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恩將仇報的赤露
“後來啊,我就眼瞧着他一點點長大,從一個小不點長成少年,”長老說著,臉上又揚起和藹的笑容,“他倒是有天賦,醫術越發精湛,對藥理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越了我的孫兒。”
“您的孫兒也是跟隨您一起學習藥理嗎?”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常青終於開口道。
“沒錯,”長老雖然笑着點頭,可眼裏卻蒙上一層陰翳,“我那小孫子和露兒差不多年紀,兩人相差不過幾百歲。可惜我那孫兒天生便帶有隱疾,不發病時乖巧懂事,發病時癲狂嗜血。”
常青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捻起袖角。他盯着桌案上陳年的划痕,思索起來。
胡七皺着眉頭,一臉的遺憾。她也不敢再問下去長老那孫兒的情況,看長老的神情,他那孫兒大概也是變成了屋外流螢中的一粒。
胡七心嘆一口氣,不解道:“為何你們待赤露如此之好,他還要去投奔魔尊,認那赤錦做義父?”
長老沉吟許久,花白的眉須動了動,哀嘆一聲道:“興許是露兒長大了,雖然他在仙鯉族生活無憂,卻還是生出寄人籬下之感。有一日,他說自己想出去走走,去外面的世界瞧瞧。我想着,讓孩子出門遊歷並非壞事,便應允了他。”
“可誰知道,”長老垂眼看向冒着熱氣的茶水,輕輕搖頭,“幾百年後,等他再回來,就如同變了一個人。”
“他是外出遊歷期間,結識了魔尊赤露?”胡七疑惑道。
“應該就是那段時間,”長老無奈地看向胡七和常青,“再回來時,他的腰間多了一朵黑色蓮花印。露兒整個人都變得極其暴戾,他眼裏的真誠坦率蕩然無存,只剩讓人畏懼的邪氣。”
胡七見識過長老口中的“邪氣”,在她第一次見赤露時,就從他的眼睛裏感受到他極深的城府。他雖然時常臉上掛着笑,但他的眼睛永遠是冰冷的,目光也是深幽如寒潭。
“再後來的事情……”長老愁苦地彎起嘴角,“我也沒想到是他竟會把魔尊引來,致使我們全族……”
長老沒再說下去,他目光悲慟,不由自主地看向窗戶,可惜那窗戶被木板封住,看不見外面的一星半點。霎時間,他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分,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蒼老憔悴。
長老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用寬袖掩住面部,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在胡七聽來,這咳嗽聲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胡七趕緊幫長老把茶水滿上,推到長老面前道:“長老,您先喝口水。”
燈光下,長老移開袖子,露出一張咳得赤紅的臉,無奈道:“讓……讓你們見笑了。我的身子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已經大不如從前。”
看着面前和藹的老人露出疲態,胡七暗暗捏緊拳頭,心裏憋着一口氣。
赤露這人真是毫無底線,竟然把一位仙者關在這天衡山之中數千年之久,更何況這位仙者對他還有養育之恩!
胡七氣不過,皺着眉頭寬慰老者道:“長老你放心,赤露已經被關入九重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來的。”
“早些時候理兒就同我說過,只可惜……”長老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樣子,眼神微微閃爍,“露兒是個好孩子,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長老摸了摸鬍子,長吁短嘆。
常青喝了一口茶水,他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胡七,不動聲色地將手指伸到桌案之下,緩緩開口道:“長老,我們必會將您救出來。只是,我們還有一事需要向您請教。”
“何事?”
“我家小師妹,也就是這位胡七姑娘,”常青看了一眼胡七,接着道,“在幾十年前被赤露脅迫,中了赤露的生死咒。也是因此,天帝並未對赤露有所發落。”
長老的眉心動了動,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道:“竟有此事?”
常青下頜輕點:“不僅如此,我們還發現赤露身中一種前所未見的毒素,一種寒毒。此毒素已經逼至他的心脈,使他還剩不到百年的壽命。”
“長老可知,這赤露體內的寒毒從何而來?可有消解之法?”常青眯了眯眼,目光勾勾地看着長老。
長老感受到常青的目光,他沉默半晌,喝了口茶水道:“在露兒遊歷歸來后,我確實發現他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想必,他體內之毒是在遊歷途中所致。”
常青摩磋着指尖,做痛心疾首狀,嘆氣道:“我家小師妹為了化解赤露體內寒毒,已經前往她母親的故鄉——西荒,潛心修行了十年。可若要解赤露寒毒,仍是道阻且長。”
“西荒?”長老的瞳孔猛地放大,“這位胡七姑娘是九尾狐?”
胡七連忙擺手:“不不,曾經是,現在只剩六條尾了。”
“那這位姑娘的母親是?”
“塗山雲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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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靄流嵐,天色蒙蒙,日落餘暉把天衡山照得一片金紅。
胡七和常青走出天衡山的空洞,發現皇城已經是傍晚。
胡七還沉浸在剛剛長老所說得故事中,她眉頭緊蹙,抱着雙臂,嘴裏嘟囔着對赤露劣性的譴責。
她撇頭看向常青,卻發現常青神色複雜。他站在霞光之下,霞光染紅他的衣衫,讓他看上去更為嚴肅。
“常青?”胡七喚他,又在他面前擺了擺手。
常青這才回過神來,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垂下眼睛,輕聲道:“你等下同我一起會天山,我們得把此事告訴師傅。”
“我不去,你一個人去找師傅便好,”胡七撇了撇嘴,咬牙道,“我得去九重天找一趟赤露,與他好好攀談一番。”
沒有找到赤露中毒的原因也就罷了,居然還知道了他如此惡劣的行徑,胡七想着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一解心中憤懣。
常青雙手背後,遙望遠方:“小七,你真的不覺得這個長老有些奇怪嗎?”
“哪裏奇怪,”胡七不解,轉頭看向常青道,“分明是你比較奇怪,你為何特意在長老面前提起我的身世?”
“這長老看着和善,可說出的話着實不真誠。”常青默了默,回憶起剛剛他與長老提起胡七真實身份時的場面。
長老看似驚訝,實則緊張地額角冒汗,半炷香的功夫里連喝了三盞茶。
而他剛進屋時就觀察到,牆面上石子的划痕分明是來自孩童的手筆。而他在桌案下也觸摸到了小刀的刻痕,刻的是幾幅畫。可惜年代久遠,有些刻痕已經被腐蝕,他也摸不出刻的到底是什麼。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木屋裏曾經住着一個孩子。
而這位長老,必定是有所隱瞞。
常青回過神,想和胡七談談自己的猜測,而胡七早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