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小璋托着腦袋盯着逐漸變小的漁燈看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拉起段西西的手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啊。」
小璋帶着段西西轉身繞去了一個河灘,河灘裏面水草叢生,蟲鳴不絕於耳。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呀?」段西西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山就是水。
「待會兒就知道了。」小璋拉了拉段西西的衣服,提起手上的漁燈往水面探去。
在橙黃的燈光照耀下,小璋撥開擋在水面上的雜草,露出一個竹篾編的四四方方的籠子,透過縫隙往裏看去,有一條小小的黃鱔在籠子裏鑽來鑽去。
小璋一把將籠子提了起來,籠子裏的水從小孔里漏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可小璋的注意力卻落在籠子裏的黃鱔上,他晃了晃手裏的籠子,說「你看,這裏面起碼有五條黃鱔。」
「真的嗎?」段西西探出腦袋向籠子裏看去,只見裏面確實纏繞了好幾條黃鱔。
「你幫我拿着,我去看看其他的。」小璋把籠子遞給段西西,轉身去找另外的幾個鱔籠。
他一連撥開了好幾片水草,從裏面掏出五六個鱔籠,每一個都捕捉到了好幾條黃鱔。
「太好了,今天晚上大豐收。」小璋看着地上的七個鱔籠,高興地拍了拍手。
「黃鱔能吃嗎?」段西西蹲下來戳了戳籠子。
「當然了。」小璋叉腰道,然後轉頭看向幾乎看不見的漁燈,想了一會兒說「算了,我們先把黃鱔帶回去吧。」
「你拿三個,我拿四個。」小璋把漁燈叼在嘴裏,抱起地上的四個鱔籠,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身後的段西西沒跟上來。
「你怎麼不走啊?」小璋蹲下來把鱔籠放到地上,再拿下嘴裏的漁燈往前探去,卻發現段西西獃獃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我們要去哪裏啊?」段西西猶豫了一會兒,抱起地上的三個鱔籠。
鱔籠濕漉漉的,還有一股腥味。
小璋被她問得莫名其妙,說「當然是回家啊!」他重新把漁燈叼進嘴裏,再抱起地上的四個鱔籠,特意繞到段西西身後,確保不把段西西落下。
段西西抱着鱔籠忐忑不安地向前走去,前方黑乎乎的,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段西西下意識就朝着那道亮光走去。
她一腳踏進那道光芒之中,周圍白茫茫一片,但她沒有停下腳步,接着往前走。
下一秒忽然天光大亮,微風習習,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農家院子裏,有人喊她說「西西,快來幫我煮糯米飯。」
「哦。」段西西下意識就朝喊她的那位婦人走去。
桌上擺了剛采來的紅藍菜,黃花菜,紫硯菜,還有黑豆。
段西西要做的工作是把上面的材料分別放到砂鍋里熬出紅色,黃色,紫色,黑色的汁水,然後過濾備用。
砂鍋里的水煮開后,段西西先加入紅藍菜,熬出紅色的湯汁后,再過濾掉殘渣,加入生的糯米浸泡。
婦人說「好了,泡一個晚上,明天再煮。」
段西西點點頭,剛想接着熬黃花菜,忽然又有人喊她說「西西,快來陪我一起做繡球。」
「什麼是繡球?」段西西下意識開口問。
喊她的是一個年輕一點52gg的婦人,聽見她問,笑了下,指着架子上五顏六色的繡球說「這個就是啊。」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架子上掛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繡球,既有大拇指般大小的,又有拳頭大的,最大的有一個足球那麼大。
