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戚紅妝
姬桓大驚,用力將縉黎向外推去,“跑!”
同時身子向後滑出半步,反手抽出長劍,當空架住這怪物的一爪。
轟的一聲,地面的塵雪被震起丈許。
怪物一擊不成,翻身繞過長劍,抬手招來鹿頭法杖。
法杖帶着一聲怪叫,飛到了怪物手中,其上的鹿首雙眼放出紅光,張開血口露出獠牙,在怪物的手中宛如一柄活着的巨錘。
它舉着法杖向姬桓砸下來,姬桓橫劍擋下,雙方勢均力敵,震得塵土漫卷。
縉黎吃過焚加的虧,知道這法杖不好惹,拿着弓箭跳出圈外找尋合適的位置。
姬桓知道縉黎有傷在身,一邊招架掩護縉黎,一邊尋找着怪物的破綻。
那怪物蠻力甚大,甚至遠超囊知牙斯,可出招卻毫無章法,只是掄砸抓砍而已。
三五招間,姬桓已經找出對方破綻,他長劍一橫,虛畫了一圈,跟着身子一閃,舉劍刺向怪物胸口,打算像解決焚加那樣解決這個怪物。
沒想到這一劍下去,只聽到“嘡”的一聲,連怪物的皮毛都沒劃破。
緊跟着三支箭矢破風而來,目標直奔怪物的雙目。
“嘡——嘡——嘡——”接連三聲,怪物搖頭避開,箭矢擊中它的面頰,巨大的衝擊力讓它連連退後幾步,可面上卻也毫髮無損。
縉黎見縫插針,張弓一連三發,可這攻擊卻毫無效果,心裏一驚:這怪物難道銅皮鐵骨不成?
怪物被縉黎的箭矢惹怒,低吼一聲就朝他跑去。
這種情勢下,姬桓也顧不上這廝到底是不是銅皮鐵骨,提着劍縱身躍上,迎面向它揮了下去。
這番進攻,均是大開大合的路數,姬桓連着十餘劍招招直直抵要害。
縉黎也在四周找准機會放出數箭。
然而任憑兩人如何攻擊,那怪物都全然不懼,只以皮肉相抗。
不過,連帶着最開始的三支箭矢在內,它一直都在護着雙眼,避免眼睛受傷。
姬桓見此情形便明白,那怪物的雙眼定是要害,於是將長劍一轉,劍光過處直逼怪物雙目。
那怪物嘶吼一聲,頭一低,將這一劍正正好好卡在鹿角上,揮動雙爪將長劍抓了個粉碎。
怪物長角一挑,逼退了姬桓,隨後舉起法杖,那青銅鹿頭的雙眼瞬間泛起幽幽的紫光。
紫光越來越盛,姬桓暗道不好,凌空躍起,一道紫光在腳邊炸開,他被餘波震得落地不穩退了幾步。
遠處的縉黎忙是搭弓射箭射向怪物,雖然只是干擾,但還是引起了怪物對他的憤怒,咆哮着向他奔馳而來。
“完了,涼了。”此時的縉黎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睜睜看着怪物頂着鋒利的長角撞向自己。
“但願還有下一個世界能去,但願下一個世界能有個靠譜一點的系統。”
電光火石間,縉黎沒能看到異世界的大門,卻見姬桓擋在自己身前,他雙手死死地按住怪物的雙角,拼力往地下按去,而地上還滴着一小灘血。
姬桓雖然拼力壓制着怪物,但是怪物的利角枝杈眾多,還是有一截深深刺入了他的腹中。
怪物咆哮欲狂,雙爪拍地甩動頭顱,姬桓被它狠狠挑在半空中。他雙手緊緊抓着鹿角,鮮血不住的滲出任憑怪物左右搖頭,卻死死不肯鬆手。
“姬桓!”
縉黎一時熱血上涌,他高呼一聲,隨手抓起一柄長刀,拼盡全力躍起砍向怪物。
“喀嚓”一聲,
長刀砍在怪物的頭上,咯裂開一小塊鹿角。那毫不在意,一甩手便將縉黎摔出數丈,撞在山石上。
姬桓此時已是殺紅了眼,他趁着兩腳沾在地上,用盡全力死死壓住,不讓怪物抬頭起身,雙方角力較勁間,他跟揚起右掌,單掌化刀,直直地向那怪物劈去。
一道火光閃過,鹿角被劈開,姬桓跌落在地,腰腹上還戳着這段異物。
那怪物痛苦哀嚎一聲,在雪地中摔滾了一下,再抬起頭,眼前白光一閃,已被姬桓用長刀捅進了右眼之中。力道之大,長刀都碎成了數段。
那怪物發了瘋一般衝擊着周圍的山岩,直撞得山原動蕩,山谷中全是刺耳的尖叫聲。
姬桓本想着一擊要害,卻見那怪物竟然用利爪將自己受傷的眼珠扣了出來,連同折在裏面的刀片一起放在嘴裏吞進了肚子裏,
它右眼留下一個空洞洞的血窟窿,僅剩的左眼滿是凶光,在縉黎和姬桓兩人之間來回亂轉。
姬桓看着卧在地上咳血的縉黎,以及耀武揚威的怪物,牙關緊扣。
如今手中再無兵刃,他看了看那支斷角,心一橫,衝著那怪物叫到:“看這邊!何不來決生死!”
