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分道揚鑣
未過多時，天際澄明，雲高霧淡，月亮漸漸地衝出了青冥之上，換作太陽晨曦杲杲的寒光。偶爾天空上有的幾顆星星，卻也不亮了。
人生就是這樣，美好須臾一線，荒誕卻總是永恆的，未免遭逢凶釁險惡。因果輪迴，都是人事所不堪勝記的。
乾坤心情平復下來，沒有剛剛那般悲慟了，但是心靈的創傷，是怎麼也無法平撫的。是的，他恨林楓堂，即然林楓堂將痛苦強加於他，那他便成倍地返還回去。
濕重的露寒打在乾坤的身上，他扛起乾九天的遺骸，步履蹀躞地向堂外走去。
乾坤選了堂后比較空曠的地方，在原地挖了三米深的坑，將乾九天草草地埋了進去——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父親的死。
將乾九天斂葬完畢，乾坤便隻身一人離開了八正堂。
……
在風影堂中，林楓堂將所有的弟子全部禁閉於堂內，不得私自外出。在一間屋子裏，只有周濤與林楓堂兩人。
“堂主，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周濤問道。
林楓堂高興得很，顯得神清氣爽，他一雙眼睛玩味地看着周濤，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清亮着嗓子說道：“等那個小子上門。”
周濤聞言，卻是不屑一哼，說道：“那個小子？能幹什麼！”
林楓堂怡然自在地閉上眼睛，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一定啊。乾九天之死，乾坤肯定會來尋仇。到那時他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你去應戰，他一定會方寸淆亂，必輸無疑。身為乾九天的兒子，乾九天不可能不會傳給乾坤八正拳法，到那時……”
“到那時，您便可以從乾坤的手上奪取拳法。”周濤也明白了林楓堂的意思，直接搶先林楓堂的話說道。
林楓堂緩重地點了點頭，兩人相視，哈哈大笑，得意的笑聲在響朗整個屋子。
……
乾坤出了村子，去向紫陌林。這一次前行，沒有了之前的期盼與悸動了。他的目的，只是向司空逸君道別，徹底斬斷關係。
乾坤如果殺掉林楓堂后，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找上他。如果殺不掉的話，事態發展的嚴重便會身死，若是活着，麻煩亦是更多。
他不想連累司空逸君，只能做此無奈之舉。
想到這份剛剛萌芽的愛情就要被自己扼殺掉了，不禁心中被不甘與悲傷浸染。捨不得，終究是一種痛苦而又焦灼的情感。
然而，他未注意到的是，在他進入紫陌林之前，便有一人捷足先登，在暗處窺伺着。
“吁～～”
一聲尖長清脆的哨聲響起，樹上的棲禽四散而去。
“呵。”乾坤自嘲一笑，連林間的小鳥都開始躲避我了嗎？
不一會兒，司空逸君便一陣小跑從林中竄出來，帶着一縷清香，撲向乾坤的懷中。
“你怎麼才來，我都很久沒見到你了。”司空逸君乖巧地在乾坤的懷裏蹭了蹭，嫩嫩地說道。
不知怎的，他與司空逸君只不過幾日未見，這一次乾坤再看向司空逸君，竟覺千年未見，別有一番相思滋味。
人面依舊，桃花依舊，只不過，乾坤再也做不到與司空逸君終相廝守了。
“你怎麼了？”司空逸君見乾坤沒有反應，便小聲問道。
乾坤猛地回神，忙不迭地說道：“沒什麼，只是太久沒見到你，今日一見，便怔住了。”說罷，笑着搖了搖頭。
司空逸君卻一縮頭，語氣有些委屈地說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可以改的。”
乾坤鼻子一酸，頭抬起來，把司空逸君摟入懷中。他咬着牙，看向司空逸君的側顏，卻怎麼也說不出那樣的話。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將司空逸君抱得越來越緊。
這時候的他需要安慰，況且，他還是一個孩子啊！
“你沒事吧，沒關係，說吧，我會幫你的。”司空逸君其實早已經用靈犀被動地感受到了乾坤的異常波動，這才對乾坤說道，想為他排憂解難。
“沒事。”乾坤解翳一笑，“就是太想你了。”說罷，像是往常一樣颳了下司空逸君的鼻子，他不想讓她擔心。
“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司空逸君堅定地說道。
