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白澤第二天發現瑤草對他的態度變得奇怪。
要知道昨天這棵草還挺活潑的,從早到晚叭叭個沒完。要他弄這弄那,要他帶自己曬太陽、看月亮,說他得對救命恩人負責。
這棵草昨天喝水都毫不掩飾內心的輕鬆,喝完會舒坦地伸葉子懶腰打嗝。
還要拿葉子拍拍白澤的頭,說什麼「做得好,對待救命恩人就要這樣」。
可今天,這棵草就變得含蓄多了。
早晨白澤起來,發現瑤草對着泉水照影子。總共就四片葉子,他理理這片順順那片,擺擺姿勢。發現白澤正靜悄悄看自己,這棵草方寸大亂,桿一縮,腳一蹬,四片葉子又恢復成一開始的模樣,白擺了半天。
白澤遞給他一瓶礦泉水。瑤草接過來。如果是昨天,他會不在意地往腳下灌,一分鐘就灌完了。可是今天,他慢慢倒着水,一滴水都沒有濺到花盆外,足足灌了三分鐘。
白澤餘光里看見,瑤草倒水的時候,還要偷瞄自己這邊。
等白澤扭過頭去大大方方看他一眼,反而把瑤草嚇住了。
小草咳得驚天動地,從葉尖噴出一股小水珠,葉忙葉亂地拿另一片葉子捂住。
白澤:……
他慢慢拍着瑤草,給他順氣:「你到底怎麼了?」
就看見這棵草故作鎮定地叉了個腰:「你是覺得我挺綠的,挺招妖怪喜歡的,對吧。」
白澤給他鬆了松根處的土,含笑道:「是啊。」
瑤草:「那等我可以化形了,你就不會照顧我了,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是不是?」
白澤又笑:「我不會離開你。」
瑤草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都做好白澤說分開的準備了!
現在他高興得心花怒放!
多聰明一隻蠢貓啊,現在是不是知道他瑤草是最好一棵草!
可瑤草正要雀躍地扭扭草莖,白澤的視頻電話聲音又響了。
瑤草撇撇葉子,又準備豎起葉子偷聽。
可白澤光明磊落地把整他盆花抱到懷裏。白澤一邊揉着他的葉子,一邊跟對方通電話。
他先說了些瑤草聽不懂的關於經濟方面的東西,瑤草都犯困了。
直到後來,他終於說了些他關心的……
「還沒有徹底恢復。」瑤草聽白澤說。
白澤臉上帶着些憂愁,不過比昨天輕鬆一些了。
「我會一直等着鐘意,如果他醒來,我會儘快和你們說的。」
瑤草:……
瑤草:…………
白澤掛掉電話,看到瑤草正垂着頭,兩兩戳葉子,就像懟手指一樣。
他又忽然站直了。
「小白。」他鄭重其事道,「我不是一盆普通的花,我也不會一直住在花盆裏,你不能永遠把我當成盆景。」
白澤:……?
瑤草問:「你很喜歡那個叫做鐘意的人,對不對?我每次聽你說他的名字,語氣都不一樣了。」
白澤彎了彎眼睛,大概明白這棵草不對勁兒的緣由:「是的,很喜歡他。」
瑤草氣得喘氣:「可你剛才還說不會離開我。」
白澤:「我也喜歡你。」
瑤草pia一下子從花盆裏跳出來,濺出一大顆土。他蹦到白澤肩膀上,兩片葉子合起來,用力往白澤的臉上一戳!
戳得他臉上糊上了一坨綠色草汁。
瑤草:「哎呀,你這隻蠢貓,這可不行的,我和鐘意,你只能選一個!」
白澤沒有說話。
瑤草心道他正在猶豫呢。
「我建議你選我,你昨天剛誇我漂亮,而且我還會治病……」他盤算着。
白澤沉聲說:「可是鐘意也漂亮,會治病。」
瑤草想了許久,白澤一直盯着他,弄得他有些不自在,憋了半天,終於說出口:「可我喜歡你。」
他記得很清楚,見到這隻大蠢貓的第一天,他就挺喜歡的。雖然它當時被揍了,可這貓兒乖巧,暖和,伸出小舌頭時好可愛的。他也覺得好幸運,幾千年後醒過來,又能碰到這個傢伙,這傢伙多溫柔啊,給自己弄泉水,陪自己曬太陽,對於一棵草來說是挺好挺好的伴侶。
瑤草剛才還理直氣壯的,現在反而吞吞吐吐。
他停在白澤肩膀上,緩緩說:「我是喜歡你的。而且,我應該是全天下最喜歡你的一棵草。幾千年前,我把命都送給你了。如果你現在受傷、難過,我還是會把我所有葉子都送給你。鐘意能嗎?八成是不行的。」
這顆心也太滾燙了。
滾燙到白澤眼一熱。
他抱着花盆就親了上去。
就跟瑤草昨晚的夢一樣,白澤狠狠銜住他的小葉子,灼熱的鼻息噴在他的莖條上……
瑤草這整棵草被親得糊裏糊塗的,白澤又一個勁兒往他葉尖尖上渡精元。
他嘿嘿笑着:「我比鐘意好是吧,你更喜歡我是吧。」
白澤:「是是是。」
瑤草:「真棒啊,你果然是聰明妖。」
白澤:「哪有你聰明呢,不然你怎麼能選中我。」
瑤草:「嘿嘿,小白,你嘴巴好甜。」
一虎一草胡鬧得太厲害了,瑤草又體弱,不知不覺間,這棵草就困得睡著了……
睡着后中途醒來,都伸着葉子找白澤,白澤會親親他的小葉片,讓他再睡一會兒。
瑤草是在第二天早晨醒來的。
早晨醒來時,他看到自己不在花盆裏,而是在一個圓圓的虎窩上。他肚子上蓋着一塊小方巾。怔怔坐起來,見到了瓷白的腳、腿、肚子和胳膊。
白澤又在開視頻會議,看見他的模樣后笑了笑,大鬆一口氣:「醒了,我這就問問他。」
是早早發現他化形了的表情。
「能想起來自己是誰嗎?」
瑤草緩緩搖頭。白澤說不着急,出去給他拿瓶水來。
就在白澤離開的這麼短的時間裏,潮水般的記憶湧入鐘意的腦海。
鐘意:???