說著,他向傷處摸去,握住露出來的那一節鹿角,打算待那怪物過來,就把這東西拔出來捅進它另一隻眼睛裏去。
那怪物似乎聽得懂人言,一揚手又招來法杖,向姬桓走來。
這一擊不管成還是不成,姬桓都將失血過多命喪於此。只是,父親生死未卜,君上存亡未知,他心中飲恨。
山崖上的女子搖了搖頭,“這孩子,當真胡鬧……”
說話的同時她抬手掐決,一個小小的紅色光團聚在她的食指尖,隨後這光團從她指尖脫出,眨眼間飛到姬桓身邊,纏到姬桓腰間一個小小的掛飾上,霎時間紅光大盛。
姬桓正待捨身一擊,忽然被腰間這道紅光晃了眼睛,他低頭望去,是一枚玉戚,巴掌大小,形似斧鉞。
這把小玉戚是姬桓年幼時父親送給他的,昔日裏習練“干戚之舞”時曾經用過,後來便去掉木柄,掛在身上當做護身符。
此時姬桓手中沒有武器,又見此物紅光大盛,心念一動,將這掛飾扯了下來。
這玉戚瞬間變成長鉞戰斧,他顧不得多想,高舉戰斧騰空躍起,朝着怪物劈了下去。
這次姬桓再沒有磕到銅鐵之感,紅光大盛的斧鉞將怪物連同鹿頭法杖一起劈成兩半,怪物連哀嚎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飛灰四散了。
這銅皮鐵骨的怪物就這麼悄無生氣的死了,而且屍骨無存。
姬桓跌坐在地,緊繃的弦鬆懈,腰腹處的劇痛瞬間傳來,疼得他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熱血滴在雪地上,滾燙生煙。
“姬桓公子、姬桓公子!”縉黎緩過氣力,踉蹌着跑了過來,扯下衣袍給姬桓捂住傷口止血。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大概死不了罷,”姬桓垂眼苦笑,“希望別再有什麼枝丫了……再來一個,可真就打不過了。”
山崖上的紅衣女子勾了勾手指,附在玉戚上的紅色光團飛了回來,沒入女子的指尖。
蘑菇精靈張了張嘴,想了半天,“不是說好不插手的嗎?”
“有人看見我插手了嗎?”女子低頭,聲音清冷。
蘑菇精靈撇了撇嘴,“畢方姐姐,那個叫縉黎的孩子……感覺有點奇怪啊。”
“你覺得呢。”
“身上好像有什麼髒東西。”蘑菇精靈揉了揉眼睛。
“確實是個髒東西,藏得還挺深。”
“不用幫他解決掉嗎?”
“髒東西嘛,不礙事的。”畢方看了看山谷的方向,輕笑道,“他們的人快到了,我們該走了。”
山崖下,縉黎拼力為姬桓按壓止血,斗大的汗珠從臉上低落,而姬桓的臉色卻越來越白,起初還能回應縉黎幾句,後來便神色倦怠,言語答非所問,手中還死死握着那柄玉戚。
縉黎探了探姬桓的鼻息,只覺他氣息微弱似有似無。
這怪物雖然是赤兔馬踩出來的,可赤兔馬是自己的,這個鍋終究得自己背,而且,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姬桓又怎麼會受這種致命的傷。
縉黎苦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離開這裏,然後適應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
“這次是我欠你的,撐住啊兄弟,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縉黎掰開姬桓的手指,將玉戚掖入他的衣間,褪下了自己的外袍,給他緊緊地裹了起來,又用兩根長繩穿過他的腋下系好,-然後一瘸一拐地拖拽着姬桓往外走,
剛走到營寨邊界,四周突然響起犬戎集結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呼號震天。
縉黎聽得心如死灰:掙扎了這麼久,難道還是要死在這裏?
然而緊跟着,東路也傳來了金石鼓樂之聲,夾雜着馬蹄奔騰,輪轂交鳴,他聽出了聲音的不同,他解下繩索,奔上一處高坡。
展眼望去,只見戲水之畔:
兩軍對壘,衣甲遮天,旌旗蔽空,車騎交橫。
一時間鼓角交鳴,煙塵大作,弓矢交墜。
西側的犬戎士兵呼着號子狂呼酣戰,東側車下的士卒伴着鼓聲,成列排行向犬戎的軍隊步步迫近。
東側軍陣中幾十乘戰車奪路而出,車中之人俱在玄甲之外罩白,一邊衝殺,一邊高聲自報家門。
戰車之後的步卒跟着搖旗吶喊,頂着飛來的箭石,端平戈矛衝鋒向前。
縉黎認出了旗幟上的“鄭”、“晉”、“衛”等旗號。
“嗚——”西路又是一陣鼓角之聲,只是聽起來悲愴許多。
縉黎忍着劇痛攀上另一側峭壁去看,只見西路忽然殺出了一支勁旅,高舉“秦”字大旗,強援已至,總算看到了希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與子同仇!”那支勁旅高喊着,向犬戎軍隊的側翼衝去,猶如一把利刃,撕開了犬戎軍隊的防線。
頃刻間勝負已定,縉黎跳下了高坡,跑回到姬桓的身邊。
“姬桓公子,贏了!咱們的人來了,咱們贏了!姬桓?姬桓!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