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兄嫂歸家
栗子擔憂的看了眼自家小姐,這一大早還沒來得及告訴小姐昨天都學了什麼呢。
林顏汐捕捉到女先生眼底的試探,為何她會突然對昨日的事生疑?
為了打消她的疑心,林顏汐不慌不忙道:“女先生請吧。”
女先生正色道:“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此為何意?”
栗子昨天學了一天這些東西都沒太聽明白,更何況小姐偷溜出去一天,她耷拉着腦袋,已經坐等挨訓了。
林顏汐勾起唇角,淡定自若的回道:“所有的女子,首先要學習立身處世,立身處世的根本在於......清凈貞潔。”
她不能完全認同以上的觀點,還好女四書前世她無聊時讀過,那時她是個痴兒,也沒人會為她傳道解惑。
女先生又問了幾個問題,林顏汐都對答如流,她滿意的點點頭,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二小姐聰慧好學,把昨天的知識掌握的很好。”
林顏汐跟在女先生後面說道:“但我認為女子身在亂世之中,貞潔固然重要,但不應作為衡量女子的唯一標準。”
“女子不應只拘泥於相夫教子,應該學習本領可以自保,沒有夫君時,可以養活自己。”
女先生被她說的啞口無言,臉上也是一片難堪,不出半天,就跑到姜婉面前,辭了女師之位。
林顏汐被罰跪在地上,纖細白皙的小手高高舉過頭頂。
姜婉拿着戒尺,一尺子打在林顏汐的背上道:“這才半天,你就把女先生氣走了?”
她控制好力道,並未使多大的勁,只是想嚇唬下林顏汐。
“這女先生是全都城最好的了,多少高門貴府重金請都請不來,你這個逆子。”
林顏汐不服氣的嘟囔道:“那不正好,我給其他府門的小姐讓了機會,好好去學怎樣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又如何?你瞧不起后宅女子?你可知為人妻,為人母,是最女子最基本的,做好妻子、母親,同樣值得敬佩。”
林顏汐舉着的小手不出片刻就開始哆嗦道:“我沒有瞧不起,每個人存在都是有價值的,只是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女子。”
“那你想成為怎樣的小娘子?”
“我若說了,娘你保證不會打我。”
姜婉沉默半刻,頷首默許。
林顏汐瞧了眼娘親的臉色,把小手放下揉着酸疼的肩膀道:“我想成為外祖那樣厲害的符咒師,可以保護太傅府,保護姜氏。”
她試圖想讓母親了解她,她並非是個知會惹事逃學的人。
姜婉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表情僵硬在臉上,身形也微不可查的晃了下,手底一松,戒尺‘啪嗒’掉落在地上。
回過神來后,她眸色複雜,靜靜凝視着跪在地上的林顏汐,沒有暴怒,沒有責打,眼神里有數不清的擔憂和悲傷。
若沒有那些預言,林顏汐就是讓她最引以為傲的女兒。
她長嘆了口氣,沉聲道:“昭昭,答應娘,做個平凡人就好,你做不了符咒師的。你就像......就像你庶姐那樣。”
姜婉是口不擇言了,其實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她已經看明白林鳶也並非是良善之人,她的意思是希望林顏汐像林鳶一樣性格嫻靜,喜好琴棋書畫。
總之是普普通通的深閨女子,不要總是想着研究符咒師的事去涉險。
“娘......”林顏汐的眸子閃着淚光,委屈巴巴的小聲喊了句。
姜婉第一次把林顏汐攬入懷中,抱着她身體輕顫落淚。
昭昭啊,娘只希望你成為這世上最普通的小女娘,莫要涉險,莫要受欺,吃得飽,穿得暖,哪怕是在無聊沉悶的后宅中虛度一生,只要平安喜樂就很好。
林顏汐任由她抱着,心卻墜到谷底。
為什麼娘親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可以成為符咒師,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
在娘的眼裏她始終不如庶姐優秀是么,即使庶姐做了那麼多出格的事,也比她強上許多麼。
一群下人抬着幾個大箱子,跟在一男一女身後,簇擁着他們進入大堂。
“呦,這是演的哪出啊?”
說話的這人是林則的長子林世白,是徐小娘所出,與林鳶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姜婉神情一愣,顯然也沒料到林世白會突然回來,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打扮略顯土氣媚俗的女子。
林世白身為家中長子,一直在安北擔任地方太守,那女子應當就是他在安北剛娶過門的正室,趙茵茵。
趙茵茵興奮的衝進大堂,拿起一個琉璃瓶在手裏反覆掂量道:“這琉璃瓶可是東陽的東西?這做工,這材質,嘖嘖,夫君,都城果然到處都是好東西。”
林世白嫌棄的瞪了她一眼,心裏暗罵:真是沒見過世面。
他側過身子不再理她。
姜婉輕輕沾了沾眼底的淚水,整理了下衣服道:“世白,你怎麼回來了?”
林世白輕哼了一聲,反問道:“母親不希望我回來么?”
他冷眸瞥向林顏汐道:“我若再不回來,怕是這府中再無我二房的位置。”
姜婉不怒反笑問道:“世白這話說的是埋怨我這主母做事不公了?”
林世白直接無視了姜婉的話,目光落在林顏汐身上道:“我聽聞二妹心智恢復了?怎麼這心智剛恢復就跪大堂來了?”
