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童話
烏鴉給寧歡歡換上了一套黑色禮服,前擺能露出腳踝,后擺卻拖地半米長,上身還算保守,只有後背露出倆巴掌大的肌膚,愈加顯現了寧歡歡身姿的妙曼。
烏鴉讓寧歡歡站在台階上做出回身的動作,他直接趴在了地上,用手托起不輕的攝影設備,呈仰望的姿態烙下寧歡歡的青春,沒錯,寧歡歡說過,趁着還年輕,多拍些照片留下有意義的東西,老了才有東西去回憶,也算不枉此生。
我沒有惡意的回了她一句“杞人憂天”,她很有文化的告訴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也拿出多年沒用的語文知識“夏蟲不可語冰”,寧歡歡不知怎麼跟我陷入了這種很幼稚的攀比中,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最終我是沒有說過她的,我見識到她的伶牙利嘴。
烏鴉袖子上滿是灰塵,甩着手對我說:“鹿生,你來這做個造型。”
還真有我的戲份?
我看了看穿着中規中矩的自己,有些小後悔,寧歡歡給的那套衣服,因為捨不得沒穿,等有機會還是還給她好,她收不收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應了一聲後走過去。
烏鴉很好的把握了我身上的“優點”,讓我站在教堂的一邊,半蹲着,抬頭望着右手邊,色彩調的很暗,有種泛黃的復古感,天際都是灰的,好吧,我被歸入很頹廢的那種。然後我又跟寧歡歡配合著拍了幾張,保持至少一米的距離,色調一如既往的emo。
我不是很能看懂他想表達的意思,寧歡歡卻很推崇,說:“很有高級感。”
我也似乎理解到烏鴉為什麼叫烏鴉了,簡直是量身定製!寧歡歡跟我說這是一種小眾風格,我說我不理解。寧歡歡很鄙視的說了句:“只緣身在此山中。”
她這是杠上我知識都忘凈的虧了!
最後寧歡歡沒要烏鴉的錢,只跟他要來了十來張照片,我們跟他加了微信,他就一個人帶着孤獨的背影離開了。
但是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出一點,就是我們的背影都很孤獨,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像我們這麼大的人多少都會有這幾分感覺。
閑余中我發現寧歡歡在朋友圈發了一組圖片,只有四張,一張我的,兩張她的,還有一張我們一起的,她似乎對最後一張情有獨鍾,這也是吳悠拍的最後一張,太陽剛好攀過半邊天,涌下的光被教堂遮了一半,我坐在陰暗裏,寧歡歡站在光亮下,一張圖就這麼簡單粗暴的被分割開來,好似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她在烏鴉獨特的風格下熠熠生輝。
她還配上五個字:憂鬱的大叔。
……
和寧歡歡吃過飯後,我花了二十分鐘做了點心得筆記,寧歡歡趁這個時間鼓搗起手機,臉上又是很複雜的表情,好像在割捨什麼,計算什麼。片刻,她拉着我去八大關,路過海信廣場卻被廣告牌吸引。
“溜冰去,這麼熱的天!”
“我不會。”
“不會學嗎?”
我拗不過她。
寧歡歡想直接買一套設備,我聲色俱厲的阻止,最後艱難的成功了,只是租了半天。我的確沒溜過冰,在穿溜冰鞋的時候還差點穿反了,被寧歡歡嘲笑好一陣,剛直起身,邁着外八挪動身體,身後卻傳來一陣呼嘯,我惶恐的回頭,看見寧歡歡熟練的像個小精靈,在原地轉了兩個半徑一米的圈后直衝我溜來,且速度越來越快,手腳並用的加速,我在內心忐忑中手心出汗,腿都有些發軟,
一個不慎就想栽倒在地,還好我的平行感很好,晃悠了會身體竟然穩了下來,緩緩滑動,再次回頭時,寧歡歡已經近在咫尺!
她不會自信過頭了吧?我這樣想着,身體不受控制往前挪動。
“叱啦”一聲!
