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久別重逢

遠處，一艘大船即將靠岸，而岸上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做買賣的生意人，有玩雜耍的手藝人，有來接人的丫鬟小廝們，也有幫忙搬運行李的苦力們......這些人當中，卻有一行人最為顯眼。

這一行大約有幾十人，五輛馬車，兩輛是有頂的，三輛是沒頂的。五輛馬車上都掛着一面紅底黃邊的旗幟，寫着一個大大“容”字。周圍的人大多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自覺隔了些距離。也有認識的，知道這是哪家府上的，也擔心得罪，離得遠了些。

大船靠了岸，船上的人陸陸續續走了下來。其中有一個少婦，約是三十幾歲的模樣，雖是風韻猶存，卻因一路顛簸，臉上有着明顯的頹色。

這行人中先走出了兩個中年婦人，走到那婦人跟前，問道：“敢問可是江南來的容家夫人，容柳氏？”

“正是我家夫人，你們是何人？”柳氏邊上的嬤嬤發問道。

“小人姓李，是府里派來迎接姑奶奶的。”李嬤嬤表明了來意后，開始介紹身邊的嬤嬤“這位是楊嬤嬤，負責管理府中的下人。”

“小人見過姑奶奶，”楊嬤嬤先行了禮，“馬車早早在那邊候着了，請姑奶奶隨李嬤嬤先上車，行李什麼的只管交給小人便是。”

見柳氏隨着李嬤嬤上了馬車，楊嬤嬤又走到站在一旁的幾個中年男子身旁，笑道：

“我家小姐想着此番定是還有幾位掌柜隨行，令我等特意多備了一輛馬車。卻不想竟是來了五位，倒是我等疏忽了。還請諸位多擔待，勉強擠一輛吧。”

幾位掌柜聞言，便是再老成持重的那位，此時面上也了幾分驚疑。但幾人也都是見慣世面的人，縱然心中萬般思緒，此時也裝作若無其事，一個個都坦然上了車。

容府準備的五輛馬車，兩輛是坐人的，還有三輛則是用來裝行李的。

柳氏一行人帶的行李不多，但也是不少的，三輛裝行李的馬車竟是剛剛好，只余了些許空位。容府的下人手腳也快，這麼多東西，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都了裝車。

待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李嬤嬤便去跟柳氏稟告。得了允許，才吩咐車夫駕車出發。

馬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柳氏以為是到了，下了車才發現，不過是到了一家酒樓。

柳氏心中不解，正要開口，卻聽李嬤嬤開口道：

“姑奶奶不知，容府離此甚遠，到家還得再走上一個多時辰。如今也快到午時了，還請姑奶奶下車，先用了午飯再動身。”

“可是，母親她......”柳氏還是有些猶豫。

“老夫人這些年一直記掛着、擔憂着您，您一路行來舟車勞頓，神色本就不佳，若再餓上幾個時辰，就算身子無恙，老夫人見了您如此，豈不是更擔憂......”

李嬤嬤一番話說下來，柳氏心中雖覺得不妥，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得點頭同意。

下了車，酒樓掌柜親自迎了柳氏一行人進去。掌柜帶着柳氏上了二樓，除了幾位隨行的嬤嬤，其他人都留在了一樓用飯。

柳氏剛一坐下，酒菜便陸陸續續送了上來，滿滿擺了一桌。柳氏嘗了幾個菜，只覺得每一道都是佳肴，最後竟是比平日裏多吃了一碗飯。

吃完飯後，酒樓掌柜的又送來了消食的山楂乾果，還安排了說書先生給柳氏解悶。柳氏聽得入了迷，等說書先生說完，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了，還是容府的嬤嬤提醒，柳氏才想起該動身了。

柳氏出了門，才發現其他下人早就準備好了，只等她上了車，便立刻出發了。

除了幾位掌柜，其他人都不曾注意，來時的五輛馬車，在離開酒樓時變成了六輛。

來時，五人還在暗暗抱怨一輛馬車坐五個人實在有些擠得慌，而再出發時，五人坐了兩輛馬車，卻還是讓五人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

行了快兩個時辰，柳氏才聽坐在馬車外的嬤嬤說道：“前方便要到了，還請姑奶奶早做準備。”

柳氏聞言心中難免好奇，小心掀開了馬車小窗的布帘子，往外瞧了一眼。

原本還是光禿禿的街道，不過拐了彎，便見到了蹲着兩個大石獅子的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着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赫然寫着兩個金漆大字——容府。

柳氏心想，像自己這樣的女眷，再如何也不會到了要大開正門迎接的地步，該是要走角門了。

正想着，馬車又往西行了，不多遠，果然停在了西邊角門。

馬車停了，柳氏便也下了車。一下來，便見門前正停着一抬小轎。還不等柳氏開口，李嬤嬤便主動上前，扶着柳氏上了轎。柳氏上轎后，只一瞬便圍上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抬起轎子進了門。眾婆子步下圍隨至一垂花門前落下。眾小廝退出，眾婆子上來打起轎簾，扶柳氏下轎。

柳氏扶着婆子的手，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是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剛進裏屋，便有四五個丫鬟迎了上來。其中一人穿着打扮、氣質模樣都和其他人不同，而那眉眼竟還有幾分像柳氏。柳氏想着，這該是自己的女兒了。

“夭夭，娘親對不住你，這麼多年也不曾來看過你一回。”柳氏上前幾步，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滿是歉意地說道。

她自顧自說話，卻不曾發現被她握住的手的夭夭和其他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對。

“你們這群丫頭，做事總是如此拖拉。小姐方才還說了，不知道姑奶奶到哪兒了，讓我出來迎一迎。你們倒好，把姑奶奶堵在門口，讓小姐和老夫人白白擔心了好一會兒功夫。”

說話的是墨素，是容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她最是個聰慧的，方才從裏間出來，見到這一幕，便猜到發生了什麼。雖心知肚明，卻不好直說，便半真半假說了這一番話。

那個被柳氏誤認為是自己女兒的，不過是府中的一個丫鬟，是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當初正是因為眉眼有幾分像柳氏，才被老夫人看重，留在身邊的。

“姑奶奶快進去吧，老夫人正念着您呢。”墨素沒等其他人開口，忙迎了柳氏進去。她知曉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開口都只會讓場面更加尷尬，既然如此倒不如當做什麼都不知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