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相現,程懷瘋魔
入夜,商寧姍姍來遲。
看着眾人統一的一身黑色夜行衣,矇著黑色面紗,再看看自己隨意穿着的白色麻布衣服,商寧有些無語。
“諸位這是要……劫囚?”
“你叫我們大半夜來衙門,不穿成這樣,不就被人發現了?”梅小妹沒好氣地說。
商寧訕笑着,指着身後面無表情的人說,“我帶鑰匙了。”
程懷沒有動,只是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對商寧說,“商兄弟這是何意?”一邊說著,手一邊慢慢地放到了腰側的佩劍上。
再看對面的梅氏兄妹,似乎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方諸站在一邊,眼睛死死盯着程懷,彷彿只要他出手,就會立馬阻止。
一時間火花四濺……
一旁的燕若回則不着痕迹地擋在商寧身前,擔心一會兒打起來會傷到她。
“仵作呢?”卻見商寧從燕若回身後探頭探腦地張望,只見梅氏兄妹身後,默默地站着個蒙面的黑影,“挺專業,面都蒙好了。行了,人都到齊了,進去吧!”
“……”
見眾人都沒有動,商寧聳聳肩,也不理他們,徑直往冰窖走去。走了一半,回頭朝黑影仵作勾勾手,那“仵作”猶豫了一下,便也跟上前去。因為事前請程懷打過招呼,所以守衛很容易就放他們進去了。
商寧和仵作穿上放在冰窖門口的衣服帶上面巾,走了進去。傲劍山莊的弟子的屍身已經被重新安放好用白布蓋着。雖然放在冰窖,但過了這些天,屍身已經漸漸開始腐壞了。
商寧走過去,朝仵作招招手,“看看他背上的傷。”仵作聞言走上前,伸手掀開白布。
“是你弄得嗎?”只見那仵作身形一愣,杵在那沒動。
“哪有仵作連工具都不帶的,更何況……”她冷哼一聲,“傷我的人,燒成灰我都會認識!”
梅初白也不說話,他把弟子翻過來,舉起燈籠仔細看了看傷口。
這時,門外傳來響動,方才對峙的眾人陸續走了進來。此刻矇著面的梅初白正在翻看屍體,梅小妹趕忙蹦過去,湊到他身邊一起看。程懷和方諸二人依舊顯得十分警惕,一個警惕疑似的兇手會破壞屍體,一個則是警惕程懷會突然出手傷人。燕若回一進門就看到商寧,連忙走了過去。
而商寧此刻更感興趣的,則是走在最後一個人——從昨晚就開始冒充梅初白,讓梅小妹既尊重又忌憚的人。
那人此刻正頂着梅大的臉,靠在一旁,看着真正的梅氏兄妹在那邊搗鼓。商寧想從他的肢體動作或者眼神中看出些什麼,可結果什麼也看不出。看不出他對那對兄妹的任何感情,也看不出他對這些事情是否關心,似乎冒充梅初白這件事,也僅僅是扮演一個角色一樣,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情感。一定是光線太暗了,商寧這樣想。
見有人一直盯着自己,那人轉頭看了過來,商寧也不閃不避,繼續盯着他瞧。那人似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轉過頭去看向梅氏兄妹。只見梅氏兄妹看完屍體,朝那人走了過來。
“這傷有問題。”只聽梅小妹說。
“什麼問題?”程懷站在一旁看着假白玉梅花,“有此等功夫一擊貫穿身體,且使用梅花暗器的,偌大江湖舍你其誰。”
“傷痕是印上去的。”只聽一直沒說話的真梅大開口了,他看了看靠在一旁的假白梅,只見假白梅從袖中取出一物,亮在程懷等人面前,“這是真的白玉梅花。”他把暗器遞給眾人傳看,程懷接過白玉梅花走到屍體旁,形狀與屍體上出現的幾乎分毫不差,梅花印清晰地浮現在屍體身上。
