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倔強又可愛的老頭
秦知意從來都沒有想過，日子居然過得這麼快。
五十歲那年他們從皇宮搬出來住，到了秦家莊。
眨眼間，二十年都過去了。
這二十年期間，皇帝每次微服出巡，都會帶着孩子們來探望他們。
看着孫女孫子一年年長大，看着他們娶妻生子，她突然覺得他們是真的老了。
這次送走孫子孫女還有兒子兒媳婦之後，再回首看着那個精神抖擻但卻白髮蒼蒼的老人，她卻發現這一幕好似在哪見過。
好似出現在夢中，又好似在久遠的過去，總而言之，封印在記憶里的東西，似乎在這一刻拉開了點序幕。
他走到斐承晟身邊，卻見斐承晟正微微張着嘴，笑眯眯的看着她。
這讓她有些覺得好笑，忍不住問了句：“相公，孩子們都走了，你怎麼還站在這裏，看什麼呢？”
斐承晟收回視線，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看我家娘子呢。娘子，我們回家。”
“娘子，我最近總是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忘記了，如果我真有忘記的那天，你一定要提醒我。”
她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麼快。
初夏這天，斐承晟比以往睡得還要沉。
見他沒有起床，她便去廚房煮飯。
剛煮好飯準備喊斐承晟起來吃飯，卻見斐承晟已經起來了，站在門口愣愣的看着她。
她還沒開口，斐承晟已經笑着問：“你是哪家的姑娘？”
秦知意被這話問的一愣，以為是這老頭子鬧的玩笑話，便決定跟他演一演。
於是道：“我是村口的花花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斐承晟立馬開口道：“原來你叫花花呀，你長得可真好看。”
說完臉上還浮現了一抹羞澀，那神情，那眉目，跟當年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這個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有任何異常，反而覺得這老頭演技不錯。
等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這場表演已經持續好半天了。
她問了句：“老伴，你真不知道我是誰了嗎？”
斐承晟被她問的一愣，然後笑着道：“你不是村口的花花嗎？花花，你成親了嗎？”
聽到這話，她的腦子裏嗡的一聲。
想想幾個月前她就有察覺到，這老頭總是忘記一些東西。
小到忘記東西放在哪，大到連他的子孫都忘了。
那時候他只當是他在開玩笑，可是後來發現他連自己都忘了。
這是阿爾茨海默症的徵兆，她居然一直都沒有察覺，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果然是年老了啊，連老年病都得了。
她別過臉，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淚痕，不讓他看到。
等她擦乾淨之後，又衝著他道：“你呢？你問我成親了沒有，卻沒有告訴我你有沒有成親。”
這句話似乎把他問到了。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張着嘴巴似乎在思考。
等到最後急的心急火燎：“我好像是成親了，可是我老伴呢？我老伴在哪兒？”
這頓飯他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開始屋裏屋外的找。
一邊找一邊喊：“娘子，娘子你在哪？”
“娘子你不要丟下我不管。”
“娘子，我的娘子去哪兒了？”
在他的聲聲呼喚中，秦知意再次紅了眼圈。
他的娘子就在這兒啊，他把她忘了，也忘記了所有。
等到最後，斐承晟沮喪的回到桌子邊上，氣呼呼的連飯都吃不下去。
“難道我還沒有成親？可我記得我還有一個娘子呀。是不是我太糊塗？我娘子不要我了？”
他越說越委屈，最後連眼眶都紅起來。
秦知意不忍心讓他傷心，上前抱住他的肩膀安慰：“不要哭了，你娘子沒有不要你。”
哪知她的話說完，就被他推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我家娘子會生氣的。”
可她就是他的娘子啊。
她吸了吸鼻子，可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
“我就是你娘子啊，我就在你面前，從來都沒有不要你。我不是村口的花花，我是你的娘子阿意，你還記得嗎？”
“阿意？阿意……”
他在口中反覆呢喃着這兩個字，到最後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是我的娘子，我想起來了。”
他說完兩隻手顫抖着捧着她的臉，一遍又一遍的詢問：“娘子，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連你都不記得了？”
她唯恐他傷心，安慰着他道：“因為你生了一點點小毛病，沒事的，回頭我們就去鎮子上抓藥，到時候你要按時服藥，聽你大夫的話，很快就會好。”
他點點頭，立馬抓着他就要去鎮子上看病。
她執拗不過，只能跟他一起坐着馬車去鎮子。
可到了鎮子上，他又忘了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她只能牽着他，的手帶他去找大夫。
大夫詢問了一下情況，她把他的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大夫，大夫搖搖頭道：“不行，治不好了，他這個病就是這樣，到最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但是幸運的是，他的身體很好，再活個十年八年不是問題，只是苦了你了。”
活個十年八年不是問題？
他們才七十齣頭啊，七十齣頭的人就得了老年痴獃，就再算活十年也才八十歲。
她怎麼覺得他們年紀並不大，可是已經是黃土掩到脖子了。
謝過大夫她又帶着斐承晟離開，兩個人在街上逛了。
他高興的像個孩子，要給她買蔬菜，要給她買手鐲，還拉着她去成衣鋪要給她定做一些漂亮衣服。
做衣服的時候她只說夠了夠了，可他卻倔強的說不夠。
他說他家娘子喜歡打扮，喜歡漂亮衣服，喜歡這些好看的首飾。
說到最後他才拉着她的手道：“我現在想起你了，害怕待會兒又忘記，趁着我清醒的時候給你買足夠的衣服，足夠的手飾，這樣，你就不會一直看着我傷心難過了。”
一句話又讓她紅了眼圈。
她拍了拍眼前老頭的肩膀，讓他不要想那麼多。
可是接下來斐承晟要給她挑選任何東西，她都沒有再拒絕。
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盡數收下便好。
這麼一忙活，竟買了一馬車的東西。
至於做的成衣，全都挑好了料子，掌柜的說等做好了再給他們送去呢。
坐在馬車上，斐承晟也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似乎怕一鬆開，她就不見了。
她想，這可真是個倔強又可愛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