它們統一被掛在竹架子上,頂部串有一條長長的棉繩,棉繩吊著一個繡球,形狀多數為球形,一共有十二瓣,每瓣都綉上了精美的圖案,諸如梅、蘭、竹還有燕子等,繡球外圈和底部分別墜了一串流蘇。
一排繡球色彩鮮艷,小巧玲瓏。
「好漂亮呀!」段西西忍不住上手摸了一個最小的,愛不釋手。
「我也能做嗎?」段西西好奇地問。
婦人笑道「當然能了,你快坐下來,我教你。」
「好。」段西西搬了張凳子坐到婦人身邊,看着她拿着針線在一瓣紅色的布料上一針一針地綉着那朵蘭花,綉完之後,她再拿起另外一塊稍微硬一點的布料,折成類似椎體的形狀后,往裏填充棉花籽,穀殼,裝滿之後,她再把剛剛綉好的布料蓋上去,慢慢地一點一點縫合。
段西西看得入了迷,等婦人把那一瓣縫合好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問「為什麼要做繡球呀?」
那婦人哈哈一笑說「西西,你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什麼日子?」段西西撓撓頭,眼睛一閉一睜后,時間忽然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還是坐在院子裏,不同的是,身旁沒了那一架子繡球,也沒了做繡球的婦人,而她的脖子上卻掛了一個她昨天看中的小繡球。
「真好看!」段西西抓起掛在脖子上的繡球,拿起來對着剛升起來的太陽晃了晃。
「西西過來吃飯了。」身後有人在喊她。
段西西趕緊轉頭跑進屋裏,桌上放着一竹匾彩色的糯米飯。
那是浸泡了一夜的糯米做出來的五彩糯米飯,擺成圓形,從頭到尾依次是紅黃白黑紫。
「給,西西快吃。」婦人每樣依次抓取一份捏成飯糰,放到段西西的手裏。
段西西接過來咬了一口,只覺得滿嘴都是糯米的香味。
「吃完了我們去歌圩看對歌去。」
段西西吃完最後一口糯米飯,好奇地問「什麼是對歌?」
「這個嘛,你去了就知道了。」
吃完飯的婦人鎖好屋子,帶着段西西出門,街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段西西遠遠地就看見一塊空地上搭了棚子,聚集在空地上的人們依次分為三撥人,兩撥互相對歌,另一撥則作為觀眾。
段西西還沒走近,嘹亮的歌聲便傳了過來。起初她還聽得懂,後面就聽不懂了。
她問婦人說「他們在唱什麼?」
婦人笑了笑說「聽不懂就算了,待會兒我們看他們拋繡球去。」
婦人領着段西西爬上山坡,他們的拋繡球活動才剛開始沒幾分鐘。
男女兩隊各派出一人相向對立,女的拿着一個繡球,拽着棉繩旋轉多圈后拋了出去。
對面的男人仰頭盯着拋過來的繡球,雙腳左右移動,卻最終差了一點沒接到。
段西西嘆了一口氣說「真可惜,差一點就接到了。」
然而沒接到球的男人卻一點也不難過,他把地上的繡球撿了起來,還繫上了一個小巧的物件,交還給對面的女人。
女人同樣綁了一個小玩意,再拋回給對方。
周圍觀看的觀眾突然唱起了歌,那一對男女在歌聲中下了場,換了另一對男女上場。
段西西看不明白,她忍不住問婦人說「他們是輸了球才要退下來的嗎?」
「哪裏呀,他們是看對眼了才下場的。」婦人笑着說。
「哦。」段西西撓了撓後腦勺,有點看不明白,於是她一邊抓着胸前的繡球把玩,一邊在周圍走來走去,聽一聽嘹亮的歌聲,嘗一嘗別家的糯米飯。
這場對歌持續了多久,段西西便聽了多久,吃了多久。
快到散場時,婦人氣喘吁吁地找到段西西說「你跑到哪兒去了?害得我一頓好找,快跟我回家去。」
「對哦,要回家。」段西西喃喃自語,跟着婦人一起走。
走了一會兒,段西西停下腳步,後知後覺地說「不對,我應該要去找哥哥才對。」
話一說出口,段西西猛地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的手臂,她猛地抬起頭來,然後才發現她還坐在房車裏,手臂上被自己的腦袋壓出來一道紅印子,腳下的飛飛啃着骨頭玩具,而坐在對面的段擴仍在專心地修照片。
「哥哥,我睡了多久呀?」段西西擦了擦嘴巴說。
段擴動作一頓,抬起頭來,愣了一會兒后說「西西你剛才睡著了?」
「應該沒多久。」段擴想了想后說,要不然他怎麼沒發現西西睡著了?