“但是……”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什麼。只見燕若回從冰窖的角落裏拖出一頭豬,放在冰窖的桌上。假白梅臉上似乎露出了讚許的神態,商寧還未看清,只聽“嗖”、“啪”兩聲,她順着眾人的目光向那豬看去,豬依然穩穩地趴在桌上,它後面的牆壁上,白玉梅花深深地嵌在牆裏,只留下牆面上清晰的梅花印記。
再看看其他人,燕若回眼中的崇拜、梅小妹眼中的敬畏、程懷眼中的驚訝和略微的不甘、方諸眼中的讚許、還有真白梅對此的習以為常。她收回視線,走到那塊豬肉那邊仔細看了看。
“果然不一樣啊。”商寧點點頭,她又摸了摸牆壁上的痕迹,暗嘆果然江湖功夫就是深不可測。她看向眾人,“人的身體柔軟,不似牆面那般堅硬,梅公子內力高深,又是遠射,是不會留下如此清晰可見的梅花形狀傷口。”她向程懷走過去,“程大哥……”
此時的程懷緊緊握住拳頭,不甘、嫉妒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明明是同輩人,可他們卻很快成為了天之驕子,而自己只能蝸居在這小小的鏢局,連解決黑山三傑都得益於一個武功全無的小姑娘。
突然方諸和梅初白同時發力,梅初白已顧不得易不易容了,衝到程懷面前,死死按住他,梅小妹也衝過去伸手點了程懷身上的幾處穴道,隨後朝他的後背一掌打去。
燕若回則是一個箭步衝到商寧身邊要把她拉到一旁遠離程懷,卻見隔空伸過來一根藤鞭,捲住商寧的腰,瞬間就把她扯到了一邊。原來是假梅大。
商寧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突然飛了起來,快落地的時候,感覺到一隻手把她輕輕託了一下,自己才沒有重重地摔到地上,只可惜沒站穩,“咣當”一下撞在了牆上。
“哎喲!”她叫了一句,扶着牆站穩身子,皺着臉揉了揉胳膊。假梅大有些嫌棄,都扶她一把了怎麼還站不穩,卻看見商寧眯着眼嘟着嘴瞧着他,竟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燕若回跑回來,看着商寧的模樣一邊心疼地幫她揉胳膊,一邊不滿地等着假梅大,幫人幫到底,人家一個姑娘,就不能憐香惜玉,怎麼就不好好地接着呢?
另一邊,程懷像是魔怔了一樣,點穴似乎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他不停地在三人的束縛下掙扎着。因為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鏢局的當家人之一,他們也不好真的下狠手傷了他。
四個人就這樣僵持不下的時候,只見一條藤鞭飛過來,將程懷緊緊綁住。這藤鞭看似平平無奇,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論程懷怎樣掙扎,始終掙脫不開。
見此,另外三人也鬆了口氣,商寧看着這一幕,不由地走了過去,舉高燈籠仔細瞧着程懷的臉。只見他雙眼泛着血絲,喘着粗氣,商寧拿手在他眼前晃晃,他並沒有反應,只是本能地掙扎着……
“唔……”她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轉過頭朝梅初白說,“誒,借你的內力用一下?”