寧歡歡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側身,溜冰鞋的冰刀和冰像是齒輪一般契合,一雙手拍在我戰慄的後背上,沒有多大力,但足夠將我推動,加上我急於躲避,就這麼不受控制的往前滑去。
寧歡歡花枝招展的笑起來,我手無舉措,但兩個人都意識到不妙時,我已經撞上了人。
那個人原本站在那沒有任何動作,好像在懷念什麼似的,我從她身後湧來,腳先碰到她腳,然後我倆一起向後仰去,倒在地上。
我連聲道歉,寧歡歡也感覺趕來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不好,你沒受傷吧?……是你!”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憑着冷清的氣質,只要見了一眼就不會讓人忘記,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也不怪寧歡歡這麼大反應,就連我都驚疑不定,因為她在我心裏一直是冰山一樣不可褻玩的形象,此時竟倒在我懷裏,巨大的反差,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我感覺自己有些神經錯亂,她在很短暫的慌亂後起身,把臉上雜亂的一綹頭髮別到耳後,還是一種驚艷的美。
她皺着眉看向我和寧歡歡,然後起身,我想扶一下她,卻被推開。
這真是天大的緣分,而我們卻沒有因為這種緣分越走越近,變得劍拔弩張。
寧歡歡看我們之間氣氛有些緊張,很不好意思的說道:“是你啊?……沒有受傷的話我們去那邊喝點茶點吧,上次借車的事還多虧了你呢!”
我不會反對,甚至有些期待,因為上次的不愉快又變得很是複雜,我想寧歡歡一樣如此,因為給我送租房合同,她也在場,還間接發生了誤會,只是以她的性格,早就不在意了,對我這個女鄰居很熱情,看來漂亮的女人在哪都受歡迎。
她這次沒有拒絕,看了我們一眼后說道:“可以。”
寧歡歡笑着走在她身旁,和她聊着什麼,我默默跟在他們身後,自始至終沒和她說一句話。
直到找了家咖啡店,寧歡歡和她各選了杯咖啡,卻沒問我的意見,給我選了杯美式,不用想,絕對是寧歡歡的主意。
寧歡歡和她坐在我的對面,她抬頭看了看我,好像並沒有說話的意思,這時寧歡歡也對她住了嘴,轉而對我道:“你是啞巴了嗎?還是見了美女說不出話了?”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順着她的話反駁,但這次我張了張嘴,很無語的白了她一眼,對啊,關鍵怎麼就犯愣了呢,你不主動說話,還等着她主動跟你搭訕?我算看出來了,這個女鄰居和寧歡歡就是性格的兩個方向。
“我是鹿生,來青島快七年了,也是你的鄰居,那天都忘了跟你說句感謝了。”我理理思路,鄭重道。
她也並不是那麼生人勿近,一點也不小氣的回道:“沒事,能幫到忙就好。”
然後我們就陷入了沉默。
寧歡歡在一旁插嘴道:“就這麼完了?你們兩個也太官方了吧?尤其是你,鹿生,以前沒見你這麼正經啊!”
我有些尷尬,看了眼嘴角稍有笑意的女人。
她還是沒有說話的打算,我就對寧歡歡道:“也就你一直嘟個不停了,靜靜的喝點咖啡多好?”
寧歡歡面露不屑,從服務員那接來咖啡,把那杯美式推到我面前。
“喝吧,不苦死你!”
我沒理她,主動對女鄰居說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佟嫿。”
她喝了口咖啡,說道。
“童話?很好聽的名字。”我順口道,寧歡歡也很驚喜的說:“這名字真的好啊,童話?不會是那兩個字吧?”
她從手機里輸出兩個字來,給我們看。
“佟嫿。”
“名字這麼甜美夢幻,人卻和冰山似的!”寧歡歡口直心快。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嗎?名叫寧歡歡,人就照着名字長。”
佟嫿難得笑了一下。
寧歡歡怒視着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吃掉。
我喝了口咖啡,苦澀在舌尖綻開,刺激着味蕾,我有些恍惚了……一樣是那麼的巧合,左妮把我和易瑤約出來喝咖啡的時候,也是給我一份美式,因為她怎麼問我我都回答隨便。我覺得我現在有些不可理喻了,身邊有這麼兩個美女,心裏還想着其他女人。
“對了,你那天為什麼拒絕鹿生一起吃飯啊?”寧歡歡好奇道。
佟嫿抬頭看了我一眼道:“可能是有些誤會吧,沒多大事。”
“到底是什麼誤會,總要讓我這個當事人知道吧?”我追問道。
寧歡歡把頭湊上來,一副不嫌事大看熱鬧的樣。
我看了眼寧歡歡,覺得這事也許跟她有關,因為我和佟嫿的交集一共就那麼三次,加上這次也才四次,而除了第一次的邂逅外,每一次都有她的參與,但我始終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真的沒有半點頭緒,不太符合實際,但比較合理的理由,我琢磨出來兩條:一是跟寧歡歡她爸或者家人有關,佟嫿開着大G,都是一個階層的人,沒準認識誰呢;二是跟房子有關,難不成我租的那套房子和佟嫿有淵域?或是那個跳樓自殺的人和她有淵域?不然為什麼選擇租在那裏,開奔馳那在乎這點房租?
