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兩個電話打完，其實高童心裏真的有點慌，為啥呢？因為高童哪怕在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那幾天，心中隱隱總含有一番希望:利用之前積攢下的人情和關係，湊起100個w，想辦法再起來！但現在的情況如同夏天的冰水，澆得全身透心涼。這二十年來，高童過慣了有錢人的日子，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身上連周轉生活的錢都沒有，自己會有多不習慣，他這幾天剛從外地散心回來，身上的錢剛剛花完，這幾天他已經聞到了這種令他絕望的味道，想着想着，高童冷汗都出來了。正在這時，電話響了，一看是李霞，李霞是高童的老婆，“晚上還回來吃飯哩？”“跟人家在聊事情了呢，晚一點回來”高童敷衍着，男人這會兒沒有想回家的，最好今天夜裏就睡在車上才好。“好咧，你記得抽空把頭髮理一下，頭髮太長了，別人看到會說閑話的”李霞緩緩得說，高童答應着掛斷了電話。

李霞是高童的第三任媳婦，是他最風光的時候娶的，可想而見長的很漂亮。個子挺高，皮膚出奇的細白，身材是高童最喜歡的，臉小背瘦，下面臀部卻發育的很完美。神色有一種沉靜美，但眼睛嘴巴都很活波，有孩童的天真感。高童對屁股大的漂亮女人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他覺得女人的終極吸引力都在腰部上下的曲線上，結婚兩年，兩人算的上如膠似漆，蜜裏調油。剛出事時，他想着這娘們可能保不住了，那時也沒心思管這一茬。廠子剛關停時，高童把自己躺在廠里的宿舍里，什麼人也不想見，誰來了也不搭話。早上醒來，眼睛不睜開，手摸索着拿起酒瓶先灌兩口，隨即再把煙點着，整天就處在這個狀態下，人一下子瘦了30多斤。有一天，李霞來送飯時，實在看不下去，跟高童說到:你這樣不行咧，先把命保住才有機會，我這兒卡上還有兩三萬塊錢，你拿着出門玩兩天，隨你跑哪，散散心吧。李霞平常話不算很多，高童眼睛沒睜，心裏還算清楚，李霞沒跑路，還守着他呢。就這樣，高童拿着這兩人最後的錢，出門玩了一個多月，一路遊山玩水，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錢花光了，命算是撿回來了。跟李霞打完電話后，高童還是在琢磨錢的事，家裏嬌妻如水如玉，自身已一敗塗地，無所依靠，這孩子被人家弄去，自己怎麼受得了！

巨大的緊迫感逼着他:必須先弄出點錢來。李霞現在不離不棄，他很感動，但這一點也沒有消解他的危機感。他明白，男人搞定女人的現實層面是這個男人有力氣！這個力氣包含了財力、權力、勢力、家世、身心強健，女人的天性是要一個比自己強的男人，這是男女之間的現實，高強是個生意人，對人仗義，但人世間的規則他看的很透徹。民國時候一段故事很能說明問題:有一位姓蔣的先生在張靜江家裏碰到陳潔如，立馬展開了猛烈的追求。蔣先生年輕的時候有點愣頭青，直來直去，陳潔如心裏有點發怵，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去找張靜江夫人訴苦，張夫人聽了之後說了一句:男人只看有沒有力氣。這話容不得任何反駁，後來陳潔如跟了蔣介石，估計張夫人的諍言功不可沒。

接下來的幾天，高強一股腦地把能打的電話都打了，不能打的也挑幾個試了一下，結果是冷冰冰的，他之前圈子裏的這些人一個都沒靠得住，他們都知道高童的事，他們之間也會通聲氣，這條路很明確，沒有希望了！高童心裏想，如果不是這次搞砸，他哪裏能認清這些人間真像，也不全是壞事！高童恨恨地想。

他沒去之前常去的那家高端美容美髮會所，路邊隨便找了個小店，把頭髮理了，感覺整個人清爽了不少。高童個子不高，板寸頭，人有點清瘦，但兩眼有賊光，眉宇間有一股英氣，他對自己長相比較滿意，覺得長的像自己。“形象還沒啥問題”，他嘀咕着，不緊不慢地在街上溜達着，順便理理自己的思路。