梅初白想了想點點頭,就勢朝商寧伸手……
“不用。”商寧撥開他的手,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兩句。只見梅初白皺了皺眉,不確定地看着商寧。商寧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點點頭。梅初白將信將疑,但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若是就這樣將人帶回去,驚動了鏢局的人,到時候雖然有方諸可以作證,但難免還是會惹人懷疑,又潑一倒髒水在他身上,他自己倒不要緊,但不應該連累在場的其他人。
於是他讓眾人退開避免被波及到,然後將雙手舉到程懷面前……
“啪、啪、啪。”他運了運功,在程懷面前拍了三掌,離他最近的梅小妹被這帶着內力的聲波震到,難受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直到一邊的方諸在她雙耳旁拍了一下,她才覺得好了一些。另一個被波及的是商寧,儘管已經躲得很遠了,但這冰窖就這麼大,她又不會武功,於是被那強勁的內力給震傷,吐了口血。
燕若回扶着她,卻束手無策。他武功不濟,保護自己都還是勉勉強強,更別說幫商寧了。短短几天,這幫人已經傷了小商兩次。他看向梅初白,眼中透着憤怒。
“沒事的。”只聽耳邊傳來商寧有些虛弱的聲音,“這是我要他做的,只是沒想到,自己這麼不中用,這冰窖都沒事兒,自己卻吐了血,早知道就躲到外面去了。”
梅初白已經將內力控制到最合適的強度,他既責怪又心疼地看了一眼硬要湊近來的妹妹,又帶歉意地朝商寧點了點頭,隨後開始查看程懷的狀況。
程懷功夫雖然不錯,但由於進入癲狂狀態並不受控,被梅初白這麼一擊整個人也如商寧一般吐了血,隨後獃獃地坐在地上。
“你不會把他拍傻了吧?”恢復過來的梅小妹又湊到哥哥身邊,一起蹲着看着地上的程懷。梅初白眉頭緊鎖,他也不確定自己的內力是不是真的控制到位了,他轉頭看了看商寧,離那麼遠的不會功夫的都傷得吐了血,這個……萬一真傻了……
“我看看。”方諸走過來,搭上程懷的脈。方諸博學,對各種知識均有涉獵,醫術雖不是精通,但也有所小成。
他把了會兒脈,又翻看了一下程懷的眼睛,折騰了一會兒,搖搖頭。梅小妹見此緊張地抓住方諸,“二哥,難道……”
“沒事。”方諸說,“梅兄內力控制的很好,而且並未直接接觸他,再加上程兄原本身體強健,所以應該沒有大礙。至於這呆呆傻傻的……”方諸想了想,想方才對梅小妹那樣,朝着程懷的雙耳拍了拍,又把他的嘴巴扒開活動了一下。然後在程懷耳邊不停地叫着,“程懷兄,聽得到嗎?程懷兄,聽得到嗎?”
過了一會兒,就見程懷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他向四周看了看,“這是,怎麼了?”
見程懷清醒過來了,正在給商寧輸內力療傷的假梅大一伸手,收回了綁在程懷身上的藤鞭。方諸又給程懷把了把脈,點點頭,“回去調養調養,應該不會有大礙。”隨後又轉頭對商寧道,“商姑娘,如何?”
商寧點頭道,“我答應這兩朵梅花幫忙洗脫罪名,現在在場眾人都已知白玉梅花並非真兇,目的也就達到了。”
於是方諸和梅小妹扶着程懷,燕若回扶着商寧朝鏢局走去。真假梅大遠遠跟着,直到看着眾人平安回到鏢局后,便離開了。
“跟你進去的那個才是梅大吧?那跟梅小妹站在一起的是?”回去的路上,燕若回問。畢竟也在江湖混跡了一段時間,看方才制服程懷的那手功夫和商寧的態度,他便也知曉一二了。
“許是四君子中的誰吧。”商寧含含糊糊地說。
“不像。”方諸聞言搖搖頭,“我不記得四君子裏有誰是用鞭的。”
“那就是他相好吧。矇著面又一直沒說話,可能是個女的。”商寧有氣無力地嘟囔着。梅小妹聞言在一旁偷偷地笑。話題就此揭過,眾人也不再探究神秘人的身份了。
天還未亮,鏢局的人大都還在夢鄉,眾人避開巡夜的人各自回了房。程懷這一路漸漸清醒了,也表示明日會召集其他人為白玉梅花洗清冤屈。
燕若回和商寧回到西廂房,燕若回扶商寧躺下后,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取來藥丸給她服下,見商寧臉色略微有些好轉后,這才關上門離開了。
又是因為疼痛的緣故,商寧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望着天花板,想着今日發生的事情。
“怎麼看上去那麼熟悉,在哪見過呢?”她自言自語道。
“你見過?”
