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聞九嵐，你會怕火嗎？”
「聞九嵐，你會怕火嗎？」
在並排前往食堂的路上，戚幼眠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句話。
那一瞬間，戚幼眠覺得聞九嵐的表情充滿了怔愣，卻不是因為她這個突兀的問話。
又或者說，是因為這個問話，而導致對方聯想到其他的令人驚愕的事情。
雖然聞九嵐很快就收斂好了表情，「火？你怕火嗎？」
第一次，聞九嵐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而是將問題拋回給了戚幼眠。
戚幼眠略微猶豫，還是點了頭。
「怕，我很怕。」她輕聲說，眼神略微悵然，「最嚴重的時候，我聽到這個字都覺得渾身發疼。」
聞九嵐莫名沉默了片刻，在戚幼眠以為這個話題就要過去了時，才沉聲開口，「大火誰不怕呢，但是總有理由不怕的。」
他的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後面的那句話也轉折的無比生硬。
戚幼眠卻覺得心尖一顫，一瞬間都以為聞九嵐也重生了，才會這麼說話。
又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拋出了自己的腦海。
她兀自低頭沉思着，卻沒注意到，男生落在自己身上，晦澀難言的眼神。
如果說聞九嵐之前還有幾分的不確定，但戚幼眠的這個問話，反而讓他迅速確定了下來。
那些光怪離奇的夢境，掙扎努力才能在夢醒后回憶起的破碎片段。
是真的未來。
一個，戚幼眠不能跳舞、而他渾身燒傷的未來。
回家后，聞九嵐獨自在陽台上坐了很久。
秋老虎在幾天前已經褪去，假期中的幾場秋雨，宣告了整個衢省正式入秋。
晚間的風涼絲絲的，拂過***的脖頸，還有些微涼。
都說大腦會自動弱化身體所遭受過的痛苦，可聞九嵐還能無比清楚的記起，夢醒后全身精神性抽痛的感覺。
他何其聰明，在斷斷續續的夢境片段中，終於將事情補充完整。
——一場大火，導致戚幼眠受傷無法成為一名職業舞者。而他衝進火場救出戚幼眠，自己渾身燒傷。為了治療燒傷，他答應了生理學父親的某些條件，被送往國外進行治療。
將事實拼湊完整了，聞九嵐卻並不覺得如何高興。
「聞九嵐，我是戚幼眠。」
初開學那一天，聽到小姑娘脆甜的這一聲，他心中是什麼感覺呢？
驚訝又無措，喜悅又躊躇。
聞九嵐知道，自己是自卑的。
那個在充滿了愛的家庭長大的小姑娘，明媚又溫柔，像是一彎泠泠明月。
可望而不可即的懸挂於天際，引人摘纈，又令人自慚形穢。
他不敢深思是因為什麼讓小姑娘一次又一次主動的靠近，只是卑劣的暗自享受着。
直到如今，真相半露，他所有的一切心思顯得如此的可笑。
不過是恩情罷了。
正是因為有過一星半點難以為外人道的希冀，他此時才會如此的痛苦。
果然人都是貪心的，遠遠的望着她時，只覺得她平安喜樂就是最好的，得到她的親近后，反而不知足了起來，想要更近一步、成為她的特殊。
「……但還是謝謝。」聞九嵐低低出聲。
謝謝前世的那個自己，保護了她，讓她開始親近自己。
哪怕這親近，越來越像是摻着毒藥的甜蜜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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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運動會項目的這一個星期里，月考的成績也在老師們的加班加點下出來了。
溧江一中每棟教學樓下的空地上都立着一塊告示牌，每當一場考試結束，就會有年級組長將考試的名名單打印出來，張貼到告示牌上。
大課間排隊下樓去操場上做操的時候，學生們就看見了年級組長手拿一大張白紙和一個寬膠帶走過的模樣，立刻就猜到了是月考成績出來了。
童栗子皺巴着小圓臉，做操的間隙都在唉聲嘆氣的。
戚幼眠聽她一聲接一聲的嘆着氣，不免失笑，藉著左右揮手的動作便利，小聲問道，「怎麼了？」
童栗子一個扭身，對着身後的戚幼眠做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老師講試卷那會兒我算了一下分數，感覺這次考砸了，錯了好多不應該錯的細節。」
戚幼眠安慰她，「放完長假回來的考試，應該很多人都沒來得及進入狀態，別這麼擔心。」
眼看着陳老師馬上要從男生的隊伍中繞過來，戚幼眠輕咳一聲，對着童栗子眨眨眼，閉口不言了。
這一次的大課間氣氛格外焦躁，等到課間操終於做完，在排隊回班的路上就陸續有人偷偷脫離了隊伍。
等到快到教學樓時，突然人群一陣騷動，好多人撒腿就開始跑。
戚幼眠沒見過這種場面，人懵了一瞬，下意識去看走在班級隊伍一旁的老師們。
卻見幾個班的班主任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已經自然的走到了最旁邊，還在笑談着什麼。
每次考試他們都要看到這種場景一次，最開始還會象徵性的喊一喊讓學生們排好隊，後面就完全懶得管了。
帶了一屆又一屆，沒有一屆學生能逃得開看成績的這個巨大誘惑。
童栗子蠢蠢欲動，拉着戚幼眠的手，「呦呦，我們也跑去看看吧。」
戚幼眠拉住了小圓臉的手，「前面已經去了這麼多人，我們現在去也看不到什麼。」
童栗子跳上旁邊的台階看了一眼，果然在告示牌前已經層層疊疊圍滿了人。
想了想自己的個頭，童栗子選擇輕言放棄，「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回去吧，反正你肯定在之內，我肯定不在，這麼一想好像也沒什麼看的必要性。」
話是這麼說，經過那告示牌時，童栗子還是不死心的瞄了好幾眼。
戚幼眠個子高，視力好，視線越過重重人頭，一眼就看到了處在最上方的那個名字。
第一名，聞九嵐，高一一班，1050分。
「草了，第一名還是聞九嵐，他那個腦子是怎麼長的啊？」
「拉了第二名整整四十分，救命啊這也太欺負人了哈哈哈！」
「初中那會兒聯考，每次都能聽到聞九嵐第一的消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本來還超不服氣想要爭一爭第一，後面都直接放棄了，都說能拿到第二就行。」
「不是說神經病會在某些方面格外突出一點嗎，聞九嵐指不定就是這種情況。」
最後一句來自一個嬉皮笑臉的男生之口，語氣中的洋洋得意和不屑聽上去格外的刺耳。
戚幼眠頓住了腳步，淡色的眉緊緊蹙起，眼神一瞬間有些冷了下來。
不過，溧江一中可不是聞九嵐曾經待過的小縣城初中，立刻就有人出來嗆聲。
「你說的這麼牛，你怎麼不考個第一看看呢？」
「笑死，連都沒進，是誰給你的勇氣在這兒對着人家第一名指指點點？」
「別理他，一聽就是嫉妒，話里的那股子酸味都快溢出來了。」
能考上溧江一中的學生初中時成績都不會差，對聞九嵐這種堪稱恐怖的穩定排名只有心悅誠服的份，實打實霸榜三年考出來的第一，沒什麼好嘰嘰歪歪的。
戚幼眠笑了笑，拉着童栗子轉身就要回班。
卻在轉頭時，看到了站在人群後面的聞九嵐。
男生只是安靜的站着，眸色漆黑，盯着佈告欄最上方屬於自己的名字，唇瓣微微抿起。
他的神色平靜無波，不知道是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