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十
「每個預選人……虞鴿也是?」
「當然。」
當囡囡從神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時,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在這一瞬結了冰,她看着神使手中拿着的長矛,腳下灌了鉛似的,動也動不了。
在神廟時,她們這些神女的預選人們在蠱術比試的場地里互相殘殺,哪怕倒下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她們為了活命也不得不如此。
可就在她們拼盡全力,從那殘忍又似是永無止境的廝殺中存活下來,以為人間煉獄般的煎熬和折磨終於結束之時,神廟對於神女的考驗卻才剛剛開始。
囡囡不懂神使的意思。
為什麼神女就不可以有感情,為什麼最強者就一定要無情無欲,成為被神廟操控着的行屍走肉。
雖然不懂,但她卻知道,她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的虞鴿了。
虞鴿絕不會殺了自己的父母。
囡囡突然不想繼續下去了。
她的人生本就一團糟,為她起名囡囡,將她當做珍寶的親生父母,在她未記事前就死了。
她的家被惡毒的遠房親戚所佔,小小年紀,漂泊不定,兩歲時便到處乞討為生。
好不容易被人收養,可養父母也只是希望她替他們的女兒去死,從未在她身上用過一分真情。
似是在冥冥之中註定,她遇見了虞鴿。
那個教她唱歌,會摸着她的腦袋誇她的眼睛漂亮,跟她一起被罰跪,在她危險時毫不猶疑挺身而出,總會用着溫柔的嗓音叫她囡囡的虞鴿。
囡囡無法形容虞鴿在她的生命中意味着什麼,但那是她人生里唯一的一束光,那麼明亮,那麼耀眼,彷彿永遠不會熄滅,永遠不會黯淡的光。
現在,那束光沒了。
而她的人生也失去了意義。
又何必再做個惡人,去害了她的養父母。他們雖然討厭又心腸壞,可他們對他們的親生女兒卻那麼好。
囡囡闔上了眼:「神使大人,我選擇……」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卻傳來急促且凌亂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到她的養父手裏拿着一柄半人高的鐮刀,面目猙獰,又似乎眼裏含着熱淚,咬牙切齒朝她撲了過來。
他偷聽到了神使和囡囡的對話。
他知道,他們對囡囡並不好,還將她送去了可怕的神廟,囡囡定是恨透了他們。
鐮刀磨得很快,彎月狀的刀刃快要勾住她纖細的頸子時,神使只是神情冷漠站在她身後,並沒有要出手阻攔的意思。
囡囡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養父。
為什麼。
她從始至終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們。
他們養過她一年,又送她去神廟,讓她遇見了虞鴿,單單是這份恩情,她便永遠不會傷害他們。
即便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可那一絲絲迷茫,還是讓她下意識向後躲避了過去。
她不光會蠱術,在那一場場殘忍的蠱術比試中,她還學會了如何殺人和如何不被別人殺。
囡囡按住了鐮刀,問他:「……為什麼?」
養父沒有回答她,或許是從未將她放進過眼裏,便也不會認真聽她講話和傾訴,下意識就習慣性的忽略了她的聲音。
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再次將那鐮刀揮舞起來,用着近乎決絕的神情,砍向她的頭顱。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
——為了讓她死。
可憑什麼,她沒有傷害過他們,他們卻要一次一次將她置於死地?
養父無情的舉動,激怒了本就深陷絕望的囡囡,她從神使手中奪過了黃金色的長矛,幾乎沒用太大力氣,便輕鬆用長矛捅穿了他的心口。
殺戮會使人上癮。
特別是對於已經經歷過無數次殘酷屠殺,手上沾滿鮮血的人來說。
她心底那股悲憤的勁兒,混雜着長久以來對養父母的隱忍和不滿,盡數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寒風簌簌響着,長矛一下一下刺穿那看起來厚實卻又無比脆弱的胸口,她歇斯底里的樣子,驚呆了毫無還手之力的養父。
他還不了手,因為她已經不是五年前手無縛雞之力,分毫沒有過人之處的那個囡囡了。
在神廟裏的年,她為了活下來,為了不拖累虞鴿,日夜苦練複雜難懂的蠱術,如今的她,甚至可以跟面前的神使拚死一搏。
——倘若虞鴿還活在世上,她不會在自己和養父母的性命之間選擇,而是會選擇與神使廝殺。
思及至此,囡囡失去光亮的眼眸,忽然又亮了起來。
她又怎麼能確定……虞鴿沒有為此反抗,去殺掉神使?