只聽房頂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就見兩個身影從房樑上一躍而下,落在了她的床邊。
十、真假梅大,遺失的秘術
只見兩人仍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站在商寧床邊。面紗已經取了,露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來。
“是要玩猜真假的遊戲么?”商寧側了側身,可五臟六腑像是跟着被扯動了一樣,疼的她不由放棄了大幅度轉身的打算,只是慢慢地偏過頭看着兩人。
兩人沒說話,只是朝商寧走近一步,似乎是默認了商寧的說法。
“幼稚。”商寧撇撇嘴,朝左手邊的人說,“你,坐到那邊去,不許過來,離我遠一點。”那人聽話地過去坐了。然後又朝右邊的人招招手,“假道士的葯吃了不解疼,你在冰窖里給我輸內力的時候挺舒服的。”那人看着女子可憐兮兮地朝他眨着眼,笑了笑,似乎認命地走過去,小心地把商寧扶起來靠在床邊,幫她輸內力療傷。
三人許久無話,半晌,只見床邊的人收了內力,“你身體弱,得慢慢調養,輸多了你身體受不住。”商寧點點頭,道了謝,隨後看向乖乖坐在凳子上的人。那人眼裏似有一絲委屈一般看向二人。
“怎麼發現的?”床邊的假梅大問。
“絕技。”商寧似乎是身體大好一般,盤着腿坐在床上,朝他們眯着眼笑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呵。”假梅大被逗笑了,不由伸手摸了摸商寧的頭。手感真不錯,像極了小黑,眯着眼的樣子也像……
“啪”商寧拍掉頭上的手,朝假梅大瞪眼睛……
嗯,生氣伸爪子的時候更像了。假梅大笑着看着商寧,一邊揉着手一邊想。
“秘術。”冷不丁,一旁一直乖乖坐着的梅初白開口說話了。
“秘術?”商寧愣了愣,轉頭看向假梅大,“什麼秘術?”
只見假梅大收斂笑容,認真地看着商寧,“你的通天眼,是誰教你的?”
“通天眼?”商寧看了看梅初白,又看了看假梅大,發現他們是很認真地在問她這個問題,便更懵了。
“從你遇見鐵獅鏢局的鏢師開始,這一路上,在你的提醒下,除了一開始的黑山三傑,你們這一路幾乎毫無阻礙地回到了金石城。”假梅大說。
“不可能。”梅初白接話道。
假梅大點點頭,“或許其他小鏢局有可能,但對鐵獅鏢局來說,一路上不死傷一小半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商寧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
“鐵獅鏢局可不僅僅是個鏢局而已。”假梅大神神秘秘地說,他看着商寧始終不變的呆愣樣子,不由伸手彈了她一下。
摸着腦門,商寧有些悶悶不樂,放在以前誰敢這麼對自己,果然是離了權力,一切都不一樣了,放在過去誰敢對她如此不敬,她必是要……唉,罷了,她想了想江湖人那變態的功夫,縮了縮脖子。
“鐵獅鏢局的總鏢頭王虎,原本不姓王。”正胡思亂想着,商寧聽到假梅大說,“你聽說過金獅幫嗎?”商寧搖搖頭。
“那三宮三殿四庄呢?”