林顏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對於林世白的記憶甚少,前世他一直在安北做地方官,爹是想了很多辦法把他調到都城內,可惜她這兄長是個不成器的,在都城內沒任職幾天就給太傅府捅了婁子。
之後就又被派遣回安北了,直到太傅府滅門,也沒能回來,死在了安北。
調回都城理應是四五年之後的事情了,怎麼現在回來了?
姜婉回眸沖林顏汐說道:“昭昭,還不快起來見過你兄長。”
玉姑趕緊上前攙扶林顏汐起來,她明媚的眼睛彎彎笑了下道:“見過長兄,長嫂。”
趙茵茵撇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這都城小娘子肉皮子就是嫩,哪像我們安北苦寒,唉,也不見家中多惦記幫襯些。”
姜婉臉色一陣尷尬,林顏汐見母親臉色不好,不忍看她被為難,搶着開口道:“那長嫂就是有所不知了,這家中主事的一直都是徐姨娘。”
“府中事多繁忙,徐姨娘定是一時沒顧上,長嫂莫要生氣。”
趙茵茵不再看她,嘟囔道:“哼,你這妹妹還真是個伶牙俐齒的。”
說話的功夫,徐小娘就帶着林鳶從偏宅過來,這人還未進大堂,哭聲就先傳進大堂里了。
“世白,世白啊......”
“世白回來了,我的世白啊,娘的命好苦啊。”
徐小娘穿一襲素色長裙,全身上下一個首飾都沒有,臉上未着粉黛,連口脂都沒點。
林顏汐沒忍住嗤笑了一聲,這兩句話說得跟哭喪一樣。
姜婉站在林顏汐身邊,手悄悄放在林顏汐的后腰上擰了一下。
“嘶——”林顏汐剛要出聲,就被姜婉凌厲的眼神喝了回去,低頭老實站在那不敢再發出動靜。
“娘,你怎麼臉色這麼蒼白。”林世白一眼就看出徐小娘的變化,要知道在他還未離府時,徐小娘是滿頭的金飾點翠,成套的頭面每日都不重樣。
徐小娘聽他這麼一問,似受了天大委屈一樣道:“哎呀,你不在府里,這人人都瞧不起你小娘,日子是難過的了。”
“你爹要......要把娘遣歸回鄉下了,怕是咱們娘倆又要分離了,可憐我兒剛回來......罷了,不說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偷偷瞄着姜婉和林世白的臉色。
林世白把徐氏攬進懷裏安慰道:“娘,沒事,有我在,你和妹妹哪也不會去,就在這府里待着,我看誰能趕你們走。”
說罷,他氣憤的看了一眼姜婉和林顏汐二人。
林顏汐站在姜婉後面,抬起一雙清亮的眼眸撲閃撲閃的,看着眼前這場親情大戲,心裏沒什麼感覺,甚至有點想笑。
她算是明白這林世白為何會提前那麼多回都城了,這是替徐氏和林鳶撐腰來了。
林則就這一個兒子,很是器重。
林世白目光陰惻惻的落在林顏汐的身上道:“看來最近二妹妹在府里過得很不錯。”
林顏汐微微一笑,似是聽不懂他話裏有話那般幼白的小臉上揚,一雙水眸對上林世白的目光回道:“托哥哥的福,過得還不錯。”
林世白攥緊了拳頭咬牙道:“風水輪流轉,二妹妹還是不要太得意了。”
她沒有說話,眸里斂藏起冷意,確實是風水輪流轉,前世就已經轉過了。
林世白故意刁難挑釁道:“二妹妹,這管家權是不是應該交出來了?”
徐氏見有人撐腰,剛在府中老實了兩天,又來作妖道:“對,世白是府中的長子,也是少君,這掌家之權你們也應該還給茵茵了。”
林顏汐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徐氏,她想要掌家權,又不敢明着自己要,故意把這話引到趙茵茵身上做幌子,也算經過上次的事學聰明了幾分,但不多。
趙茵茵一聽這剛來太傅府就能拿到掌家權立馬來了興緻道:“是呀,二妹妹,你一個小丫頭,這掌家的事還是交給嫂嫂來操勞吧。”
林顏汐勾唇冷笑了一聲,這趙茵茵被當成槍使還不知道呢。
她從袖口裏拿出掌家的金牌子,這塊牌子是純金打造的,下面還綴了顆白玉。
趙茵茵單是看這牌子,眼睛都直了,她家在安北雖也是名門大戶,世代經商家底還是有的,可到底和都城裏比不了,沒見過什麼正經的好東西。
她目露貪婪之色,心裏已經打起了算盤,掌家權要是真能落到她手裏,這太傅府的錢還不是隨她揮霍,在這都城中好好置辦些她名下的屋田商鋪。
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再也不回安北那苦寒之地。
林顏汐故意在趙茵茵面前晃了晃這塊金牌子,又收進袖口裏道:“徐姨娘這話怕是說的不對,這掌家之權向來都是正室的,怎可用還字?”
“至於長嫂......”她欲言又止,笑了一下,繼續道:“這要問問爹了。”
林顏汐記得前世林府滅門時,林世白為了保住妻兒性命才說明他與趙茵茵之間並無婚書,趙茵茵也未入族譜。
這才算勉強保下了趙茵茵一命,他們的孩子還是未能逃過一劫。
趙茵茵聽了林顏汐的話臉色一變,猛地看向林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