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成婚第三天是回門的日子,王府早就安排妥當,一大早蕭璟和就帶着寧嘉安和幾車的禮物開始出發,馬車上小圓正在給自家姑娘揉肩,寧嘉安這兩天晚上沒睡好,腰酸背痛的,小圓作為她的貼身丫鬟,自也知道一些情況,此時小聲問道,“姑娘你,你真確定咱姑爺是那個啥?”
寧嘉安半闔着眼,沒精神,“反正成婚三天,我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摸着。”
小圓吐吐舌頭,“姑娘你不知道,這兩天疊翠和竹青還一直吵吵着要來你身邊侍候呢,我防她們還來不及,怎麼能讓她們進卧房,就說再等幾天,不過現在先是壓住了,就怕時間長了她們不安分。”
疊翠和竹青是繼母李氏專門給寧嘉安找的陪嫁丫鬟,長的胸大臀翹妖妖嬈嬈的,就想着什麼時候爬上世子的床,好為她所用呢,李氏也是知道自己與繼女關係不咋滴,與其指着繼女以後提攜自家,還不如靠丫鬟呢,看這名字,一個疊翠,一個竹青,就想着綠寧嘉安呢。
寧嘉安這兩天正氣悶,輕哼一聲,“在家被壓着也就算了,嫁人以後還得受她控制,當我是泥捏的人呢,你放心,我有辦法。”
小圓點點頭,她家姑娘看着是憨一點,但也不是軟弱無能的人,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單飛了,可就得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寧家門口,寧父已帶着全家人迎在門口,隨着馬車越駛越近,寧父也就越站越直,力爭做到不卑不亢,好顯示自己不攀附權貴的氣節,看到從馬上下來的蕭璟和,也只是拱手一禮,並不如何諂媚,蕭璟和也挺客氣,虛虛一扶,溫聲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倒顯的生分了”,很正常的一句話,寧父卻覺得這女婿挺知禮,不是那等紈絝子弟,倒和他家相配,此時寧嘉安也扶着小圓的手從馬車上下來,一看到寧嘉安的樣子,李氏和寧嘉婉齊齊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只有寧潤露出了笑容。
寧嘉安今日梳的飛天髻,頭上飾品不多卻樣樣精緻,尤其是一支雙鸞點翠步搖,那雙雙垂下的東珠有龍眼大小,晶瑩飽滿,映着寧嘉安嬌美秀麗的臉龐,分外相宜,身上穿的是王府準備的衣服,奶黃色暗花雲錦上襦,月白色齊胸水仙裙,腰間一根同色的絲帶,垂着一塊兒水頭極好的牡丹壓裙玉佩,在這春風送暖的三月,真真是鮮研嬌嫩的不得了,反觀寧嘉婉,今日也是盛裝打扮,剛剛看着還行,可現在一比,就覺得有些庸俗刻意了。
寧嘉安快走幾步,對着寧潤極是歡快地喊一聲“哥”,引得蕭璟和都看向這邊,而寧潤卻極是淡定,輕輕拍一拍妹妹的頭,聲音溫潤,“穩重一些”,但眼裏卻是喜悅的。
蕭璟和打量着寧潤,相貌文雅端正,氣質亦不俗,身上有股子沉靜內斂的勁兒,最神奇的是他和自己的媳婦一樣,右眼下方都有一顆小小的痣,看着也是個妙人。
“老爺,趕緊讓世子進去吧,馬上太陽就要曬了”,李氏端的是賢惠作派,笑意盈盈,寧大人便做一個請的姿勢,蕭璟和也不客氣,當前大步進了大門。
寧父帶着蕭璟和寧潤和其餘兩子去了前院,寧嘉安則跟着李氏去內院,兩撥人分開的那一刻,李氏滿臉的笑意便消失無蹤,待到院落門口,芳姨娘正等在那裏,李氏直接斥責道,“不是說今天不用你過來嗎?還非要等在這裏,人來人往的,沒得丟我們府上的臉面。”
芳姨娘絲毫不懼,“看太太說的,這裏哪有外人,我就是一聽到咱們大姑娘回來,高興的不行,所以特意在這等着呢”,她親呢地摟住寧嘉安的胳膊,滿臉驚羨,“哎呦,以前我就說咱大姑娘是府上最出色最漂亮的,今兒一看,不僅漂亮,還貴氣的很,怪不得能嫁進王府呢,就是天生有福氣的命啊。”
這裏要說一下,寧大人四子二女,長子寧潤,今年二十,和寧嘉安為原配陳氏所生;二子寧瀾,和二姑娘寧嘉婉是龍鳳胎,今年十五,最得父親喜歡;三子寧澤則是芳姨娘所生,比寧瀾小一歲;最後就是李氏的小兒子寧涇了,今年才六歲,算是夫妻倆老來得子,平日裏嬌慣的厲害,淘氣霸道的很,寧嘉安最討厭他來着。
芳姨娘話畢,二姑娘寧嘉婉就氣得變了臉色,這府上就兩個姑娘,說寧嘉安最漂亮,不就是說她丑嘛!
