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

第3章 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

她走了,原本不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個人,顯得有些空曠。

而我沒了鬥嘴的人,也有些空曠,準確說是孤獨。

房間裏陳設的傢具不多,都是兩年前租房子時自帶的,兩年來我竟然沒有增添一磚一瓦,只有我是多餘的。

用了半個小時收拾好了三年的家當,我感到鼻子有些發酸,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這三年我一無所獲,徹徹底底地荒廢了,再恍然驚醒時已經不能回改,只好用發獃掩飾過去犯下的罪行。

十一點鐘的太陽完全驅散了城市的睏倦,一盆翠綠的綠蘿是這間屋子唯一的綠植,玻璃瓶將陽光折射成交相輝映的彩色,我是該結束這場發獃了,在這個不太美好的早晨,我再一次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現實,感受到物質帶給我的壓抑,這座城市從來不養廢人。

是的,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一夜間吳恙有了奮鬥的動力,而我沒了住所,繼而有了壓力,也就產生了動力,可我還是沒有明確的方向,我不禁疑惑:活着是為了什麼?像我這種沒有根蒂的蓬草似乎只能順着風飄散,風停了,我就停了。

我想,等我找到新房子,會是下一個頹廢的開始。

手機響了,我看了一下信息,是李勁發給我的,我們在一家中介公司工作。

“鹿哥,你可真是我哥,你都連續兩個月業績墊底了還敢遲到,真不怕陶姐給你裁了啊?”

“怎麼了?陶婉又發火了?”

“本來很高興的,咱們店這幾個月成績不錯,所以陶姐買了不少水果犒勞咱們,正巧碰到你沒來,問其他同事的時候他們也沒給你打掩護,她就發火了。”

“發我一個人的火?”我試探的問道。

“可不是,哥幾個拚命的跑業務,就你擱這扯後腿,陶姐早就想找個理由敲打敲打你呢,來了你自己找她吧,別僥倖,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冒了一陣冷汗,這禍不單行的規律屬實噁心到我了,我快走幾步,又想到請罪不能空手去,就準備買個禮物送給她,到時候告訴她是為了買禮物才遲到的,說不定能因禍得福呢,我就這麼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直到付款時提醒餘額不足才驚醒。

“先生,請您先讓後面的顧客支付吧。”

我苦着臉退到一旁,感嘆自己竟然連三百塊錢的口紅錢都支付不起了,對了,還沒向和我睡了一覺的那個女孩要錢呢。

我掏出手機,看到微信里這個新添加的“朋友”,打出好幾個字又刪除,權衡該怎麼提出要錢這件事,最終還是用最簡單明了的“還錢”二字發了過去。

本以為她應該很久才回,便將口紅先放回原處,誰知她瞬間回復。

“還錢?”

“不對嗎?”我表示疑惑。

“對嗎?”她反問,然後發了一句令我捶胸頓足的話:“管他對不對呢,你要認清現實!現在主動權在我手裏,識相點就得求我。”

瞬間,我對這個女孩,不對是小妞,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她的形象在我的腦海里形象鮮活起來,我已經能夠想像屏幕另一邊,那張囂張的絕美面孔,帶着點小得意,毫無形象地笑着。

“我急用。”我耐着性子回道。

“求我!”

“別逼我求你!”我試圖用玩笑打消這個她念頭。

“那你求吧!你肯定是缺錢了……哈哈……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好,你房東有沒有再找你啊?”

我皺起眉頭,

點上一支煙,但心裏已經生氣怒火。

“先生,這裏不能吸煙。”

我重重的點頭,喘着點粗氣找起垃圾桶,然後把剛點着還沒抽的煙按滅丟掉,商城裏肯定是不能吸煙的,但心裏煩躁點根煙已經成了一個習慣……

心裏醞釀了一番情緒,好把它毫無保留的發泄到那丫頭身上,順便教育教育她……但打開手機時卻發現了她那條轉賬的信息,就在上條信息的幾秒后發來的,我沒看就收了,然後又讀到下面一段文字:“有急事就不跟你鬧了……多出來一萬,記得是老娘睡的你!技術不錯,我睡的很舒服,也很滿意,下次還找你!”

