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家裏天都黑了，祖孫三人匆忙煮飯熬藥，寧靜的鄉村隱隱傳出老太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奶奶，我和妹妹真的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嗎？”美娟給奶奶端來溫開水潤嗓子。
“你們兩個是我在路邊撿的！”奶奶嗔道“傻孩子，不是親生的誰願意養別人家的孩子？還花錢送你們上學？”
“也是，可別人家的爸爸媽媽常常回來看小孩，我們爸爸媽媽都不知道長什麼樣！”美娟把煮好的麵條撈出來，放上油鹽就可以吃了。
雪華熄了灶里的火去端麵條：“奶奶，爸爸媽媽不會是不要我們了吧？”
“怎麼會？不要還養這麼大了？咳咳咳～”說了兩句話，奶奶又開始咳嗽。
姐妹二人給老人輕輕拍背順氣，又揭開鼎鍋鍋蓋看看葯熬好了沒。
“葯等吃完晚飯再吃，我們先去吃飯吧！”美娟把麵條端去堂屋飯桌上。
姐妹二人心裏都明白，自己的父母可能並不喜歡自己，不然不可能沒話可說，對於她們來說，父母可能就是個不可缺少的名詞，是個會供養她們上學生活的陌生人。
同村的高遠爸爸現在還沒走，他在忙着翻瓦。（南方的瓦房時間長了會有鬆動破損，要重新翻蓋，不然會漏雨，王家每逢下雨家裏就擺滿了盆子，地上都是濕淋淋的。）
高遠馬上要中考，高爸爸已經開始打點高遠以後的生活，他在市裡高中附近租了房子，高遠上高中以後可能就不會回村裡了。
村裡同齡的女孩子不怎麼和王家姐妹玩了，她們會三三兩兩對着姐妹二人指指點點，偶爾也會挑釁：“你們爸媽不會是不要你們了吧？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看你們，一件衣服穿好幾年，來來回回就那兩身衣服！”
姐妹二人惱羞成怒，和她們吵作一團！
小孩子的吵架無非就是你說我什麼，我就說你什麼，無聊幼稚。
女孩子可笑的優越感，讓村裏的女孩子都瞧不起王家姐妹，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倒沒那些想法，他們不會說長道短。
開學了，王美娟早上走得早，家裏的事就落在了妹妹王雪華身上，她每天早上都要給奶奶提前把午飯和中午的葯準備好。
放學回家，雪華要收拾家門口的菜地，把空地撒上菜種，再掐兩棵小白菜晚上炒來吃。
美娟回來時雪華已經煮好飯，雞鴨也已回籠，正在昏黃的燈光下寫作業。
美娟看着妹妹蠟黃的臉，心中百感交集！
兩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村裡同齡孩子都白白嫩嫩，她們兩個乾瘦枯黃。但是她們沒時間傷春悲秋，自憐自艾，奶奶如果不好了，她們該怎麼辦？
雪華順利考上初中，鎮上就那一個初中，姐妹二人可以結伴上學了。
王家奶奶不怎麼咳嗽了，人卻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躺在堂屋的涼椅上。
村支書來王家看望，搖着頭把姐妹兩叫出去說話。
“丫頭哇！你們爸爸再打電話回來，叫上我，我有話和他說！你們好好照顧奶奶，身邊別離了人！”老支書嘆着氣走了。
“姐姐，我害怕！”妹妹更咽道。
“不怕，我陪着你呢！”姐姐心中慌亂無比。
第二天王家爸爸就打來了電話，小賣部老闆在店門口吆喝：“王美娟，接電話！”
美娟遠遠回應：“來了！”
雪華要留下陪奶奶，美娟喊上老支書一起走了。
走到小賣部門口，聽見小賣部老闆正在說話：“老王，家裏要修公路了，可能要佔地，你不回來看看嗎？高家小子出息了，賺了大錢，現在還沒出去呢！”
老支書咳嗽兩聲：“王家小子的電話？”
“哎呀，支書來了？快來坐！”
“不坐了，我和王家小子說兩句話。”老支書接過電話。
“小王啊，你媽快不行了，你們哪天回來？”
電話那邊的聲音美娟聽不到。
“你儘快吧！今年村裡要修馬路了，每家要出一個代表商量一下，這事等你回來再說。”
“美娟在呢，你有話要和她說嗎？那行，等你回來再說吧！”老支書掛了電話：“美娟啊，你爸過兩天就到家了，有什麼話等他回來了你們慢慢說，電話費挺貴的！”
美娟愣愣點頭。
天氣越來越熱，屋裏面還好，陽光下站一會兒，皮都能曬脫一層！
今年王家除了門口的菜地，沒有再種地，都讓村裡人種去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在掰玉米棒子，等玉米收完又要收水稻，水稻收完挖紅薯……庄稼人一年四季都有活干。
王家奶奶躺在涼椅上，看着門外的太陽出神。
雪華端了葯來，輕聲道：“奶奶，吃藥了。”
奶奶看着雪華：“乖孫，奶奶可能活不成了，我不吃藥了，你陪奶奶說說話吧！”
“奶奶，你會長命百歲的，我和姐姐還沒有長大，還沒有上大學，你不會離開我們的！”雪華泣不成聲。
“傻丫頭，沒有誰會長命百歲，我只是擔心我走了，你們姐妹兩個怎麼辦？”奶奶目光憐愛。
“奶奶！”雪華抱住奶奶。
“怎麼了？”美娟跨進門檻，疑惑不已。
“美娟，辛苦你了！”奶奶對美娟招手。
“我不辛苦，奶奶你要快點好起來！等我以後有錢了帶你過好日子！”美娟蹲在老人涼椅邊，握住她冰涼乾瘦的手。
“美娟，你們爸爸是不是要回來了？”奶奶問道。
“嗯，可能要回來吧，說是村裡要修馬路，每家要出代表商量一下。”
“等他回來，你們跟他走吧，這個房子住不了人了，我不在了沒人護着你們。”奶奶握住兩個女孩的手，語氣不舍。
“奶奶，我們不走，我們要在家裏陪着你！”雪華更咽道。
“傻丫頭，陪着我做什麼，我一個快入土的老太婆！你們爸爸以前答應過我的，你們跟他走吧，他不會不管你們的，再怎麼說都是親生骨肉！”奶奶知道姐妹倆的擔憂，安慰她們。
“等他回來再說吧！現在說這些都是沒用的！”美娟不忍潑冷水。
美娟好歹在縣裏讀了一年書，懂的也比妹妹多一些，結合這些年父母對姐妹兩的態度，她也能知道一些父母的想法。
不管怎麼說，王家爸爸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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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姐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未來還很長，以後的事，誰又說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