好吧,我承認是我想多了,純屬這幾天閑的。
佟嫿解釋道:“第二天我發現車被砸了,那天晚上你沒提,第二天又請我吃飯,到最後也沒提這件事,讓我以為你很不誠信。”
我疑惑道:“車被砸了?怎麼會呢?……這真怪不着你,那天就我借了出去,要我也得懷疑,但我真沒幹這缺德事!相信我。”
佟嫿搖頭道:“車已經修好了,沒事。”
我看得出她還是心有隔閡的,要不然不會說出有點模稜兩可的話。
寧歡歡一直趴在桌子上,聽到車被砸的事很激動的坐直身道:“怎麼能沒事呢?絕不能白吃虧啊,我可以給鹿生作證的,那天晚上他借車就是為了救我……咦……”
寧歡歡戛然而止,偷偷瞥了我一眼,嘀咕道:“鹿生,你那天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聲音?你哭得可大聲了。”
“放屁啊!我很少哭出聲過,我說真的!”
照寧歡歡這麼一說,我苦思冥想了一番,然後回道:“我也是認真的。”
“要死啊你。”寧歡歡氣道,然後看向佟嫿問道:“是不是車尾出的事?”
“后擋風玻璃碎了,車架稍微有些變形。”
寧歡歡一臉釋然,說了句讓我摸不清頭腦的話:“可能真和我們有關係,行車記錄儀有錄聲音嗎?”
我不能接受了,為什麼跟我有關係?
佟嫿點了點頭,從包里翻出手機,很快調出視頻。
我和寧歡歡緊張的觀看着,從我一次次超車,到吳悠怒吼了一聲,然後我拽着寧歡歡上車,離開之際傳出微弱的“砰”的破碎聲,畫面一直是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寧歡歡刻意的重複聽了這一片段,我也聽不到這個細節。
不光她倆,我也恍然大悟,原來是被那幾個小混混拿磚砸的,我氣的牙痒痒,一輛大G的后擋風玻璃加車架要多少錢?我感到壓力很大啊,這還包括第一次借人家東西,還給弄壞了,這很不好。
寧歡歡先是憤恨,怒罵道:“比鹿生還人渣!”
我:“……”
佟嫿喝了口咖啡道:“車已經修好了,沒有花多少錢。”
寧歡歡忽然很開心的說道:“怎麼能讓你出錢呢?被耽誤的時間可不是錢能彌補的!”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寧歡歡渾不在意道:“一定要我們出錢!這些費用大概要四五萬吧?就湊個整,五萬,我轉給你。”
“我也是。”我說完后陷入兩難,我好像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唯一的兩萬都是寧歡歡的,我有什麼資格用這錢花給別人?
寧歡歡果然很鄙視的說道:“散了吧,我大慈大悲,就不逼着你去割腎還了。”
佟嫿沒有因為寧歡歡的口無遮攔而表現出什麼,但還是多看了我一眼,一定是在驚訝我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竟然沒點存款吧?我只好說道:“我先欠着,還,一定會還的。”
佟嫿顯然想拒絕,但寧歡歡已經要她出示收款碼了,她猶豫了一下,就沒有推辭,或者說她並不在乎,只要我們有這個態度就行了。
咖啡很快就喝沒了,寧歡歡很有興趣的問我為什麼喝得慣美式,我說有些東西習慣着就喜歡了,寧歡歡說我故作高深,是個emo大叔,佟嫿被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逗的莞爾一笑,然後我們好像也就沒什麼在一起的理由了,臨走之前,我看見寧歡歡一臉奇怪,佟嫿也看了我一眼后不再說什麼,一個人孤孤單單、簡簡單單的走了,背影不同於烏鴉,跟我有些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