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成命隕

吳復回到濠州，還未休息兩日，就有朱元璋書信來到，讓他清點兵馬，返回滁州。吳復馬不停蹄，帶着本部一千兵馬往滁州趕，第二天夜裏就到了定遠，進城歇息。忽然有衙門小吏來報，昨天有吳復家眷前來尋親，正在東街如副客棧停歇。

原來吳升帶着一家子到了定遠，向縣衙通報后得知吳復在濠州，但無奈吳倫年紀太小，一路舟車勞頓，已是承受不住。只能現在此處休息兩日，再往濠州去。

吳復心生詫異，不知他們為何要來定遠。吳復趕忙往客棧去，無論何事，自己都小半年沒見過他們了，心中甚是想念。

到了客棧，讓小廝引路，先進了老母親的房間，吳母和楊婉兒在一屋，吳升帶着吳傑在一屋。

楊婉兒見推門進來的是，當即欣喜若狂，不知所措，當即從床邊下來過去抱住吳復，吳母也是老淚縱橫，啜泣不已。她們這一路真是太驚險了，稍有差池，就再也見不到吳復了。

楊婉兒擦乾了淚水，拉着吳復到床邊看吳倫。無論只有三個月大，吳復走的時候，他還沒出生。楊婉兒把他抱起來放到吳復懷裏。吳復看着手裏這個胖小子，他見到吳倫也不哭、也不鬧，甚至還拿手揪他的鬍子。這以後怕也是個惹禍精，說不定也能向他老子一樣，做個衝鋒陷陣的將軍。吳復放聲大笑道。

放下了吳倫，吳復才發現還有一個小子在床上，疑惑地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楊婉兒本來欣喜的臉色頓時變成了愁苦：“這是吳成大哥家的雲哥兒，元兵來攻村子，吳成大哥為掩護我們被元兵殺死了。”

“什麼，元兵來打村子，那其他鄉親呢？“吳復焦急的問道。

“都沒了！都沒了！村子一把火被燒了個精光。“楊婉兒用發抖的雙手捂住眼睛，一連串的淚水從悲傷的臉上滑落。她不是因被恐懼而哭，她是為元人殘暴，屠殺鄉親近千口而哭。吳復的眼睛忽然模糊了，他上手把楊婉兒摟到懷裏，暗中攥起了拳頭，他臉上的青筋爆了出來，他恨透了，他要報仇！

聽到了動靜，吳升也進來了，看到大哥在摟着嫂子哭泣，母親坐在床頭暗自啜泣，也明白到底是如何了。

吳升做到凳子上嘆了聲，開口道：“大哥，如今成哥是為救我們而死，我想認雲哥兒為養子，等他長大了再歸到成哥名下。“

吳復鬆了楊婉兒，回道：“理當如此，現在這事不知該如何給存中他們說。“吳復坐到凳子上惆悵。

他惱恨自己無能，自己如今行動已不能隨心所欲，縱使報仇，這些兵馬又如何攻的下樑縣。當初跟着自己出來的十三個兄弟，他們的家眷都沒了，只有自己的家人完好無損，這讓自己有何臉面去面對他們啊。

楊婉兒走到他身後，捏了捏他的肩膀說：“如今木已成舟，還是要儘快讓他們知道消息，這是我們欠下的，我們必須得還。“

吳復和吳升一起回了軍營，吳復覺得走在路上的每一秒都如此煎熬，他的腳像灌了鉛一樣，每邁一次都要使勁全身力氣。

事情到底還是說了，大家並沒有像吳復想像中的怨恨自己，他們都很平靜，都沉默着。他們也恨自己無能，這一路，攻虹縣、下五河，他們見慣了殺戮，見多了元軍和濠州義軍是如何荼毒百姓。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明白仇恨根本不值錢，這個世上已經有太多的仇恨了，活着才重要，讓萬民活着才更重要。

大家各自回了營帳，也許他們會回去大哭一場，也許會去酒肆尋一會大醉，也許…也許…。這次之後所有人都會成長，仇恨要報，卻不能蒙蔽雙眼，他們雖是泥腿子出身，卻也知道活一家與活萬家的區別，這個世界爛透了，那就讓眾兄弟一起把它補好。

彭大、趙均用打完泗州就徹底鬧翻了，兩人回到濠州就處處勾心鬥角。

趙均用和孫德崖等四人沆瀣一氣，一起對付彭大。彭大平日得力的人手竟逐漸讓趙均用收買了。彭大氣不過竟一下子病了。

這可把郭子興急壞了，自己在這裏本來就為趙均用、孫德崖不容，只有彭大親近自己，若是彭大亡故，在濠州自己可真就孤苦難依了。趕忙使人遍尋名醫、名葯，自己去彭大院裏探望。

彭大見是郭子興來了便要起身相迎，卻被郭子興快步上前攔住，輕聲說道：“彭大哥就在這裏安心躺着，弟弟已經讓人去尋名醫。彭大哥你身強力壯，用不了幾天就又能舞刀弄槍了。“

彭大心中黯然，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估計命不久矣。

彭大抓着郭子興的手說：“如今我們起兵已經有兩年了，卻仍舊困於濠州、泗州幾城，他們幾個性格瑕疵必報，又對部下多有縱容、缺乏管教。如今我們困於內鬥，假以時日，必被元軍所迫，我走之後，還望你能摒棄前嫌，和他們和睦相處，我咱們隊伍壯大起來。“

郭子興聽完，心裏直想，我也是有心無力啊，你若走了，那幾個我怎麼相處得下去啊，我怕是到時候也呆不下去了。

表面上又把話題岔開說：“彭大哥怎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這過幾天便能康復如初。“

彭大笑了笑，直道：“弟弟回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郭子興哪能不明白這是下了逐客令，連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告辭出去。

相比起彭大院裏的愁雲慘淡，趙均用院裏確是喜氣洋洋。屋中趙均用、孫德崖等人相互敬酒、吃的是熱火朝天。

“趙大哥，我看這彭大就是這幾天了，狗娘養的，他以為他是誰，成天給我甩臉子看，老子才不吃他這套。“孫德崖飲盡碗中的酒，又掰了根雞腿塞嘴裏，滿臉戾氣的對趙均用說。

“哈哈，眾位兄弟我們干一碗，等他死了，他那近萬部曲就是我等得了。“趙均用起身端起酒碗對躺下眾位敬酒。

彭大還是沒能熬過去，彭大一死，他的部下便紛紛轉投趙均用、孫德崖等人麾下，郭子興的日子變得更難過了。

吳復領兵帶着家眷趕了兩天路，終於到了滁州城下，安頓好眾人，便趕緊去見朱元璋。

朱元璋見吳復回來心花怒放，他對吳復的表現非常滿意，無論是力取兩城，還是婉拒賞賜，這些都讓朱元璋心裏徹底把他列到自己隊伍里。郭子興賞了，朱元璋自然就更要賞，收攏人心的手段，他可比郭子興會玩。

聽說吳復全村被屠，當即承諾到時若取梁縣，全縣官員生死任憑吳復處置，又賞了錢財錦緞，還專門從城裏拿了一個院子來安頓吳復家眷。

吳復雖明白用意，但依然感激涕零，這一路下來見了濠州那伙人，他已經看出來，朱元璋才是真正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