第153章 偏袒之心

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這十年來，四海八荒風平浪靜，自從魔尊帶走塗山陸和，六界中便再沒他的動向，宛若魔尊從未存在過。

然而，唯一可以證明魔尊出世的證據，便是九重天上在無人敢提起小天君——白仲的存在。

胡七也在堅守在這魔尊的三縷魂魄前，恪盡職守了十年。

當年，她為了說服天帝把魂魄交給她守護，花費了不少口舌，天帝無論如何都只是給她兩個字：不許。後來，是陪在她身旁的老雀兒把天帝叫了出去，與他攀談許久，終於讓天帝勉強答應讓她與一眾天兵武將一同看守魔尊魂魄。

此外，她還向天帝提了一個要求，她希望天帝可以把仙鯉族長老的惡行公之於眾。

天帝雖是沉默，但還是點頭應允了她的要求。

剛開始，胡七看守這魔尊魂魄時，也是膽戰心驚，生怕某日在睡夢中遭到魔族的偷襲。可隨着日子漸漸過去，不僅九重天沒有異動，四海八荒亦是太平。

她雖然不再如從前那般不安，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閑暇時，便修鍊至陽真火的心法，向天兵武將們探討武藝。

這魔尊殘魂被藏於九重天最隱蔽之處——重霖境地。世上眾仙家只知道九重天上有一潭寒隱池，卻不知道寒隱池下別有洞天，那便是重霖境地。

重霖境地算是水中世界，裏面藏着歷來九重天上最珍貴之物。在幾千年前，這裏曾藏着上古法器九黎壺，之後，這裏便一直空置至今，直到被放入了魔尊的三縷魂魄。

這重霖境地易進難出，只有專門守候境地的衛兵才知道開啟之法。胡七每隔幾月出來一回，詢問魔尊動向及塗山陸和的下落，順便託人去凡間探望一眼沈吟年。

她在決定假死前，曾托皇城的土地老兒，幫她留意沈吟年的動向。燕池會定期去搜集消息，若有異常便會立刻告知天山。

好在這十年間，沈吟年過得還算不錯，至少比胡七想像的要好許多。

在胡七剛死去的那段世間，沈吟年確實陷入了一頓時間的消沉，他每日借酒澆愁，枯坐胡七的墳頭，鬱鬱寡歡，形如腐肉。可不過幾個月，他又便重新振作，恢復往日將軍風采，十年間為皇帝開疆擴土，名燥一時。

小道消息稱，沈吟年每每出戰，總要將一塊平平無奇的鵝卵石壓在營地，說這是可以帶來好運的石頭。說來有些迷信，但胡七聽到時倒是會心一笑。

那是她在西荒的小攤上順來的石頭。

而他每每征戰歸來，都會去亡妻墓前對月獨酌一番。

他沒辜負她，從未虛度光陰。

胡七聽到他過得好，心裏是真心為他高興。可她又難免失落，就算十年，他仍是沒放下她。

此外，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這些年來，胡七再沒有因為赤露受過痛，大抵是魔尊歸來，給赤露續上了壓制寒毒的藥物。往後，胡七也無需在為赤露的寒毒擔驚受怕。

這十年，看似波瀾不驚，可胡七總覺得有什麼在暗流涌動。

這天，天帝召集眾仙，與他們商討對付魔尊的事宜，也把守在重霖境地的胡七喚了出來。

眾人齊聚天帝的紫微宮，胡七看見了許久未見的常青。按理說，天山向來中立，不理六界紛爭，天山弟子本不該參與此事。若天山弟子出手，天山的中立地位便不復存在，魔尊便可功進天山，天山再難成凈土。

但胡七着實是個意外，她本身已在風暴中央，難以把自己摘乾淨，可常青着實不該過來參與此事。

胡七來得有些晚，眾仙已經開始了激烈的討論。胡七穿越人群，快步走到長青身邊坐下，聽着眾仙者唇槍舌戰。

天帝正在與各界仙者商討對戰魔尊的事宜，胡七聽了一會兒，把此刻陣營分為兩個。

一個，是以天帝為首的激進派。天帝覺得應該趁着魔尊功法薄弱之時，主動出擊，而不是守株待兔，等魔尊來搶剩下的三縷殘魂。

一個，是以西海海帝為首的保守派。海帝認為六界現在難以摸清魔尊底細，不該如此莽撞引魔尊現世。保守起見，應該再觀察一段時日。

“你過來做什麼，”胡七聽着，一邊悄摸摸地用手肘戳戳常青，“師傅允許你參與此事？”

常青瞥了一眼胡七，一本正緊道：“你莫忘了，我不僅是天山弟子，更是黎族遺孤。”

上一次，魔尊禍亂世間，常青因為送上天山而躲過一劫，但他的族人卻盡數犧牲。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胡七不再說話，只靜靜聽着眾位仙家的爭辯。

沒過一會兒，常青把頭歪向她，在她耳旁輕聲道：“我送你的那把劍，你可有取名？”

胡七訥住，她忘了。

常青看着胡七面露難色，便知道她是忘了。

“你若是沒取名，我倒是想到一個好名字，”常青頓了頓，輕聲道，“此劍劍鳴如龍吟，不如叫龍吟劍。”

胡七眉心一動。

這名字不難聽，可她總覺得這名字有點怪。

她苦思冥想，想當場給這劍取個更好聽的名字。

驀地，她猛地一抬頭道：“有了，不如叫它……”

胡七還沒說完，卻發現自己抬頭間，整個大殿的仙者都在看着自己。

“不行！”只聽天帝一聲厲呵，“此舉太過冒險！”

書度臉色陰沉，搖着頭附和道：“我也覺得不可。讓小七作為誘餌引魔尊現身，風險太大，魔尊本就不會輕易放過胡七，若是出了什麼差錯……”

胡七愣了一下，她剛剛不過是開了個小差，怎麼錯過了這麼多重要內容。

一個中年男人咳嗽幾聲，嗤笑一聲，看起來極為不屑：“兩位剛剛還強烈贊同引出魔尊，主動出擊。怎麼現在一提到胡七就覺得冒險了呢？兩位還真是絲毫不掩偏袒之心啊。”

胡七覺得那男人面熟，她仔細一瞧，那人竟是東海海帝——上方吟的父親。

東海海帝掃了一眼胡七，目光如利刃似的扎在胡七身上，接著說道：“胡七被赤露下了生死咒，兩人捆定生死，若是讓胡七陷入瀕死狀態，赤露便也不能倖免，魔尊就不得不為了赤露現身。我們以此為誘餌，將魔尊圍剿，便輕而易舉。”

胡七心裏雖然戰慄了一下，但覺得東海海帝言之有理。

可是毫無疑問的是，東海海帝提此建議，應該是帶了私心的。

大殿先是陷入良久的寂靜，隨後又響起竊竊私語聲。

胡七聽見些“沒錯”，“有道理”，“天帝有失公允”之類的字眼。

她也低頭思考起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忽然，大殿裏衝進一個慌慌張張的少年。

是燕池。

燕池臉頰漲紅，氣喘吁吁地大喊道：“就在方才，魔尊去到人間，屠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