商寧點點頭。
“當今江湖,許多曾經風光無限的門派,或被滅、或被吞併、或隱世於物外不問世事,如今也只剩下這十大門派。十大派歷史悠久,資源豐厚,這是能問鼎當今江湖的重要原因。金獅幫雖然成立不久,比不上十大派,但短短數十年,已然成為新興門派中的佼佼者。若是能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未來有可能趕超那些老牌門派。而這王虎是金獅幫現任幫主金龍的親哥哥,更是曾經的金獅幫幫主金虎。”
“難不成又是什麼兄弟爭鬥的戲碼,導致大哥遠走他鄉自立門戶?”商寧問。
“不是。”梅初白說。
半晌,見梅初白並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打算,假梅大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接著說道,“這王虎之所以離開金獅幫,按江湖上流傳的說法是,為了幫派大業,自己能力有限所以退位讓賢。”
“退位讓賢?”商寧似是瞭然的點點頭,“古今幫派也好,世家也好,不少都是因為自視甚高,孤芳自賞,既不想補自己所短也不屑於納他人所長,以至於最後,或遇到瓶頸而漸漸衰落,或孤立無援被一夜滅門。這王虎倒是有一些眼界……不過……”
“不過什麼?”梅初白問。
“不過若真如此,何必改姓呢?”商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呵呵。”假梅大笑了,看向梅初白,“你當初若是殺了她,那就太沒意思了。”
“……我又沒想殺她。”只聽梅初白小聲嘟囔,“誰知道她那麼弱,一點武功也不會……我才散了一點力而已,一般也就是頭暈……”
“我會不會功夫,你功夫那麼好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咳咳……”商寧瞪大眼睛一副氣急的模樣,原來不是這人陰晴不定,也不是自己識人不清,只是因為自己不會功夫才會傷的那麼重!不,是因為這個真白梅蠢啊!
“……會通天眼的怎麼可能不會功夫……”梅初白小聲地辯解,“功夫極高之人是可以隱藏自己的功夫的……”
“咳咳……我看着像會功夫的嗎??”
“……誰知道呢……”
“你……”
“好了好了。”假梅大看商寧動了氣,小臉通紅的,忙過去又給她輸了內力,還不忘甩給梅初白一個警告的眼神。梅初白縮了縮脖子,繼續坐在凳子上裝透明。
假梅大一邊給商寧運氣一邊繼續道,“事情的確沒有表面上那麼光明正大。反正王虎,是被迫出來自立門戶的。”
商寧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不過雖然王虎改了姓,看似與金獅幫沒什麼關係了,但他那把大刀,在當初金獅幫創立的時候,可是砍過不少門派人的腦袋,如今每每找上門的也都不是什麼小魚小蝦,可是鐵獅鏢局的鏢師並不都是武林高手,所以每次出鏢總會較多死傷。”
“所以你們覺得,之前是因為我會什麼通天眼,所以鏢隊才能避開禍患,安穩回到金石城?”商寧緩過氣來,問道。
假梅大和梅初白點點頭。
“可是,我並不會什麼秘術。”商寧兩手一攤,“趨利避害只不過是生存本能。”
另兩人對視一眼,顯然並不相信。
“你們說的秘術、通天眼到底是什麼呢?”商寧好奇地問。
“坊間流傳江湖上有十三秘術。”假梅大說,“除了你知道的那十大派各持一術,另外兩個則為黑獄和清羽山莊所有。”
“那還有一個呢?”
“滅了。”梅初白接到。
“滅了?”
“曾經並不是三宮三殿四庄,而是四宮三殿四庄。但幾十年前,這其中一宮,被滅門了。”假梅大說,神情看似淡漠,但卻透着幾分悲涼。
“你跟這一宮……關係匪淺?”商寧問。
“那倒沒有,心生感慨罷了。”假梅大淡淡道,“黃道宮,這宮的名字叫黃道宮。”
“天地玄黃。”商寧念着,“這麼順口,難不成又是什麼古老門派分支?”