虞鴿的蠱術要比她厲害太多了。
她重燃了希望,也從嗜血的殺戮中清醒了過來,看着被她捅成篩子,失去平衡,重重向後倒去的養父,她覺得有些難過。
他們想讓自己的女兒活着,便將她送去神廟替死。
他們想讓自己活着,便決定先下手為強,趁她不備時在背後襲擊她。
養父還當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十歲女童,所以他認定,憑他一個成年人的力量,可以用鐮刀割斷她的頭顱。
所以,她就該死嗎?
囡囡收回手中的長矛,殷紅而黏稠的血液沿着尖銳的矛頭向下流淌,滴答滴答。
她的眼睛,對上了聽見慘叫聲,聞聲從馬場裏跑出來的養母。
四目相對,她從養母的視線里看到了厭惡,絕望,以及漫天的恨意。
彷彿她是一個該死的怪物。
囡囡眨了眨乾澀的眼。
她只是自保,自保……也有錯嗎?
她的內心矛盾,似乎因為養母眼中無法抑制的痛苦而更加煎熬。
在養母撿起地上的鐮刀沖向她時,囡囡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殺死養母的時候,她的動作利索了很多,神使讚賞又有些疑惑道:「你很厲害。但我第一次見為了自己活命,而傷害自己子女的父母。」
因此,神使下了斷定:「或許,你有個弟弟,妹妹什麼的?」
囡囡蹲下身子,掌心緩緩伸向倒在血泊里的兩人,她撫平了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沒有,我沒有弟弟或妹妹。」
說著,她抬起頭:「神使大人,請允許我埋葬我的……父母。」
神使聳着肩:「當然,但你動作要快點,我們還要趕在天黑前,回神廟去復命。」
囡囡回到馬場裏找到一把鐵鍬,在門旁挖了兩個坑,將已經斷氣的兩人埋了進去。
堆起的小土丘上,插着孤零零的一根樹杈,她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墓碑,也沒資格為他們立碑。
他們真正的女兒,在她五歲進了神廟后,便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一般兩年才會回來一次。
或許,等他們的女兒回來時,她已經死在了神廟裏。
囡囡將馬場裏被拴住的馬兒都放走了。
神使看着盪起一地飛塵,隨着蹄聲遠去的馬兒,不贊成道:「你的內心還留着善良,這將會害死你。」
顯而易見,馬場是養父母打理,她怕馬兒被餓死。
囡囡沒有搭理神使的告誡,在天黑之前與神使一同趕回了神廟裏。
神廟裏很安靜。
原因無他,被送進來修行的神女預選人們,已經死的所剩無幾了。
只剩下人。
不,現在只有兩個人了。
囡囡從神使口中得知,被放歸的人之一,便是當初想要在比試中殺了囡囡,卻又被虞鴿的高階蠱術威懾,哭着祈求虞鴿放過她的那個女子。
那女子在一次次殘酷的蠱術比試中活了下來,卻在放歸家中兩年後,因不願意殺死親生父母,被神使用長矛給殺了。
而當囡囡走到自己的房間外時,看到了蜷縮在門口,渾身血跡不斷顫抖的虞鴿。
虞鴿還活着。
虞鴿回了神廟。
所以……
囡囡邁着有些虛浮的腳步走向虞鴿,看着兩年不見,日夜思念着的那張面孔,她加快了步伐,從走至跑,最後飛奔着撲了過去,將虞鴿緊緊抱在懷裏。
虞鴿緩緩仰起頭,用着那雙迷茫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唇瓣蠕動着:「囡囡,我爹娘……」
「死了。」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細長的血痕,血已經凝住了,乾涸的顏色像是枯敗的玫瑰。
虞鴿試圖反抗神使的命令,可前去接她的神使,不止一人,足足去了個。
她的蠱術是神使所教,她知道自己無法掙扎,所以她反抗無果后,選擇了自戕。
就像是囡囡想的那樣,虞鴿絕不會傷害自己的父母。
但她的父母卻先一步,為了保護她,在她面前,用那長矛刺穿了自己的身體。
母親在倒下前,溫柔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低聲喃喃:「可惜……不能陪你去洛陽了。」
父親說:「替我們,好好活着……」
可虞鴿好想死啊。
她的心被撕裂了,她失去了最愛她的父母,也失去了人生的歸途。
她沒有家了。
囡囡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她緊緊抱着虞鴿,用盡全身的力量。
從夜晚到太陽升起。
神使們並不會因為憐憫而讓她們停歇。
在回到神廟的第二天,她們被送去學習房中術——未來的神女,要給苗疆王誕下五個子嗣。
她們每天有個時辰都泡在池子裏,那池子裏的水會讓她們容顏不老,讓她們的肌膚永遠白皙水嫩,像是清晨綻開沾染着水露的月季花。
