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容家往事

幾十年前，東陵都城中，容家曾是最風光的世家。

容家世代承襲永安侯一爵，朝中官員大半是容家子弟，亦或是在拜在容家門下門生。而容家權勢雖盛，卻門風清嚴，族中子弟在外皆是謹言慎行，無有敢仗勢欺人之輩，朝野上下無不稱讚。

當年的容家有無數出色的子弟，而容曜則是年輕一脈中最為出色的存在。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曾有人在讀到《衛風·淇奧》時，感慨道，“這說的，不是正是容家曜郎嗎！”

容曜出色不僅僅是顯赫的家世和高貴的品性，還有他那俊美無雙的樣貌。

當時，幾乎是所有待字閨中的少女都幻想過能嫁給容曜這樣的人物，甚至是高貴的當朝公主，都曾委婉地向容曜表露過心意。但容曜明確拒絕了所有女子的暗示明示，他當眾立誓，此生只娶一人，他唯一的心上人。

容曜早有心上人，是柳家的小女兒柳如是。

柳家並不是顯赫人家，只有柳如是的父親做了一個五品官，其他人都不過是些芝麻大小的官職。柳家的女兒也不出眾，便是那個讓容曜傾心的柳如是也不過是普通的大家閨秀。許多人不明白，容曜為何非要娶柳如是，還揚言只娶她一人。

當時世人並不看好這一對，就是容家也不同意這麼親事。雖說容曜只是容家二房的嫡次子，不用承襲長房的爵位，二房也還有嫡長子可以付託。但容曜真的太優秀的，優秀到容家覺得這樣的一個女子根本配不上他。

可容曜很固執了，他執意要娶心上人為妻。在容府的大門口，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最後昏了過去。最後，容家妥協了，同意了這門婚事。

婚後柳如是接連生下了兩個兒子，這才徹底在夫家站穩了腳跟。幾年後，柳如是又生了一個女兒，很是寵愛。

容曜和柳如是對三個孩子很是用心，這三個孩子也長成了極為出色的人物。

柳如是三十七歲那年，突然被診出有了身孕。當時，她的大兒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柳如是擔心生下這個孩子日後會被旁人說閑話，可容曜卻認為這孩子是上天賜予他們夫妻的福分，想要留下。夫妻二人商量了許久，最終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柳如是懷胎九月之時，被容曜以“養胎”之名送到了城外的莊子裏，但實則是因為容家正處在風口浪尖，很不太平。

當時的陛下十分寵愛年輕美貌的玉貴妃，為了博美人一笑，做了許多荒唐之事。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玉貴妃受陛下喜愛，她的一乾親眷自然也都得到了好處。

這原本並不算什麼，可玉貴妃生下了皇子之後，便開始妄想讓自己的兒子登上九五之位，百般迫害陛下的幾位皇子。

在加害了幾位皇子之後，玉貴妃膽大包天，竟將念頭打到了太子頭上。

玉貴妃誣陷太子對她欲行不軌，還揚言太子想要早日登上皇位，已有不臣之心。

而後，太子的一位侍從主動向陛下坦白，並帶人從太子寢宮找出了早就做好的龍袍和寫着當今天子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

天子盛怒，下令將太子壓入天牢。

那個曾經還算有些英明的陛下，隨着年歲的增長，已經變得昏庸了。而如今，被美色迷惑，他只聽得進自己想聽的話，只相信自己見到的所謂的事實。

更可怕的是，容家發現，這背後竟然還有敵國的陰謀！

敵國派人潛藏在玉貴妃身邊，為她出謀劃策。

容家屢屢進諫，一片忠心卻被說成了有謀逆之心！

柳如是的女兒出生三個月後，容家被判定謀逆之罪，抄了家。

在無數臣子冒死進諫后，容家幾百個男丁最後只活了下了不到三十個，都被判了流放。而女眷，則都入了奴籍。

容曜不想拖累妻子，早早寫下了休書，送了妻子回娘家。可柳如是又怎麼可能願意拋棄夫君獨自過着苟活，她毅然決然地隨着容曜一道去了流放之地。

押送的差役早就知道容家眾人的冤屈，更是敬佩柳如是的忠貞，一路上都權當做看不見，任由她跟着隊伍走。

因不願讓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兒跟着受罪，柳如是便將女兒留在了柳家。而這，卻成了她這一生最後悔的事。

大約是又過了十幾年了，玉貴妃將所有擋在自己兒子前面的障礙剷除，在天子駕崩后，扶持自己的兒子登基。而敵國派來的一直為玉貴妃出謀劃策的姦細趁機毒殺了玉貴妃的兒子——如今的天子。

而後敵國趁機進攻，不過一年，便輕而易舉地攻下了京都。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容家當年所犯的罪，被赦免了。

流放之地苦寒至極，困苦至極，容家許多男丁當年都被用了重刑，在路上死了一半，在流放之地又又死了不少。最後剩下的，只有容曜，還有其他幾個容家旁支子弟。

他們這裏待了這麼久，也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也不願離開了。只有容曜和柳如是放不下小女兒，便打算會京都看看。

到了柳家，他們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嫁到江南容家，在柳家呆了幾日，便又去了江南容家。

在容家，在見了自己想了十幾年，念了十幾年的女兒后，柳如是哭了，哭得很是傷心。這不是喜悅的淚水，是悔恨的淚水。

柳家對這個柳如是的小女兒很好，太好了。

她不願讀書，柳家便不讓她讀了；她不想管家，柳家便沒有讓她學；她想要嫁人，柳家便讓她嫁了，在她出嫁時，柳家幾乎賠上了一半的家財，作為嫁妝。

因為無人管教，因為不讀不學，她沒有識人眼光，她不曾看出一心想嫁的良人，有的不過是一副英俊的外貌和一張只會花言巧語的嘴，他無才無德，喜新厭舊，貪花好色。

可卻把柳氏哄得死心塌地，對他痴心一片。

柳氏嫁入容家一年，生了一個女兒。那個喜新厭舊的男子有新歡，正和新歡打得火熱，對於自己的妻子和剛出生女兒毫不在意，對柳氏越發冷淡。

柳氏將夫君的冷淡，見異思遷歸咎於女兒，只覺得自己生的不是兒子，才讓夫君不快，對剛出生的女兒不管不顧。

那個小女孩幼年時過得很是不如意，而後柳氏生下了一子，對於這個女兒就更加不在意了。

容家夫婦得知自己的外孫女的境遇后，心疼不已。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和江南容家商談的，最終江南容家同意將柳氏的女兒過繼給柳氏的哥哥，容家夫婦那個過世的二兒子。

而後，容家夫婦帶着五歲的小女孩離開了容家來了洛陽，並為她改名容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