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牙還牙
“還請娘子莫要輕舉妄動,否則這小兄弟性命難保。如若娘子能救人,我定會給娘子解藥。”男子收起長劍,隨後自顧自地架起了馬車。
片刻后,東北方向的一處小破廟。
沈翊寧忍着怒火,蹲下身細細查看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年輕少年。少年的服飾雖然也算得上精美,卻是比不上他這一身如意紋常服的。
男子的右胸口側邊插着半把斷劍,斷劍沒有拔出來,傷口很深,還在隱隱滲出黑血。劍傷有劇毒,而且傷口距離心臟僅有一寸,性命垂危。
沈翊寧思忖片刻,從醫箱中取出鐵釉色小瓷瓶里的黑色藥丸,盯着蒙面男子的清冷雙眸,冷聲說道:“有來無往,非禮也。你若是肯把這個毒藥服下去,我便救此人。”
沈翊寧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還在隱隱滲血,隨後莞爾一笑:“郎君,再耽擱半個時辰,他必死無疑。救或不救,全在於你!”
李鈺神色不驚,面無表情地接過黑色的藥丸,直接仰頭吞下。
隨後便聽到女子的一聲輕笑:“郎君有膽識,我可以一救。”
沈翊寧麻利地將金瘡止血散塗抹在傷者胸前的傷口處,又讓其口服了保元丹和解毒丸,暫時保住其心脈。
隨後用鐵質鉗子穩穩夾住斷掉的劍口。雙肘用力,極快地朝正上方拔出斷劍。嘶的一聲,斷劍一出,胸口的毒血也急急湧出。
再極快地將桑白皮線穿入曲針,開始用曲針縫合觸目驚心的傷口。
在這個技術落後的時代,自己精心改良過的桑白皮絲線已經是最接近現代技術的可吸收手術線了。
汗津早已浸透絹絲衣裙,全身都黏黏膩膩,沈翊寧探了探傷者的鼻息,又把了下脈搏,鬆了口氣:“血已經止住了,我再給他煎制個清肺去淤的方子,明日定會醒來。”
李鈺看見小井的呼吸漸漸順暢,傷口也不再滲血,知道小娘子沒有誆騙自己,終於鬆了口氣。
沈翊寧回頭看了男子兩眼,又從旁邊的木箱裏取出一隻線香點燃。
李鈺警惕地直起了背,拿起身旁的長劍:“娘子為何要點香?”
“此為安神香,縫好的傷口常常刺痛難耐,如若小兄弟亂動,傷口恐有裂開的危險。此香能夠讓你家小兄弟安睡一宿。”蘇慕寧柔聲說道。
隨後小娘子在一旁低眉順眼地煎製藥材,李鈺不疑有他。
然而,一刻鐘后......
“你...你...”李鈺多次使盡內力也無法出聲。
沈翊寧慢悠悠地轉過身,笑意盈盈地盯着他,見他面目兇狠,然而全身動彈不得,甚是好笑。
“如何?郎君是不是感覺四肢麻痹,目不能轉,口不能言?”
沈翊寧叮囑沈源收拾好藥箱和地面的血跡,目光炯炯地盯着男子:“郎君莫要擔心,你服下的毒藥不會單獨毒發,不過與這龍骨香一配合就有奇效了。不過兩個時辰,等這龍骨香燃盡,你就能恢復如常。然後再把這煎制好的湯藥餵給小兄弟,我保證他明日一定醒來。”
剛一踏出小破廟半步,又回頭說道:“郎君,這世間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名聲。我雖不在意,卻不願其它女子被荼毒。此次只是略施小戒,還請郎君自重,好之為之,後會無期。”
縱橫沙場十幾年的小霸王齊王李鈺,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一個窮鄉僻壤、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所算計,氣打不過一處來。
沈源有些興奮自己逃離了陌生男子的魔掌,又有些發憷:“三娘,如果被大師兄知道我們隨便用了毒香,我們可就慘了。”
沈翊寧無語地白了一眼:“你不說,我不說,大師兄會知道嗎?”
其實沈翊寧還是有些心虛的,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鄭大娘子的事情。
鄭娘子躺在床榻上,額頭、前襟和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兩位產婆齊力扶起鄭娘子,讓鄭娘子慢慢下地,靠坐在早已備好的雜草堆上。吳婆子坐上床榻,雙臂環抱住鄭娘子的腋下,讓其能安心倚靠。張婆子則蹲坐在產婦身前,仔細查看情況,不斷用熱水給產婦擦拭身子,加快打開宮口。
沈翊寧將提前煎好的加味芎歸湯端來,一口一口地餵給鄭娘子,反覆叮囑鄭娘子莫要大喊,下腰和臀部有規律地用力,不可白費力氣。
“鄭娘子,你再堅持一下,孩子快出來了。”
沈翊寧此時再次無比懷念從前的b型超聲檢查儀、內窺鏡、手術鉗、輸液管、麻醉劑......
“許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竟然是胎兒的臀部先出來了。
沈翊寧手疾眼快握住胎兒的臀部,使勁硬生生地把臀塞回宮內。隨後左手五指伸進宮內,往左側摸索一番,找准位置,隨即一把握住胎兒的兩隻腳,用適當的力氣往外伸了伸。
準備妥當后,再讓鄭娘子用力呼吸三口氣,穩穩握住胎兒的腳丫子,配合著鄭娘子的呼吸,一鼓作氣,將整個胎兒帶出宮口。接着立馬拿起火剛烤過的剪子,用剪子把臍帶剪斷。
然而......
懷中的小嬰兒沒有任何哭聲。
沈翊寧果斷抱起孩子,胳膊肘托着孩子的頭部,另一隻手不斷輕輕拍打孩子的腳底。
還是沒有聲音......
沈翊寧轉而用兩根手指快速清理掉孩子口中的粘液,接着繼續輕輕拍打孩子的腳底。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房內終於響起一聲嬰兒的哭聲,清亮有力。
“不好了,沈娘子,鄭娘子她......”
產婦大出血了。
沈翊寧麻利地用乾淨的白布微微止住鄭大娘子下身的血,只能憑藉雙手的感覺慢慢摸索傷口撕裂在何處,隨即取過早已備好的桑白皮絲線的曲針,在其身下快速縫針。
兩位婆子又驚又懼,大氣都不敢喘。
不久之後,王娘子身下的血跡才慢慢凝固。
眾人終於敢大鬆了口氣。
沈翊寧看着安睡的鄭娘子和小嬰兒,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忙活了一整天,終於能夠在偏間小憩一下,很快便睡了過去。
“阿耶,阿耶,快看我,阿寧會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