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學字

第16章 學字

皇帝一直等到郝正威涉及的案子被一一徹查以後,才將人召到御書房。

郝正威被押到御書房的時候,皇帝就那麼坐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吭聲,只是看着自己手裏的書,而郝正威也不說話,就那麼跪在那裏,低着頭,一聲不吭。

許久以後,宮人過來給皇帝換了一盞茶,皇帝看了看不遠處的沙漏,自覺時辰不早了,才放下手裏的書:「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微臣,無話可說!」郝正威低着頭。

皇帝看着跪在那裏的郝正威,雖然被關押在天牢裏,但是他依舊將自己收拾的乾淨整潔,好像這樣,就能抱住他最後的尊嚴一般。

「你進宮的時候,朕就給趙貴人送了一尺白綾!」皇帝忽然說道。

一直低着頭的郝正威猛地抬起頭:「陛下……」

「其實你在外頭乾的那些勾當,朕早就知道了,不然,朕也不會讓李樹飛設那麼大的局!」皇帝雙手交握,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的郝正威。

「什麼?」

皇帝看他那副樣子,就明白,一直到現在,郝正威都沒有想明白所有事情的因果,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一開始,朕提拔你,本來就是因為你不夠聰明!」

郝正威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的皇帝。

「很驚訝嗎?」皇帝挑眉,「朕並不需要很聰明的臣子,朕需要的是一個以為可以揣摩朕的心思,又聽話,且沒有家世背景的人,朕需要你去幫朕做一下朕作為皇帝,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扳倒那些沒什麼用的勛貴世家!」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嗎?」郝正威看着面前的皇帝,滿臉的絕望。

「是,朕一直都知道!」皇帝嘆息,「當然了,朕也是給過你機會的,只是你似乎看不明白!」皇帝無奈的搖頭,「朕要的,是一個聽話的臣子,而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臣子,當你當上丞相的時候,朕已經開始收網,所有不應該存在的世家已經退出朝政,你若是一直聽話,那你就會一直在那裏待着,可你偏偏想要做一個女干臣!」

「那陛下又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和趙貴人的事情?」郝正威看着面前的皇帝,只覺得渾身發寒。

「你有很多門生,也提拔了很多沒什麼本事的人,其中就有胡生那個傢伙,他沒有什麼本事,偏偏又貪,不過很會說話,拍的一手好馬屁,而你偏偏就喜歡他這樣的!」皇帝看着面前的郝正威,滿臉都是失望,「早在徽州案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把你出賣了,朕一直不動手,也只是為了穩住你,讓武昌侯府的那個小子娶你女兒,也只是為了不讓你看出端倪!」

「陛下自然知道七皇子並不是你的孩子,陛下又是怎麼可能忍讓這麼久?這種屈辱就是普通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陛下是天子。」郝正威癱坐在地上,渾身都散發著一種無力感。

皇帝看着面前的郝正威,緩緩走到他的面前,繞后說道:「因為朕,只有一個兒子,只有太子才是正統!朕其實還是不想動你,因為你和皇后的母族牽扯太深,朕不想傷害的皇后,朕想要慢慢的削弱你們的勢力,只是沒有想到你有個好女兒,憑藉一己之力得罪了永昌侯府和寧遠侯府,讓這件事情進程的太快,郝正威,若不是你,太蠢了,朕可以讓朕的皇后全身而退。」

「那趙貴人呢?陛下當初冊立他為貴妃,對她難道就沒有半點的情意嗎?」郝正威想起被絞死的趙貴人,只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痛,「陛下才不知道我和趙貴人有,有私情的時候,對趙貴人極致寵愛,那個時候難道就沒有半點的真情實意嗎?」

「有,她是個很溫柔懂事的女人,朕的確喜歡過她,但是他不應該生兒子,更不應該有串奪太子之位的想法,我朝立嫡不立長,更何況太子,即是長子又是嫡子,朕不希望,朕百年以後,會有任何人成為他的障礙,先皇曾經為朕這麼做過,朕自然也要為太子打算!」皇帝看着郝正威,「過段時間正好是秋獵的時候,朕會帶着七皇子去,野外兇險,具體會發生什麼就不清楚了。」

郝正威整個人癱坐在那裏,臉色蒼白,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抬着頭,看着面前的皇帝。

「朕不會告訴他,他並不是皇子,更不會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你這樣的人,你可以放心的去,哪怕是到地府也不要和他相認,畢竟,有你這樣的父親,對他來說怕是比死更可怕。」皇帝說完,走回桌案前,「你曾經畢竟幫朕幹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不會誅你的九族的!」

郝正威緩緩的爬起來,然後跪好:「謝主隆恩!」

郝正威被帶走的時候,太子正巧進來,他看着昔日光鮮亮麗的郝正威,就像是一條沒了半點生氣的死狗一般,就這麼被人拖走的時候,頓了頓,卻也沒有開口。

可郝正威卻停了下來,他回頭看向謝澄胤,苦笑一聲:「我原本以為,我雖然平民出身,但也拼了命向上爬,我以為可以逆天改命,卻沒有想到,鬧到最後,我也只是個笑話!」

「如果你安分守己,做一個好官,你的確可以逆天改命,的確可以作為一個從平民翻身到貴族的人,可是你的心太大,沒有人是可以一步登天的!」謝澄胤微微皺眉,「你做一個總是針對那些世家勛貴,這有沒有辦法安心的做清流人家,你既看不上他們,卻又想成為他們,你一直在嫉恨別人!」

郝正威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謝澄胤。

「孟家從祖上開始就是開國功臣,可是朝代更替也沒能把他們替換掉,就是因為他們的子孫有力,每個人都非常努力的上進,可你呢?你想着自己一步登天,卻看不到人家是世代的積累,你說文人十年寒窗苦讀,是,是這個道理,可是你憑什麼覺得你自己的十年寒窗就抵得過人家幾輩子的十年寒窗呢!」謝澄胤嘆息,「你本應該是天底下貧寒子弟的驕傲!」

郝正威想要說什麼的時間,謝澄胤卻僅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麼話了,他轉身離開,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憑什麼我的十年寒窗就抵得過人家幾輩子的十年寒窗……」郝正威喃喃自語,最後仰天大笑,「是啊,是啊,命由天定,事在人為……」

郝正威是被拖着走的。

他沒能活到秋獵,他把囚服撕碎,綁在了屋頂,就那樣子弔死在了牢房裏。

郝嬌嬌去接郝正威的時候,她哭着去求蘇敘白,可是人家都不願意見她,她是女兒,甚至沒有資格給父親摔盆。

郝嬌嬌不能把屍體帶回永昌侯府,曾經位極人臣的郝正威,最終卻只能停放在義莊,可是即便這樣她也受人白眼,旁人說他父親是罪有應得,得了個全屍已經是老天爺開恩。

郝嬌嬌站在義莊,看着棺材緩緩合上,她已經哭不出來了,一直到父親死去的那個瞬間,她才明白,郝家徹底的沒了,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娘家,沒有父親。

「好一個牆倒眾人推呀!」郝嬌嬌站在義莊門口,她看着天,忽然咆哮,「你現在滿意了?毀掉我的一切,你就滿意了?你算什麼神明,你簡直就是地獄來的魔鬼!」

郝嬌嬌聲嘶力竭的咒罵著老天爺,看的旁人紛紛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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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宴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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