李氏跟芳姨娘相爭多年,自恃高貴,覺得跟她生氣就是拉低自己身份,但此刻聽到這話也着實惱怒,她家姑娘相貌上的確比不上寧嘉安,可那又怎麼樣,人吶,就是三分靠長相七分靠打扮,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堆砌着,她家姑娘倒也不落下風,可是現在,她就算有錢也搞不來去那麼大的東珠啊!何況她還沒那錢!這階級都不一樣了!
越想越生氣,李氏倒是笑了,“嘉安這丫頭是有福氣,就七夕出去一回,就得了人家世子的眼緣了,要是多出去幾次,那我寧家的門檻還不被媒人踩爛了!倒是我家嘉婉老實,一天天就知道在家裏悶着,偶爾出去一次,也斷不敢和外男說上一句話的,如今可不就是老實人吃了虧嘛”,她越說越順暢,還做出一副擔心的樣子,“我現在就擔心嘉安啊,萬一哪天世子出去再碰上一兩個順眼的可怎麼辦呀?”
芳姨娘就要爭辯,卻被寧嘉安搶了先,她也是笑眯眯的樣兒,可是說出的話就不大好聽,“多謝太太關心,可我覺得吧,人得多往好處想,就比如說太太擔心的事,就算世子帶回來十七八個新妹妹,可也不能個個都有皇上的賜婚吧,可是我有,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王府名正言順的世子妃,誰也越不過我去”,她矜貴地扶一扶頭上的珠釵,笑的越發和氣,“當然,我再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哪天我命不好,先去了,世子要續娶,可是續娶那也是繼室呢,繼室這事太太是最清楚不過的,就像我娘,現在雖然只是一個牌位擺着那裏,可是每逢祭祀,太太你不是還要衝着我娘的牌位行妾室禮嘛,對吧?”
天吶!
院子裏的人都驚呆了,這還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大姑娘嗎?這話說的,你看看李氏的那個臉,都快青的跟后廚劉大娘做的薄荷醬一個色了……
“你放肆!”寧嘉婉又憤怒又委屈,手指向寧嘉安抖啊抖,“你以為你攀上高枝就能在家耀武揚威了?就能這樣折辱我娘了?你這是大不孝,我要告訴爹爹去,看爹爹如何教訓你!”
寧嘉婉說著就要往前院跑,卻被李氏一把拉住,她雖然氣的要死卻理智尚存,知道自家老爺最是要面子,這個時候跑到前院告狀,讓世子知曉了,寧嘉安縱能得一個跋扈不孝的名兒,她家姑娘也討不到好,所以不是不告,是不能這個時候告!
李氏順一順心口那股氣,牙咬的緊緊的,方一字一句道,“那就願大姑娘夫妻和睦,早生貴子了。”
寧嘉安一笑,“那是自然。”
……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李氏再看一眼寧嘉安都能被氣死,直接說自己心口疼要歇息了,芳姨娘求之不得,拉着寧嘉安就到了自己的院子,進房間后先是暢暢快快地笑了個夠,然後對寧嘉安道,“我的好姑娘,以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窩囊的,沒想到你竟這般厲害,我看太太不是裝的心口疼,可能是真的心口疼了!”
寧嘉安只是喝茶,並不說話,她也不想尖酸刻薄,可也不能沒脾氣,以前是沒辦法,現在背靠大樹好乘涼,總是要自己氣順的。
芳姨娘坐到寧嘉安對面,細細問道,“世子對你可好?婆婆呢?還有兩個小姑子可好相處?”