還有個時辰去學習房中術,看着神使們褪下聖潔的白袍,在她們面前展示如何***,用怎樣的姿勢才能儘快懷上子嗣。
她們從抵觸,厭惡,到麻木,也只用了不到個月的時間。
這樣日復一日,了無生趣的活在世上,囡囡只能盡她所能,讓虞鴿感受到一絲活着的意義。
她總是在笑,自己笑,也努力讓虞鴿笑,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偽裝的久了,便也欺騙過了自己,她的性格越來越隨性,猶如一開始的虞鴿,不論何時都能苦中作樂。
便如此苟活了兩年,那一日,她們在池水中浸泡個時辰后,被神使分別帶進了兩個石室。
儘管進去之前,囡囡心裏便有些不好的預感,但當她看到出現在石室里,赤着半身的神使時,她還是呆住了。
學習了兩年的房中術,現在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了這一夜,神使還算溫柔,也沒有傷害她——身為神女,最聖潔的第一次自然要留給未來的苗疆王。
可她還是覺得噁心。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明明精神痛苦不堪,像是螞蟻在啃咬,身體卻本能地感到愉悅,當兩種不同的感官同時出現時,她便開始唾棄自己的靈魂。
從石室離開后,她忍不住嘔了出來,直到胃裏什麼都沒有了,還是能吐出酸水。
虞鴿的狀況要比她更差。
整整昏迷高燒了日,囡囡守在虞鴿的床邊,看着虞鴿在深夜裏發抖,聽見虞鴿唇瓣中喃喃地喚着爹娘。
她又開始迷茫了。
生命是很神奇的東西,有時候堅強如鐵,似是野草般,燒不盡,除不完。
有時候又脆弱不堪,彷彿紙糊的燈籠,扔在地上,誰都能踩上兩腳。
她想,既然活得這麼痛苦,為什麼她們不幹脆死掉?
囡囡從腰間掏出了一隻瓶子,那瓶子裏裝着虞鴿制的蠱——那是吃了之後可以讓人產生幻覺,在溫暖和幸福的包裹下,快樂死去的安樂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隨身保留着這隻蠱,或許她活得也並不快樂。
她依偎在虞鴿身邊,抱着虞鴿柔軟而黑亮的長發,手裏緊緊攥着瓶子:「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到底是沒死成。
囡囡聽到虞鴿在說夢話,便靠了上去,她聽見虞鴿含着淚,輕聲囈語道:「……我會活着,爹,娘……我會好好活着……」
她緊緊攥着的掌心,倏忽鬆了勁兒。
瓶子從她手心裏咕嚕嚕滾了出去。
虞鴿在第四天醒來,囡囡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問,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那樣,煮了虞鴿最愛喝的鹹菜粥,一口一口喂到虞鴿乾裂發澀的唇瓣里。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偶爾神使還會召她們去石室,但她們都心照不宣地,從不會提在石室里發生的事情。
只是,虞鴿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古怪。
她不再開口唱歌,臉上也沒有笑容了。
甚至不願意跟囡囡見面了——大多數時間,虞鴿都在獨處,埋頭在屋子裏,不知道做些什麼。
在神廟裏離奇死掉第十個神使的時候,囡囡好像猜到了什麼。
或許神廟中地位最高的神匠也清楚此事,不過神匠從不會幹預這些,在神廟裏向來秉承着弱肉強食的規則。
強者殺死弱者,這沒什麼不對。
甚至於,有一天,神匠也死了。
虞鴿走出了那間封閉了將近小半年的屋子,她看着許久未見的囡囡,唇瓣顫抖着,用着沙啞的嗓音:「我們……」自由了。
話沒有說完,虞鴿就發現,神廟裏又來了新的神匠。
那人面容慈祥,身披星月白袍,遠遠地朝她們露出了一絲溫和又詭異的笑。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似乎是在說——別掙扎了,沒用的。
是真的沒有用。
被殺死的神匠消失后,很快就有新的神匠頂替上去。神使就更不用說了,彷彿牛羊身上的毫毛,死了十個就會有二十個出現,殺也殺不盡。
囡囡在虞鴿臉上看到了灰敗的慘白色。
掙扎沒有用,抗爭也沒有用,又不甘心這樣死去,只能苟活着,像是沒有感情受人操控的傀儡。
那是一種極為窒息的感覺。
就彷彿一張密佈的蜘蛛網,清晰地網羅出了她們既定的命運,而她們便是黏在蜘蛛網上的蚊蟲,那樣弱小,不論如何抖動翅膀,就算拼盡全力,也不過是白費力氣。
看着虞鴿本來明耀如星辰般熠熠發亮的眼睛,一點點失去光彩,像是枯萎的玫瑰。
從沒有反抗過的囡囡,趁夜,放火燒了神廟裏供奉神女之像的神殿。