“不錯。”梅初白說。
“你想的不錯。”假梅大讚許道,“四宮原是一個整體,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情,便由當時的四大護法分別帶着各自的弟子另立門派,便有了現今的四宮。”雖是輕描淡寫地說著,但商寧卻可以想像當年鬥爭的慘烈。
“所以,由黃道宮所持的秘術,就在幾十年前消失了。而知道此秘術的人,要麼死了,要麼閉口不言。所以如今江湖中只剩十二秘術了。”
“至於這秘術,說穿了也就是一些武功秘籍或者一些幻術、一些技法。是各個門派所持有的、獨一無二的絕技。不過……如今流傳下來的威力與遠古時期是萬萬不能比的。”
“方才提到的通天眼,傳說是一種占卜之術,練成之人無需藉助龜甲銅幣之類外物,只靠雙眼便能見前世今生。只不過現在幾乎無人能習得其真髓,目前也只有天目宮的莫仙子掌握其一二而已。”
“這麼神棍……”商寧小聲嘀咕。
“不少人親眼所見的。”假梅大說,“不止如此,今日我們在冰窖看到程懷的模樣,怕也是中了玄虛宮的獨有的攝魂術,被施此術者,亂心、亂智、亂性,只會見到施術者想讓他見到之事,只聽見施術者想讓他聽到之事。不過,根據施術者能力高低,被施術者的情況也會不盡相同。像程懷公子的那種,想必施術者只是個半吊子……”說到這,假梅大看着商寧,“江湖中習得此術之人屈指可數,只有玄虛宮內力達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修習此術,見過其真面目且還清醒活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是宮中弟子就是內功極高之人。不知你是從何處得見?並還懂得解法?”假梅大步步緊逼,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唔……”商寧哼哼了兩聲,對假梅大的質問不以為意。“不記得了。”
房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商寧打了個呵欠,也不說話,只是撐着頭看着真假梅大。
梅初白雙手放在膝上,微低着頭,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垂在地上的床幔,假梅大則一副懶懶樣子靠在床邊,把玩着從臉上取下來的面紗。
江湖中人都道是白玉梅花性情難測,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實他們是兩個人呢?商寧默默地想,他們又是為何要扮作同一個人呢?
“所以,小假,你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商寧實在困得不行,他們有功夫能撐住,自己可不行,更何況又傷上加傷,更需要好好休息。
小假?假梅大對這個稱呼有些哭笑不得,正準備開口,只見梅初白抬起頭說,“找你幫忙。”
“什麼忙?”
“找兇手。”
“不要。”
“……”梅初白聞言又委屈地低下了頭。
“不會叫你白幫的,只要你願意幫忙,需要什麼可儘管開口,只要我們能做到的……”商寧抬起一隻手,制止了假梅大繼續說下去,“我不會你們說的秘術,對這些江湖紛爭也沒什麼興趣。你們也看到了,只不過短短几天時間,我也只不過稍稍了解多了一點點,就搞成這個樣子,若是再插手,說不定小命都沒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而已。”
“……若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一個非天目宮的弟子,學會了天目宮的秘術,甚至更精通……”
“你威脅我?”
“方法雖然卑鄙了點,管用就行。”假梅大微笑着,“不過你放心,無論是金錢還是應有的權利,我們都不會虧待你的。”
“……好走不送。”
“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剛走到門口,似是想到了什麼,假梅大回過頭,看着商寧,微微笑道,“還有……我不叫小假,你可以叫我凌澈。”說完,隨着梅初白的身影,一掠而去。
看着被掌風輕鬆關上的門,商寧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這一路上小心謹慎,不僅是因為不會武功,也是為了儘可能少的留下蹤跡,本想藉著鐵獅鏢局的鏢隊隱藏自己,想不到竟陰差陽錯地把自己陷入了難以自拔的境地。
還有那個小假……不對,那個叫凌澈的人,一副看似無害溫柔體貼的模樣,骨子裏黑透了,若是真被他胡亂說自己會什麼天目宮秘術,最後恐怕只有依附於他或者霍家莊才能活命,而且別無選擇。
她慢慢地從床上爬下來吹熄蠟燭,又顫顫巍巍地走回床上躺下,有了凌澈的幫助,內傷已經不似之前那般鑽心地疼痛,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舒適日過久了,這點疼痛都忍不了了。她閉上眼睛,罷了,還是儘快解決這些事,早日擺脫這些人的糾纏方為上策。
就這樣想着,商寧緩緩進入了夢鄉。
黑暗中,燕若回睜着眼睛,聽着隔壁漸漸沒了動靜,隨後便是商寧那熟悉而平穩的呼吸聲,他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放心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