鐘意:!!!
鐘意:?!?!?
他看到斜對面花盆裏許多的花露水,臉紅了個徹底!把腦袋埋到膝蓋里,不願意抬頭。
白澤進來了,看他一眼。
「你知道不知道,重症心肌炎要吃艾可莫還是鹽酸***?」
鐘意不假思索地抬起頭來:「艾克莫。」
鐘意:「誰要吃艾克莫?嚴重嗎?」
白澤忽然又笑了。他跟視頻那邊說:「應該是好很多了,等鍾院長再休息一下,我再讓他和你們那邊細說。」
鐘意:……
他瞪大眼睛,恨不得舉起花盆敲自己。艾克莫什麼艾克莫,這一層馬甲還沒穿好就掉了。
他站起來,打算打打什麼補丁,沒想到小方巾從腰上了下去。
他趕緊抓過枕邊堆着的衣服。
可是他手腳很不協調,四肢軟綿綿。剛拿起一件來,衣服就順着指尖無力滑落了。
白澤看了一眼,小男生白皙柔軟的肚皮被隱沒在層層疊疊的衣服堆里。
他很快掛了電話,讓他不要動,他幫他穿衣服。
可鐘意實在太不自在了。耳朵紅得能滴血。
越這樣,白澤越想逗:「記不起自己是誰了,那還記得做瑤草時說了什麼?」
「瑤草是什麼玩意兒?」鐘意斬釘截鐵地問。
白澤:……
鐘意正想背過臉去,又看到白澤臉上的綠汁水,那一塊子綠好滑稽。白澤這麼威風的妖怪,視頻會議的時候,不能讓人笑話。
他抬手就要去蹭。
「什麼東西?」白澤停了停手。
他問得太自然了,導致鐘意回答得也很自然:「就是我不小心拿葉子戳的。」戳葉子就是親親,他剛才親得太用力了。
白澤又是長長一句:「哦……」
鐘意腦袋「嗡」一聲。
他拿兩隻手捂住眼睛,「哎呀哎呀」的叫了個半天。
白澤把他的手拿開,眼睛裏翻滾着說不清楚的情緒。
只見到鐘意深呼一口氣,又恢復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誰要吃艾克莫?」
雪女昏睡了兩天,短暫醒來后,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她皺了皺眉頭。
這是什麼鬼地方?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緊接着她想起來自己病了,聽說是什麼……心肌炎??不就是感冒發燒么,怎麼就變成心肌炎了?
這時,一個穿着層層守護服的大夫走到她旁邊,哈着冷氣把一台電腦放到她面前,打開了視頻:「雪女,這是我們院長,因為他不能近距離接觸你,所以我們採取視頻診斷的方式」。
雪女冷笑。
這是山海寵物醫院吧。
那個什麼鐘意?
果真還是成了他的顧客。
視頻里是個模樣俊秀的男大夫。
他看了看雪女的模樣:「唇色不太好。能再看看你的指甲嗎?」
雪女抬手,十隻指甲貼了亮晶晶的法式美甲。
鍾大夫道:「你把指甲卸了吧,進icu必須卸美甲。」
雪女質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開始只是感冒,怎麼就進了icu,還要我卸美甲?你們這是不是變相宰客?」
鐘意耐心解釋:「我看過你的報告,你的各個指標都比較危險,我的醫生們把你送進icu是正確的決定,如果沒有他們,你現在已經變成冰磚人了。」
「再有,卸美甲是為了看你的血氧,你的指甲原本顏色被美甲覆蓋,我就看不到了。」
雪女心想這院長好菜!難道必須從手指甲上看血氧嗎?就不能從別的地方看嗎?再說了,她在這裏睡了好幾天了,也沒有因為血氧出現過其它問題!
鐘意看了眼雪女背後的儀器指標,忽然變色:「連如?連如還在嗎?現在病人心率又有點問題,你們想辦法卸掉病人的美甲。」
連如:「好的院長。」
雪女怒氣上涌:「你們敢碰一下我試試?」
鐘意:「……我建議您聽我的,聽說很多地方因為您,起了寒潮。」
雪女:「你算老幾?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告訴你,我有非常尊貴的血統。如果妖王讓我卸美甲,我再卸美甲!」
鐘意微微睜大眼睛:「你怎麼不早說?」
雪女看到鐘意偏偏頭,他對着不遠處輕輕喊:「小白,小白你過來一下!」
視頻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個人進了帳篷,拿着一瓶水,遞到鐘意手裏讓他喝。但鐘意臉頰微微發紅,顯然也有點慍怒。
「怎麼了?」被叫做小白的人聲音溫柔低沉,用跟愛人的口氣回著鐘意。
雪女腦袋一蒙。無論是做人的時候從電視裏,還是做妖怪的時候從家人給的科普片里,都無數次聽過這道聲音。
鐘意咬了咬唇瓣:「小白,你跟雪女說一聲,「把指甲卸了。」」
那人低了低頭,雪女看了一眼鏡頭,心跳加速,直接嚇得暈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