火舌在凜冬的寒風裏吞噬了神殿,囡囡手持火把,眼中清晰映出在烈火中坍塌倒地,摔得四分五裂的神女像。
這是無法被饒恕的罪過。
那神殿象徵著信仰,苗疆皇室的信仰,苗疆子民的信仰,就算她是神女的預選人,也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
神廟審判了囡囡,她將在天後的晌午,在整個苗疆子民們的注視下,被活活燒死。
行刑前一天晚上,虞鴿來見了她。
虞鴿帶了兩瓶酒,看着被五花大綁成螃蟹的囡囡,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明天就成烤熟的螃蟹了。」
見虞鴿笑了,囡囡便也笑了:「母蟹黃多,明天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黃的流油。」
笑着笑着,虞鴿眼裏便多了淚,她手掌攥成拳,輕輕磕了一下囡囡的額頭:「傻子。」
虞鴿沒有問囡囡為什麼去燒神殿,就像囡囡不會問虞鴿為什麼對神使和神匠下毒手。
兩人心中都有答案。
虞鴿輕撫着那張不屬於囡囡的臉龐,忍不住問:「囡囡,你長什麼樣子?」
儘管囡囡頂着養父母親生女兒的臉已有數年,早忘記了自己長什麼樣子,卻還是努力形容着:「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
虞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囡囡的嘴:「算了,我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
說著,她鬆開了手,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隻蠱:「張嘴。」
囡囡聽話地張開嘴,就着一口辛辣的酒水,將那黑不出溜的蠱蟲咽了下去。
見她吞咽的這般痛快,虞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知道這是什麼蠱嗎?吃得這麼爽快……也不怕我給你下毒啊?」
囡囡不說話,只是露出一口白牙,許久后,緩緩道:「能博美人一笑,吃什麼蠱都行。」
虞鴿嬌嗔着,推了她一把:「跟誰學的,這嘴跟抹了蜜似的。」
囡囡像是以往無數次那樣,靠在虞鴿的肩頭,依戀地蹭了蹭她烏黑柔亮的長發:「好久不見你笑了……」
語氣有些感慨。
虞鴿愣了一下,輕輕拍着囡囡的腦袋,道:「囡囡,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什麼名字?」
「虞歌。」
「……什麼?」
「不是虞鴿。是虞美人的虞,歌聲的歌。」
說話間,蠱術已是起效,虞鴿看着那張略帶嬰兒肥的臉,伸手捏了一把:「是挺圓。」
手感很好,像是水豆腐,又嫩又軟。
囡囡依偎在虞鴿的懷裏,突然就覺得有些困,她的眼皮在打架,沉甸甸往下墜着:「我現在……長什麼樣子?」
「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
囡囡低低笑了一聲:「怎麼學我說話。」
虞鴿又補充了一句:「很好看。我不騙你,等你長大了,定是個美貌的小嬌娘。」
囡囡沒說話。
長大?她長不大了。
她輕喃道:「我會想你的。」
虞鴿撩起她鬢間散亂的髮絲:「我也會想你。」說罷,抬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困的話,就睡吧……」
虞鴿唱起了很久不曾唱起的曲子,歌聲很縹緲,彷彿矇著一層朦朧的紗。
囡囡從沒有睡過這樣安心的覺,她彷彿蜷縮在母親的懷裏,溫暖又安穩,不用再擔驚受怕,不用再迷茫彷徨。
她將要抵達她人生的歸途。
她沉沉地睡着,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囡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天還是黑的。
她不在神廟裏,也不在她記憶中任何熟悉的地方,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身邊空無一人。
捆在她身上的繩子不見了,她也並不感覺到任何痛苦,甚至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可囡囡爬下床,打開了房間的門,聞到了獨屬於這個殘酷世間的空氣,看到了掛在天上帶着冷淡氣息的月亮。
她沒有在晌午被燒死……那死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