高童從18歲開始，做了20年的生意，當然也有起落，也碰到過困難，可每次都被他趟過去了，而且越做越好，在一個北方中等城市，不到40歲，靠自己整到身家過億，可能不發飄嗎，可能嗎？？高童有點苦笑，“可這一次敗得太徹底了！原料葯是一個暴利行業，廠房設備、科研人員、工人、前期的實驗、設備調試、大量的原料、銷售渠道和價格全部準備好了，只要給我兩個月！所有的投資全部能收回來，還能賺到錢，這行業就這麼暴利”可沒人給他這兩個月，高童抬頭看了一下天，天空無恙，還是青藍的天空，可腳下的路該怎麼走呢？目下借錢又借不到，除了唐小強提了個5000塊錢，其他人的說辭都差不多，大概意思就是我現在比你欠的還多，好了會給你想辦法。這個圈子，有幾十號人，連一個一兩萬的軟話都沒收到，有的話，再大屈辱也會接下。高童悲壯地想，如果真一點辦法沒有，那就只能到南方打個幾年苦工籌集資金了。

高童頂着剛剪好的板寸，飽吹了一陣年底的寒風，剛想往停車方向走，聽到有人大聲喊了一聲:“童哥！”，高童回頭一看，是阿胖，阿胖並不胖，反而是又高又瘦的，阿胖這個混號什麼時候來的，估計只有他自己能搞清楚。阿胖是sq街面上數一數二能武的，從小練過，一雙眼睛據說為了增強威懾力，曾盯着蠟燭練過好幾個月，年少成名，才20出頭。阿胖遠遠地走過來，裏面穿了一件黑t恤，外面披了一件貼身的皮西裝，一看就不是好人，眼神像刀一樣，很像年輕時的泰森，整個人顯得精光四射。“阿胖”，高童笑了一下，“老弟你整的夠精神的”，阿胖也笑了，“童哥，前一段時間聽說你出點事，找了你幾次，都沒問到，電話也打不通”。“我到外地玩了一圈，散散心，電話也沒開”。“童哥，現在啥情況呢，兄弟這邊能幫上忙嗎”，阿胖性格鐵，高童就把實際情況大概說了。阿胖聽了到沒什麼反應，說到:童哥，你這會沒事的話到我那邊坐坐，兄弟們一起想想辦法。高童說“好”，兩人也不開車，慢慢走到sq城最大的一家洗浴中心，金海浴城。金海浴城是張志開的，高童也認識，是當地的一霸。阿胖成名后，張志就把他攬在旗下，讓他在金海住着，吃喝玩全部免費，每個月開了3000元的干餉，阿胖哪怕一年不來，這個錢也會發的。阿胖就在這住着，浴城如果有人鬧事他就上去說兩句，大部分情況說兩句就完事了，人家哪怕就算喝了酒，看到他這架勢，這殺氣，酒也醒的都快。偶爾遇到頭鐵的，隨身一根細鐵棍，上去就捅，那玩意挨個一兩下人就爬不起來了。如果對方人多，就把一直跟着他玩的幾個小兄弟叫進來，那幫兄弟個個光頭，一身深顏色耐克運動裝，人高馬大的，人家一看這光景，乖乖結賬賠償走人。阿胖成名是在sq城幾場大仗里干出來的，那時古城護城河邊有一塊大空地，混社會的如果起了大矛盾，都會在晚上十一二點約到這裏，幾百號人分成兩邊，雙方如果打群架一是擔心惹禍把警察引過來，二是雙方的人大部分都互相認識，其中有些關係還很鐵，所以雙方的老大的常規做法各選一個人，單挑！阿胖就在這樣的場合上去弄了幾次，每次都弄的不錯，一下名聲就響了，這種場合打架，靠的就是心理素質，而阿胖這方面是專家級別。阿胖成名后認識了高童，很自然地就熱火起來，一是氣味相投，二是sq城的老闆做大了，每個人斗回供着幾個混社會的兄弟，過年過節發發好煙，平常只要兄弟有事開口了，都會給個萬兒八千的。高童本身出手就大方，為人又仗義，這幾年投在阿胖身上也有10幾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