“挺好的,對我都挺和氣。”
“那世子對你可溫柔?”芳姨娘眼中八卦之光燃起。
溫柔?哪方面啊?寧嘉安不解,含糊道,“溫柔啊,反正不打我。”
芳姨娘輕輕拍她一下,“傻丫頭,還糊弄我呢,我是問你房裏的事,世子長的人高馬大的,你一個小小人,能受住嗎?他可有憐惜你,照顧你?這男人啊,要是房事上能顧一下你的感受,就算是不錯的人了。”
寧嘉安忙舉起杯子擋一下臉,她這兩天看畫本也知道了一些事,才知道男女之間不是只睡一張床上就了事的,可關鍵是她現在這情況又不能說啊,忙把杯中的水喝盡,轉身就走,“我得去找我哥一下,我們稍後再聊哦”,說完就走的帽子不見影了。
“哎哎哎,這怎麼走了呢,我話還沒說完呢”,芳姨娘扼腕,本想先培養一下感情再說一下她家兒子寧澤的事的,姐姐都是世子妃了,不得好好提點一下自己的弟弟嘛,結果硬是沒說出口!
算了,來日方長。
寧嘉安直接來了她哥的房間,讓小圓去喚人,不一會兒寧潤就回來了,兩人同時發問,“這幾天過的怎麼樣啊?”
寧潤一笑,掀袍坐在八仙桌前,為自己倒一杯茶,“我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嘛,能怎樣,反倒是你嫁了人,婆家對你可好?”
寧嘉安坐她哥對面,還是那句話,“婆婆和小姑子對我都和氣,世子也不錯,都挺好的,不用擔心我,反倒是你,我嫁出去以後就沒人幫你了,她們可有為難你?”
寧潤笑意更深,“原來以前都是你護着我,不是我護着你啊。”
寧嘉安也笑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哥哥護着,要不然不定怎樣呢,她突然想起一事,“哥,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南邊拜那個季先生為師嘛,當時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沒去成,可是你現在不用管我了呀,那你去唄,省的在家裏受氣,去那邊以後好好讀書,明年可要參加春闈了呢。”
“不去了”,寧潤道,“這離春闈也就一年時間了,就不來來回回地折騰了,我在家溫書也是一樣的,實在不行,我去廟裏,那裏清凈,等我明年掙個功名回來,也能為你撐一撐腰了。”
寧嘉安只覺得鼻子酸,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就要掉眼淚,反倒是寧潤笑起來,“哭什麼?你從小就不愛哭的,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姑娘了,以後也盡量少哭,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凡事只能靠自己,當然,你還可以靠一靠我。”
寧嘉安只覺得更想哭了,吸一吸鼻子,聲音啞啞的,“你見過多少姑娘啊?一有空就看書,哪有時間去結識什麼姑娘啊?我看你以後娶妻都難。”
“哈哈,你還操心上我了”,寧潤爽朗一笑,又正色道,“咱倆見一面不容易,下面我說的話你要好好記着,這南安王府是權貴之家,家大勢大,不要說主子了,就連下人也都不是簡單的,你剛過去,要是能站住腳,他們自然會奉你為主子,可你要是護不住自己,下人們更會變着法兒地欺負你,咱家是使不上勁的,起碼現在不行,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而你要想在南安王府站穩腳跟,必須跟兩個人處好關係,第一個就是你的婆婆,她把控內宅,你討得她的歡心,自然無人可輕視你,第二個就是南安世子,我剛剛與他聊了一會兒,雖沒有深入了解,但也知這不是個庸碌之人,在聰明人面前,你不要耍什麼心眼,有什麼不決之事都可問他,夫妻同體,他就算做不到愛你,也必會尊重你,愛不能持久,但尊重可以,明白嗎?”
“明白的”,寧嘉安乖巧的點頭。
“最後一事”,寧潤語氣依然鄭重,“早日生個孩子吧,雖說孩子是緣分,不能強求,但你自身也要注意,寒涼之物的,能少吃就少吃吧。”
這話說的……寧嘉安直接垮了臉,寧潤奇怪:自家妹妹自小沒有娘,不得已只有做哥哥的來說這話了,可是這也是正理啊,怎麼自家妹子就一副為難樣兒呢~
無人傾訴的寧嘉安只能在心裏哭一哭:就算我不吃寒涼之物,我一個人也生不出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