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故人相見，且飲一杯
十畝靈田上佈滿了隴隴被靈雨術淋過的棕黑小土包，封政拄着一把鋤頭，彎腰抓起田裏一把靈土。
據送來鋤頭的雜役少年所說，鋤頭是由精鐵打造，陳可嫵聽說此事後特意安排雜役將這把送過來，只說看封政沒有趁手鋤具，直接將這把精鐵鋤頭送給了他。
雖然這把精鐵打制的鋤頭至少值一塊下品靈石，但雜役面前，封政也沒推脫的必要，直接取來鋤頭道謝一聲便將其留了下來。
封政仔細研磨着手中靈土，細細揣摩其中靈氣含量，點了點，其中靈氣濃度已然和玄水宗分下來的用於種植靈谷的靈田一致，足以供給這些靈珠草的日常所需，不過如果不想這十畝靈地一年之內便退化成靈氣稀薄的普通田地，還是要每隔一個月便前來為靈土和靈珠草施展一次靈雨術。
至於靈田雜草，封政也是找了兩名雜役日常維護，讓封政疑惑的是，不知是運氣還是這兩人刻意為之，在懸賞閣接下封政任務的雜役赫然便是為他收割靈谷、運送靈草的兩人。無論如何，兩人能力自少有所保障，封政也可以放心將此任務交給他們。
一天內靈田之事便告一段落，其餘三月中，封政也僅僅只需再來幾次，只要保證靈株草和靈田不出問題便可以，其餘事項早已外包出去。
封政輕鬆返回洞府所在山峰，儘管路上途經漓泉山供奉殿，可封政卻沒有絲毫前去兌換靈訣的打算，自從上次被供奉殿執勤修士李辰惡意捧殺后，封政和他便已徹底撕破臉皮，如果讓他得知自己兩月內便就晉陞凝氣三層，還不知要給封政引出什麼禍患。
封政已是決定這三月便修鍊控水術，雖然從藏法閣取出控水術已有些時日，不過封政卻一直撲在毒雨劍訣上，未曾真正用心鑽研過控水術，即便如今也只是熟練境界，這也直接造成半月前封政被常虎發現后無法逃跑的困境。
除此之外便是修鍊和毒雨劍訣兩件大事，從靈言商會購得聚靈丹，藏法閣陳靈紘也是賞賜兩枚聚靈丹，封政尚未吞服，儲物袋中則是靜靜躺着八枚聚靈丹、一枚泄毒丹、十二塊靈石和一份靈田契約，靈石和聚靈丹足以支撐封政在漓泉外門修鍊室中修鍊十日。
毒雨劍訣方面雖是精通境界，但也如陳靈紘所說，不入大成之境，精鐵劍上的幻境之毒遲早會消失，封政也就自然失去外門大比奪得名次的一大助力。
這些便是修鍊的事項，可封政依舊有些不安，在與陳可狐的交談中便提到雜役小鎮藥師李河，封政尚且還欠他一枚靈石，如今靈草賣出，自是需要前往還賬，可雜役小鎮卻還有一個封政在意的人，有內門供奉殿長老警告，封政也是不敢直接違抗命令。
迎着正午陽光，封政手上提着兩筐酒菜走出百珍樓，身上除了已經略顯老舊的獸皮袋就只剩背上的那柄精鐵劍，至於陳可嫵差人送來的精鐵鋤頭，早被封政放回洞府修鍊室。
封政在來百珍樓之前便回過一次洞府，其中靈草都被割去，只餘下洞府田地里的靈草種子在肆意吞掠靈氣，雖然靈氣濃度再次下降的不多，但相比初入洞府之時，其中靈氣也是足足減少了近三四成。
也只有修鍊室好些，也許是曾經佈置過聚靈陣的緣故，其中靈氣僅僅只降了兩成多，也是因此，封政才特意將精鐵鋤頭放在修鍊室里，雖然基本沒有效果，但將其放在靈氣濃郁的地方，想來應該也是有些好處的。
百珍閣離着供奉殿有些近，封政心中可沒有靠近供奉殿的想法，不僅是因為擔心李辰鬧出什麼么蛾子事情，更有對李辰的糾結，封政心中對於月前阻礙他修行的陰鷙青年也是有些猜測，除了李辰，封政實在想不出當時得罪過何人。
直通山下的小路穿過山腰一片茂密楊樹林，穿過黃土巨石，穿過草地蟲蝶，直通山下，可此時，對封政來說，這條山路卻為他送來了一位故人。
黃靜靈一身灰衣在陣陣風浪中沿着山路緩緩走來，灰衣略顯陳舊，但卻十分漿洗的乾淨，比起幾月前，她雜役服上新增了幾處破損，也用灰布給縫補上了，除了縫補的皺皺巴巴，也沒什麼不同，面色則是略顯消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風之感。
三月不見，可對封政來說卻如是幾年未見的老友突然重逢一般，一年半多的朝夕相處，黃靜靈的耿直莽撞性情，二人田邊勞累除草之景瞬間從記憶中湧上心頭。
