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
月明星稀,夜色如水。
方一橫的家就在鎮上私塾旁邊。
海參懷揣着一百兩的銀票,睡的格外香甜。
方一橫遲遲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睡不着。
‘娘的,怎的這般燥熱!’。
方一橫嘴裏嘟囔着起身,赤裸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一條短褲,步伐輕盈的來到小院中,打了通涼水沖涼。
一桶井水迎頭落下,的確帶來些許清涼。
方一橫坐在水井旁邊,思緒萬千。
從蘇之衍到遠在京城的方振,面對未知,免不得有些彷徨,彷徨之後便是期待。
對於未來或是出人頭地,或是喋血而亡的期待。
‘不得不說老蘇就是老蘇,不愧為陰陽家星子,不知在哪搞出來的百年雪蠶的確有點東西,雖說讓我時而燥熱難當,時而陰寒刺骨,不過也讓我覺醒了念力,說不準今後我能武者、念師雙休呢!’。
‘嘿嘿!雙飛!’。
想到這方一橫突然閉口不言,蜷縮着身子躲避在水井後面。
過了幾個呼吸,有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漢子翻身竄上院牆,一陣打量。
確認好卧室門窗位置后,此人在後腰慢吞吞抽出短刀,輕飄飄躍下院牆,高抬腿,輕落足,不緊不慢的往房間大門靠近。
方一橫眼中精光四溢,半蹲在地,猶如捕食之前的獵豹,隨時都可以出手將這個黑衣人撕成碎片。
在他動手之前,黑衣人驀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水井,開口說道‘想不到你這小鬼倒是有兩把刷子,竟然可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身後!’。
方一橫笑吟吟起身,既然你已經把我想的如此厲害了,那我只能繼續裝下去。
‘哼!我等你多時,就算你帶了面罩,我也知道你是誰!’。
黑衣人眼神當中有些慌亂,旋即恢復冷厲,‘知道又如何?老子不信你年紀輕輕能夠煉神!’。
此人是煉神境。
煉境巔峰的武夫!
方一橫笑容不減,下個瞬間整個人飛撲出去,他堅信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這是他的家,屋子裏睡的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沒有退路。
他只能殺死這個黑衣人,或者被黑衣人殺死。
黑衣人身手矯健,側身避讓開方一橫,扭身揮出一刀,直指方一橫腰肢。
短刀破風,刺破空氣,發出嗚嗚聲響。
方一橫身子橫在半空,無處借力,只能雙手虛握成鷹爪狀,死死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砰!
黑衣人力道太大,這一刀沒有砍中方一橫腰肢,卻將方一橫砸在了地上。
方一橫後背吃痛,一陣呲牙咧嘴,腰眼用力,抬腿死死夾住了黑衣人脖頸。
黑衣人眼珠子瞪得滾圓,拎着方一橫起身,掄圓了臂膀,將方一橫重重砸在地上。
方一橫手疾眼快,險而又險的掙開黑衣人手臂,還能順手摘下黑衣人的面罩。
黑衣人以手捂着面容,妄想以這種方式阻止被方一橫叫破姓名。
方一橫輕鬆無比的說道‘早就知道你們之中有人要殺我,倒是沒想過會是你,趙武川!’。
黑衣人正是天心閣趙武川,當張懷搬出童公公這尊大佛之後,趙武川就動了殺心。
天心閣是天子的天心閣,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主子是當今小皇帝還是太后。
趙武川想要找一顆堅定的大樹,不似小皇帝和太后這般虛無縹緲,他願意為童公公做任何事,包括殺人。
趙武川放下手臂,在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打開藥瓶往短刀上傾倒墨綠色液體,‘既然你看到了我的臉,今晚就絕無善了的可能,你拿命來!’。
說完,趙武川三步並兩步疾沖而來,提刀便刺方一橫咽喉。
方一橫臉上表情輕鬆寫意,好像並非在與人生死搏殺,方一橫抬手抵擋,任憑短刀貫穿手掌,鮮血如雨水飛濺,方一橫眼神平靜,趙武川興奮的快要叫喊出聲。
方一橫小腹升起一團溫熱,他能清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順着手背處的傷口進入了他的身體,侵蝕着他的五臟六腑,好在丹田處的溫熱扶搖直上,將這股來歷不明的力量沖刷殆盡。
他想,這就是百年雪蠶解毒的威力吧!
‘刀上有毒’,方一橫抬頭看向趙武川。
趙武川點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知道這毒的霸道之處,說是見血封喉也不為過,‘你的死是有價值的,殺了你,從此之後我就能平步青雲!’。
方一橫的語調依舊平靜,‘哦?所以你要殺我是蓄謀已久?’。
趙武川冷笑道‘扯淡!蓄謀已久的話老子也不會自己動手!’。
‘也對!’,方一橫換了口氣,旋即動作迅猛的擰了個手,趙武川手中短刀還插在方一橫手背上,方一橫往前墊步,抬膝蓋猛墊趙武川小腹。
武夫修行真氣,平日裏就積聚在小腹丹田中。
丹田受創,對武夫來說是致命的。
趙武川本想反抗,誰想到方一橫一計頭槌撞了過來。
趙武川口鼻竄血,意識模糊,眼冒金星,踉蹌後退。
方一橫膝蓋撞到趙武川小腹,不過瞬間而已,趙武川丹田渙散,真氣難以為繼。
方一橫好像犀牛一般,將趙武川頂到院牆上,翻手腕,抽出手腕處的短刀橫在趙武川鼻樑上。
等到趙武川回過神來便已經是這樣的局勢,他永遠想不明白,為何方一橫能扛過他的劇毒。
方一橫嘴角上揚,露出雪白的牙齒,猩紅的舌頭,慫恿道‘你是金丘城裏的大人物,你還有大好未來可言,犯不着此時此刻死在我的手裏,對嗎?’。
趙武川有些顫抖,方一橫的話就像是魔鬼,鑽進他的腦海中,消融了他的戰意。
‘是、是是是!我、我不該來找你麻煩,你、你放了我!我可以給你大把大把的銀子!’。
方一橫微微搖頭,‘告訴我,是誰要你來殺我?他又是怎麼唆使你動手的?’。
趙武川眼中乍現求生光芒,此時此刻不賣張懷賣誰,‘是張懷!是掌事太監張懷!他跟我說,皇帝、太后還有童公公想要天策軍十二營平衡均等,你去京城,將會打破這種平衡,所以、所以···’。
剩下的話,趙武川沒說。
方一橫心中殺機更甚,就算你說的是真,頂多不要我去京城就是,犯得着要來殺我?
‘我不懂,為何我去京城便會打破這種平衡?’。
趙武川諂媚笑着說,‘嘿嘿!還不是因為方家後繼無人,銳士營都統方振遭人暗殺,按理來說都統之位應該由方家子嗣世襲,奈何方家長子未成,只有一個大女兒,女人怎麼能做都統,所以衛浮那廝才會來白塔鎮接你’。
方一橫一點就透,自己補全了剩下的事情。
自己初來乍到,要在銳士營站穩腳跟,難免會借青州營的勢,一旦如此,青州營都統就會有兩營之力。
平衡將會打破。
怪不得!
方一橫瞥了眼短刀上綠油油的光華,存心要看這毒的威力有多大,輕輕劃破趙武川脖頸,擠出些許鮮血,而後抱着膀子,好像看猴戲一般看着趙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