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屍妖之子
殘陽如血，天空被染成了暗紅色，沉悶的空氣中夾扎着濃烈的血腥味。
九安城在低鳴，像是奄奄一息的野獸。
這座繁華的都城如今像是塗上了一層血漿，腥臭味在街道間蔓延。四處都是斷壁殘垣與無名的屍首，鮮血在往日吵鬧的屋子角落滲透出來，似乎將大地都染成了紅色。
“二百九十九。”
伴隨着一聲低沉的言語，破敗的街道上，一隻獨眼的麒麟災獸被攔腰斬斷。
而它面前站着一個慵懶的黑衣人影。
他滿臉胡茬、眼睛無神，隨意的揮了揮刀鋒上的血跡便將刀收入了腰間的刀鞘之中。
男人名叫李天缺，西陵道山斬鬼人。
而這裏被稱作肉墟，是地獄的前哨站，人間的修羅場。
李天缺隨意地踩過碎肉殘渣，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期待能遇見今日的第三百隻災獸。
就這樣走了一會兒，他突然停了下來，無神的眼睛看向了近處的一座屍堆。
那是一座在九安城裏最常見的屍堆，其中有少年、有婦女、有老人。凝固的鮮血將他們粘連在一塊，肢體之間縱橫交錯，分不清誰是誰的手腳。
突然，所有的屍首像是活了過來，那些各式各樣的面孔齊齊看向站住的李天缺，露出了各式各樣的痛苦表情，似乎這些人還沒有完全死去。
“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好疼，好疼……”
“殺了我！求求你了！”
……
‘屍體’們發出各式各樣的慘叫，像是真的從地獄之中活了過來。
李天缺沒有在意，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刀，揮了過去，那些還在掙扎的屍體很快就沒了生氣。
砍掉層層血肉，一顆紅色的血球裸露了出來。
這是屍妖的心臟，也是它的本體。
李天缺再一次揮刀，這一次他的目標便是這顆心臟。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已經斷掉的手臂竟然紛紛活了過來，它們爬上屍山將心臟高高舉起，做出了任由宰割的樣子。
李天缺皺了皺眉頭，將即將揮下去刀停了下來，轉而將其表面輕輕劃開。
血水之中，竟是一個熟睡的嬰兒。
李天缺覺得詭異，單手將嬰兒托起。
伴隨着嬰兒的離開，妖心停止了跳動。
嬰兒也蘇醒了過來，睜開雙眼，好奇地盯着李天缺。
李天缺從未見過這般，他想這只是屍妖的障眼法罷了。
他再一次將刀舉起，刀鋒卻遲遲不能落下。
“哇~”血水中的嬰兒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啼哭。
終歸是心軟了，李天缺嘆息道“今日夠了，不差你一個。”
李天缺將嬰兒放在死去的屍堆之中，背身離開。
不曾想嬰兒哭叫的更加大聲,像是在抱怨李天缺的離去。
“嘶~真是怕了你。”
李天缺搖了搖腰間的鈴鐺，身下的影子中冒出一個牛首人身的高大怪物，像是傳說中的生物。
它渾身的黃毛，身材高大，眼睛裏閃爍着與災獸不一樣的靈動。
“牛首，去抱起他。”
牛首走到屍堆之前，將血水之中的嬰兒抱起。
普通的小孩見到如此醜惡的怪物早已哇哇大哭，可是這個嬰兒竟然破涕為笑，伸出雙手撫摸它的臉頰，似乎及其喜歡這個怪物。
李天缺搖頭笑了笑，收起了手中的刀。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天空依舊是一片血紅色。九安城的每個角落，響起了各式各樣的低吼聲，這些吼聲或是痛苦、或是貪婪、亦或是憤怒，人類最負面的情感蘊含其中。
而在九安城皇宮的中央，一支巨大的肉柱立在那裏，像是通往地獄的通道。
它便是災厄的源頭。
人們永遠記得那個清晨，皇帝昭告天下宣佈成神，卻沒想到肉身腐敗膨脹，變為了一支參天的肉柱。
巨大的影子遮住了朝陽，無數怪物從肉柱中降臨，百姓被啃食感染，變為了不可名狀的怪物。
這些感染迅速擴張，一直到城外三百里才停下。至此，這個區域成了生命的禁區，被人們稱為肉墟。
就在這樣一個地方，李天缺已獨自生存足足八年。似乎有着什麼執念，李天缺每天要斬怪三百，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可是這怪物如同斬不凈一般，不斷從肉柱中降臨，李天缺知道只有斬斷那棵巨柱才能真正消滅災厄。
李天缺的回憶正閃爍着，一道濃烈的妖氣打斷了他的追憶。
抬頭看去，一隻金瞳白臉、尖牙利齒的猴妖落在了面前，它渾身黑毛，體型有三五人那麼大，口中正叼着半個人的身體。
“天妖境……少見、少見。”
這隻災獸的境界在李天缺遇見過的怪物里足夠排進前十。這之中大部分的高階災獸都是在災厄開始時集中出現的，它們活躍了一段時間之後又不知道去了了哪裏。
此後的災獸的實力參差不齊，再也沒有出現過天妖境以上。
這隻妖猴的出現似乎有些詭異。
“長雲！去！”
利刀出鞘，如同一個導彈一般飛向妖猴。在靠近它身體的一剎那停了下來，直直落在了地上。
“……”
李天缺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與飛刀的聯繫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他看向妖猴，妖猴的目光卻緊緊盯着身後牛首抱着的嬰兒，口水從嘴角滑落。
或許是與這些災獸相處久了，李天缺一眼就能看出它們內心的想法。
現在，從它的眼神里只能看到無盡的貪婪。
“想吃了他？”李天缺喚回飛刀，拿在手上朝着面前的空氣一揮，凌厲的刀意使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寒冷，“你可以試試。”
妖猴急躁了了起來，它左蹦右跳，時不時朝着李天缺爪牙舞爪，露出那滿嘴的尖牙。
李天缺看出來他不想走，也不想上前。
這把刀上有着萬隻災獸的生命所歷練出的戾氣，妖猴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畏懼。
可是那個東西就在眼前，吃掉它就可以……
妖猴大怒，朝着李天缺大喊幾聲，然後飛快的逃離。
李天缺轉頭看着牛首懷抱中的嬰兒，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他有一種直覺，或許這個孩子身上有毀滅肉墟的關鍵。
“將他給我。”
牛首附身，將懷抱中的嬰兒遞給了李天缺。
李天卻將這在懷抱中的孩子細細端詳，卻沒發現個所以然來。
“沒什麼不一樣啊？”
李天缺不太會抱孩子，弄得懷中的嬰兒哭了起來。
“哞~”牛首不滿地叫了一聲。
李天缺笑了，刀上的戾氣彷彿都柔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