我啞然失笑,選擇性的無視掉她的虎狼之詞,然後盯着賬戶里多出來的一萬兩千塊錢一陣出神,我從來沒發現錢竟然這麼好掙!我似乎有些理解了那些拜金的女人和夜店公主了,除了不為物質發愁的富二代,很有人能擋住這個糖衣炮彈!這個世界一直很現實,尤其是有了***膜修復手術后,更是現實到鮮血淋淋,也許,這種挑戰人性的技術應該提高點金錢門檻。

我毫不猶豫地把那一萬塊錢轉了回去。

但她拒收了。

“怎麼?不承認是我睡了你?”

我驚嘆她的思維方式和口無遮攔,甚者懷疑她的性別……

……

街上汽車像被捏住睾wan的男人一般嘶吼着,我厭惡這種喧囂,這是城市膨脹發展中存在的必然問題,也是無法根除的劣根,沒辦法,良莠不齊。

我也快走了幾步,帶着那隻口紅爭取在午飯前供給陶婉。

路上,我給她發了兩個句號,就當結束了這個話題,也開啟了新一個話題:“你叫什麼?”

我又補充:“名字。”

“你猜猜。”她依舊回的很快。

“名字還能用來猜的?我又不是給你取名的爹。”

片刻。

“呵呵……不猜就算。”

她的話突然冷談起來,我等了好幾分鐘也不見她再說什麼,只能當做她跟我聊天的那股新鮮感過了吧。

我不再管她。

……

即使烈陽懸空,也還有不盡的樹編織起陰涼,我工作的暖窩房產門前就有這麼兩排梧桐樹,鬱鬱蔥蔥,遮住了陽光,但可能遮不住人們浮起的慾望。

我躡手躡腳的躲過跑完業務回來的同事,摸索到陶婉辦公室門口,想着準備什麼說辭,缺不料辦公室里傳出一道頗有威嚴的悅耳聲音:“進來。”

我:“……”

“陶姐在喝咖啡嗎?”

“嗯……你呢?”

“我……”

“喝西北風?”她打斷我。

我把背在手裏的口紅遞給她,然後裝作後悔的樣子等待發落。

這是我跟她相處的七年來找到的生存之道,看起來嚴肅的她最容易心軟,尤其是對我。

果然,她嘆了口氣,也沒管口紅,眼裏閃過柔和,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昨天這個日子,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我能理解……”

“但是……”她話鋒一轉,“鹿生,你真的不要這樣好嗎?這個月還是你的業績墊底,再這樣頹廢下去……”

她好像下了一個決定,對我說道:“你七月份的業績如果不近前五,我真的不能留你了……你不是沒有能力……”

“陶姐……”我想哀求一下。

但陶婉眼神複雜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她會對你失望的!”

即使是七月的夏天,但我還是感受到一陣涼風,從心裏颳起,吹散了我一切說話的慾望,我沉默不語,只是手腕處傳來痙攣的感覺便讓我痛得無以復加,我感到內心悲傷的塊壘迸裂了,這是長期壓抑的痛苦拚命掙扎的結果……“失望”這兩個字註定將我打得體無完膚,我好像沒了任何的遮羞布,赤裸裸地直面殘酷的指責。

這是我最懼怕的兩個字,我想她一樣明白這兩個字對我獨一無二的意義!

陶婉輕輕摟住我,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掙脫開……

衛生間裏,我撒完尿,點上一根煙,摩挲着自己新長出的鬍渣,恰如自己荒唐的年華。

擋板的另一側似乎有人交談着什麼,我按滅煙頭,想要離去,可令人厭惡的聲音還是傳入耳中,我想他們是來吃大糞的。

“看見沒,有鹿生,咱墊不了底,可我就不明白了,陶婉留着他幹嘛?還和咱拿着差不多的工資。”

“可不是,剛才陶婉又把他叫辦公室了,指不定訓一頓。”

“訓一頓?你剛來,找不清關係,你沒發現他鹿生和陶婉那眉來眼去的賤樣嗎?你信不信,如果你這時候進去,多半還親着呢,鬼知道誰教訓誰!”

“我靠,這麼勁爆?你聽誰說的?咱陶經理背地裏玩這出?”