「西西你困了?要不要去床上睡覺?」
「不,我不困。」段西西搖了搖腦袋,忽然覺得脖子被什麼東西勒着。
低頭一看,卻發現脖子上掛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紅色繡球。
「是繡球!」段西西拿起胸前的繡球驚訝道。
段擴好奇地問「西西,這個繡球是你買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不是,是阿姨送我的。」
「哪個阿姨?」
「做繡球的阿姨。」
「……」段擴默了一會兒,叮囑她說「下次再有阿姨送你東西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段西西抓着棉繩旋轉着手裏的繡球玩,甩了幾圈之後,她突然跟段擴說「哥哥,有紙和筆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我要把他們都畫下來。」
「有,你等等。」段擴從箱子裏拿出一疊草稿紙和鉛筆橡皮擦。
段西西接過紙和筆后立馬將紙攤開在桌子上,然後握筆專心地在紙上畫畫。
「西西你之前學過畫畫嗎?」段擴看着段西西認真畫畫的模樣,好奇問。
「沒有。」段西西頭也不抬地搖頭。
「那你剛才都夢見了什麼?」
段西西想一下畫一筆,說「我夢見我跟着他們去捕魚了,還有抓黃鱔,吃糯米飯,做繡球,聽對歌……」
「這麼多啊?你都記得嗎?」段擴低頭看了眼段西西畫的畫。
她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卻並不妨礙她想表達的意思。
段西西畫完一張之後接着畫另一張,一口氣畫了四五張才作罷。
「好了,我畫好了,哥哥你快來看。」段西西放下筆,先把第一幅畫拿了出來。
畫面中間是一架竹筏,竹筏上站着一個很抽象的人,還有魚鷹,幾團像火又像雲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段擴指着那團奇怪的東西問。
「漁燈呀!」
段擴愣了愣,瞪大眼睛再看了一遍,怎麼看都不能把這團東西和漁燈聯繫在一起。
「那這個像襪子一樣的東西呢?」
「抓黃鱔的籠子。」
段擴憋着笑,又指了一個大圓盤說「那這個呢?」
「糯米飯。」
「這個是蚯蚓嗎?」
「哼!這是黃鱔,」段西西氣呼呼地把所有畫都收了起來,「哥哥真討厭!」
她賭氣地背過身去,一點兒也不想搭理段擴。
段擴趕緊說「西西你別生氣,再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段西西聽見當沒聽見,不為所動。
「我再看一遍,這次絕對能認出來。」段擴接著說。
段西西卻仍舊一動不動,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興奮地抱着畫轉過身來,神采奕奕道「我要給楊姐姐看,她肯定能認出來。」
段擴的視頻電話打進來時,楊千陵剛敷上一片面膜。
她想了想,按下接聽鍵,剛想板著臉問「幹嘛」,屏幕里卻突然出現了段西西,她迫不及待地跟楊千陵打招呼說「姐姐,我是西西!」
楊千陵一看到段西西便心花怒放,奈何臉上剛敷了面膜,於是她只好扶着眼睛上的面膜,剋制着說「西西,姐姐好想你!」
「姐姐我也想你。咦,姐姐你的臉上為什麼白白的?」
「哦,我這是在敷面膜呢。」楊千陵坐了下來說。
「哦。」段西西點點頭,抽出第一張畫問楊千陵說「姐姐,我畫的畫好不好看?」
屏幕被段西西展示的畫佔據,楊千陵努力看了一會兒誇讚道「好看!」
「真的嗎?」段西西興奮地問。
楊千陵說「當然是真的,難道姐姐還能騙你不成,你畫的是不是捕魚和抓黃鱔?」
段西西一聽立馬高興地點頭。
「還有這一張。」
楊千陵驚訝地大叫說「哇,西西你還去看拋繡球了?你才多大,也不知道害羞。」
「我還有一張做繡球的!」段西西興奮不已,迫不及待地要給她展示下一張。
無一例外,楊千陵每次都能準確地看出段西西畫的是什麼。
一旁的段擴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楊千陵笑了下說「你跟我當然比不了,我雖然沒像你那樣去旅遊,但我看過的東西可比你多得多。」