封政立在原地，眼中則是愧疚之意，那是對他未敢違抗內門長老馮秋心命令的愧疚，也是對未能與馮秋心說出心中答案的遺憾。
心中對於內門封頂之上的問題，封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談什麼因利而動，摯友而已，封政從未渴求能在黃靜靈身上得到任何修鍊資源。
遠處山路上的黃靜靈走到兩三百米遠時，才認出封政，她黝黑乾瘦面龐上頓時浮現笑容，更是強撐着身體，加速朝封政緩慢走來。
“無論怎樣，你也要恢復體力再來這裏啊。”封政控水術猛衝黃靜靈身前，只是在靠近時卻生生停下腳步，在黃靜靈身前布下一道水幕，攔下因急速奔行而向她撲卷而來的山風。
黃靜靈身子虛弱，顯然也是用了化血訣強行凝氣，只是封政沒有漓泉外門供奉殿馮長老的修為，單憑她身周的靈力也是判別不出他是否成功凝氣，不過現今這些對封政來說都不重要。
黃靜靈臉上笑容更盛，深陷眼窩的雙眸越發明亮，可她卻未曾說出一句話，只是靜靜呆在水幕後面。
稀疏靈雨落在黃靜靈手掌上，她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虛弱，即便落在她手掌上的靈雨都僅含稀薄靈氣，所能做的也就是溶入黃靜靈體內溫和滋養她氣血虧空的身體，封政甚至不敢施展完整靈雨術，擔心大量靈力湧入，她的身體會無法承受。
沒有血氣丹的補益就敢帶着一副氣血雙虧得身體前來供奉殿，封政實在不知道該說她是勇敢還是魯莽。
過了一段時間，黃靜靈臉色才稍顯紅潤，封政知道這只是表象，僅是補益了她體內神氣，可虧空的血氣卻依舊沒有得到補充，也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走吧，去百珍樓補一補你缺失的血氣。”封政單手提着兩個筐盒，在黃靜靈眼前晃了晃，笑着說道。
黃靜靈臉色好轉了些，帶着些紅暈，低聲緩緩說道：
“師兄，我成功凝氣了。”語氣雖然輕柔，但卻絲毫不掩其中驕傲歡快之意。
“嗯，你做得很好，能在兩年內凝氣，外門弟子中可沒有多少。”封政附和她的話語，這種時刻可不是揭開外門生存處境的時候。
過了兩三息，黃靜靈才回過神來，她像是下定決心般向前走了一步，即將貼到藍色水幕上，平靜說道：
“師兄，讓我走完這一路吧，你去百珍樓等我，來樓下接我就可以，有靈力滋養，我怎麼都不至於力竭。”
黃靜靈說完后不由露出貝齒，咧嘴笑起。
封政回了一聲，隨後便有絲絲輕風襲來，直至藍色水木徹底崩潰成天地靈氣，路上山風才再次撲在黃靜靈身上。
目送黃靜靈一步步走入供奉殿外廳，封政一路跟在身後，直至在見到她進入內廳后，封政才轉身離開，至於李辰，封政早已無心在意。
百珍樓前，太陽又有些偏斜，封政走入百珍樓后便有些心中不安，彷彿一件久尋不得，卻出現在角落中的珍寶，只在他一轉眼的功夫，便再次消失不見一般。
封政知道他心中的時間感已經不足為信，可百珍樓時刻鐘和太陽滑落的痕迹，這一切都表明已有一刻鐘過去了，封政心中不安越發強烈。
正在封政要去供奉殿詢問之時，一名外門弟子跑了過來，封政認出是謝昂然，而謝昂然見到封政后也是向他跑了過來，只是臉上表情卻有些複雜，高興、尷尬、傷感，像是不知道該擺出哪副面孔一般。
最終還是停在那副稍有傷感的面孔之上，“封師弟，黃靜靈師妹隨馮長老前往內門了，她讓我來告訴你，“他日故人相見，再飲一杯”。“
封政愣在原地，只是靜靜聽着謝昂然的傳話。
過了許久，封政才嘆息一聲，拱手謝過謝昂然後便提着兩筐酒菜，沿着山間小路，直奔雜役小鎮而去。
趕到雜役小鎮時，天色已有些昏暗，李氏藥鋪門前正有一位灰袍老人在鎖門，封政慢慢走上去。
幾月不見，藥師李河彷彿又蒼老了些，他的年紀和李爺差不多，不過畢竟有修為在身，身子還算硬朗，可即便如此，封政依舊能看出他的疲態，更何況凡人之軀的李老呢。
封上心中憂愁，在藥師李河訝然神情中，走到近前，封政高聲說道：
”故人相見，且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