“你以為她養一個鹿生做什麼?這鹿生也真沒骨頭,要我都沒臉待下去!媽的,臭……”

我腦袋裏嗡嗡的,後面又說了什麼聽不清了,也根本我想去聽,這我忍不了。抄起臟拖把,一腳踹開門,怒罵著把拖把甩到其中一個人臉上,隨後又一腳跺他小腹,另一個戴眼鏡的人懵了,我一個巴掌把他扇的更懵。

“嚼你媽的嘴根!說誰呢?!”

我不解氣的又打又踹,隨後摔門而去。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腦子裏一片空白,迷茫,三年麻木生活的死寂好像被打破了,便不由加快了腳步……朝着南面走去,南面是海……

沒過多久,我在路上打到一輛空着的出租車,我告訴他順着香港東路往嶗山方向走走,沒有固定坐標,司機是個沉默的人,很識相的一言不發,只是開車。

下了車,我仍漫無目的走着,嶗山這邊的海灘人少,漫長的海岸線和浪濤總給我不一樣的感受和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我停下腳步,聽到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這是一處礁石海灘,人少得可憐……我來青島三年中,第一次來到這麼一個世界……海水侵蝕使這裏怪石嶙峋,我踏在崎嶇的岸邊,憑感覺找到一塊突兀在海岸線的礁石,四周錯雜的亂石形成了一個保護傘……我坐在它朝海的一面。

世界就這麼簡單下來,簡單到只有海與石,風與浪……

背後的繁華與嘈雜被一個無形的屏障隔絕了……我突然想起她還在時對我說的話,她問我這個世界有沒有一座愛情的孤島,遠離世俗與慾望……

現在我找到了,在這次衝動后……我想,從這裏出發,終點便是那座讓我們魂牽夢縈的孤島……

她可能是先走一步了,去那座孤島搭建屬於我們的小屋,打理我們的花園,在我們的海邊散步……我只能這麼想!

我痛苦的吞咽口水,用手捂在臉上,回憶像把生鏽的鈍刀……三年來的傷痛好像累積了,在這個時刻給了我致命一擊!

“失望”兩個字就是一把長矛,狠狠貫穿我的身體,帶出了鮮血和肝臟,還有我的憂愁、悲傷、憤怒、焦慮、痛苦、恐懼、憎恨、愧疚……

“寒風吹起細雨迷離”

“風雨揭開我的記憶”

“我像小船尋找港灣”

“……”

陶婉打來電話,我把手機調成靜音……

我得承認,那兩個人說的有道理,我呆在這,只會給陶婉添麻煩,但我還是揍了他們,我不後悔,即使代價是辜負了陶婉的期待。此時曾經的一幕幕就像針一樣持續刺痛着我的心,以前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安然接受陶婉的關心,但現在,那些話傳入我耳中時,性質全變了,我不能接受有人用刻薄的語言詆毀她,我也不可能熟視無睹,繼續沒臉沒皮的帶下去,我還有僅存的自尊和良心,讓我做出選擇。

片刻,匆忙地抹了一把眼淚,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發現她的三個未接來電,我想她應該已經得知消息了吧?我不太想讓她因為我而氣憤、擔心,就在微信給她回復:“對不起了,陶婉姐……”

誰知她直接打來電話。

“鹿生,你怎麼搞的?就算有火也不該對同事這樣啊?你也不是這樣的人,你……”

“抱歉,陶姐,讓你失望了。”我低沉着聲音回答。

陶婉沉默了會,問:“是不是他們碎嘴了?你脾氣怎麼這麼大了?”

“陶姐,人是我打的,是我莽撞,這個月我也沒幹多少業務,工資給他們支醫藥費吧……我決定辭職。”

“鹿生!”

“我有過深思熟慮,早晚都要辭的,不是嗎?這件事是我不好,就不要包庇我了。”我掛斷電話。

我自然不會將那兩人的對話傳給陶婉,那隻會加深她的痛苦,讓她為難,在暖窩最後一天了,我不想讓她因為我冷落了同事,三千多的工資也不算虧待了他們。

陶婉幾秒后發了很長一段話關心我,我受之有愧,鼻子有些酸。

我們是大學同學,因為離去的她才得以結識,如果沒有陶婉,我想這三年我可能真的扛不住。

如今她也快和安平結婚了,我祝福他們,但更多的是看到孱弱和痛苦不堪自己,在陰暗裏舔舐傷口,他們就像一張鏡子……如果她沒走,我們也該結婚了吧?那會多麼幸福……

我畏懼她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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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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