楊千陵又轉向段西西說「西西,姐姐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畫嗎?」
段西西歪着腦袋想了想,點頭說「可以啊,姐姐你想用就用,不用跟我說都可以。」
「好呀,西西真乖!」
楊千陵便讓段擴把段西西的畫一一給她拍照發過來。
段擴按照她的要求,每一張都點了原圖發送。
發完之後,他忍不住問「你要西西的畫做什麼?」
楊千陵把這些畫都下載下來,然後才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西西的畫多好看吶,多好的靈感,不用白不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在西西的基礎上畫成另外一副畫?」
「沒錯!」
「我先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畫畫了。」
掛斷電話之後,段擴盯着桌上的畫看了半晌,看了老半天還是沒能看出來段西西說的漁燈,黃鱔……
然而此時的段西西卻因為得到了楊千陵的肯定而興奮不已,嘴裏哼着在夢裏學到的山歌。
段擴覺得她哼出來的調子有些耳熟,便拿起手機,打開聽音識曲功能,沒一會兒倒還真讓他找出一首山歌。
段擴點開播放鍵,熟悉的曲調跑了出來,他忍不住問段西西說「西西,你什麼時候學會唱這首歌的?」
「嗯?」段西西扭頭看向段擴,想了想說「剛剛呀!」
「是不是很好聽,我唱給你聽!」段西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跑到段擴跟前說。
段擴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后,他說「好啊,你唱吧。」
「那我要開始唱了。」段西西清了清嗓子,跟着手機里的曲子一起唱了出來。
她的童音和山歌的調子碰撞在一起,唱出特別的韻味。
原本抱着骨頭啃得忘乎所以的飛飛猛地豎起耳朵,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后從座位底下爬了出來,跟着段西西一起,扯開嗓子嚎了起來。
段擴本來覺得段西西唱得還挺好聽的,飛飛一加入,調子瞬間變得奇奇怪怪的。
段擴低頭看了眼飛飛,此刻的它抬起腦袋,一刻不停地跟着調子嚎叫,尾巴不停地搖來搖去。
「算了,就讓你們一起唱吧。」段擴自言自語道,聽了一會兒,他打開電腦接着修照片。
修沒一會兒,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一串消息提示音。
音樂被迫中斷,段西西便停下來說「哥哥你用手機吧,我不唱了。」她蹲下來拍了拍飛飛的腦袋。
「好。」段擴點了點頭,打開聊天軟件,是陳風生給他發來的。
「重磅消息,剛才a家的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你和西西還有飛飛一起被評為年度up主之一,頒獎儀式下下個月召開!」
「你會出席吧?一定會出席吧!」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個頒獎儀式的重要性吧?」
「別跟我說你不想去,我們不是還要辦工廠嗎?現在的我們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曝光的機會。」
陳風生說了一大串,生怕段擴不答應帶着段西西一起出席頒獎典禮,事先說了一堆理由。
段擴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跟飛飛一起玩的段西西,想了一會兒說「下下個月是過年以後嗎?」
「當然。」
「那時間還挺巧的。」
「怎麼樣?去嗎?去我就給工作人員打電話。」
段擴說「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