在此，她已經明了心意，為愛，至死不渝。
乾坤欣慰一笑，撫了撫司空逸君的頭，將唇吻在司空逸君的額頭上。
然而，這一幕，卻是被隱匿在一旁的羅必耀驚訝地觀察到了。
“乾坤，你是在找死！”羅必耀匪夷所思，悶聲怒喝。
有了司空逸君的安慰，乾坤的情緒已經落定下來了。他笑着望着司空逸君，他不想說出那件事，那件讓他失去愛情的決定。起碼，現在他不想說。
能保持這種曖昧的關係一天，就是一天吧。可是，這種私心，又能維持到什麼時候呢？乾坤略有惆悵地想着。
窺見了這一幕的羅必耀，立刻轉身就走了，在驚訝與詫異的同時，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這消息告訴司空令長了。
而沉溺在愛情漩渦的兩個人，渾然不知羅必耀的存在與離開。他們更不知道的是，從現在開始，他們的愛情已經動蕩起來。
……
乾坤與司空逸君分別後，乾坤便直接去了石家村。
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乾坤漸漸地明白了一件事。林楓堂殺九天的目的，確實不是單單地為了八正拳。然而，一定有王都的內部的人點名要殺父親。林楓堂在王都待的時間久了，心形與行為早已變得麻木不仁了。
所以，他這才去找石龍，他要反擊王都，反擊這些不公平的暴力，這，就必須藉助石龍的力量。
今天，死了乾九天，那麼明天，後天，也會死另一個“乾九天”的。王都的殘暴專厲的手段一日不改，民間就一定會永遠惶恐不安下去。
也許是一時興起吧，也許是積壓太久吧，乾坤真的受不了了，十三年的陰影，讓他蒙受了太多，讓他經歷了太多，他不想在沉迷逃避下去了。
這時，他想起了瘋老道說的話，時代，正是需要有覺悟的人來改變的。
他相信，石龍一定會幫助他的，因為他們是兄弟，不是手足勝似手足的好兄弟。
所以，他將石龍會到了包子鋪，兩人在鋪子外面對坐着。
“唔，吃包子嗎？這次咱們還吃幾屜？喂……”石龍在一旁大大咧咧地說道，而乾坤在一旁醞釀著說辭，未聽進去。
“啊，好啊。”乾坤回過神來說道。
“你怎麼了？”乾坤的反常，讓石龍有些擔心，更是有些不解。
乾坤囅顏一笑，說道：“沒事。”
石龍怎看乾坤，笑得都有些牽強。石龍乍地生出一些不好的預感，連忙說道：“不是出了什麼事吧？叔叔怎麼樣了？”
乾坤正想着和石龍怎麼說這件事，見石龍直接問他了，乾坤也不想繼續迴避下去，直接順着石龍的話說下去。
“石龍，你說，你將來，會怎麼生活下去。”乾坤沒有回答石龍的話，只是自顧自問道。
乾坤想要旁敲側擊地與石龍達成一致，開門見山地與石龍坦白透了，乾坤怕他接受不了。
石龍一愣，而後沉思一陣，說道：“沒有想過。”
“那，若是讓你選擇將來的路，你會是自閉於現在，還是飛出故里，向外前行？”乾坤進一步地探問道。
石龍不在意地一笑，隨口說道：“當然是在家裏了。”
“為什麼？”乾坤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
“去外面多沒意思，我想安靜安靜，自自在在地過完這一生。”石龍漫不經心地敲着桌子。
“外面的世界很廣闊，你不想看看？”乾坤忍住心中的激動，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引導給石龍，於是他繼續說道。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你到底想說些什麼？”石龍見乾坤遮遮掩掩地，像是有些什麼事情要與他說，便問道。
“好。”乾坤哼道，“我告訴你我是怎麼選擇的！”
乾坤站起身來，語氣鏗然地對石龍說道：“我要走出這個偏狹的地方，收絡很大的力量，來推翻王都！”
石龍一驚，不敢相信地說道：“你是要做那些‘伐靈者’嗎？你這是會挑起戰爭的！”
“你難道要沉浸於現在的生活嗎？你難道就不想反抗嗎？想想吧，我們的生活是如何被壓榨下去的，難道寧可把這些當成過眼雲煙一樣無關緊要嗎？”乾坤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大聲地對石龍喊道。
“雖然他們做過的事情，我也曾經痛恨過，但是，王都總會改變的吧？我們這些人微薄的力量也改變不了什麼，更會挑起不必要的戰爭。”石龍咬着牙，語微聲低地說道。
“這不是非要挑起戰爭不可，也不是渴望要在戰爭中度過餘生，而是為了自由而戰，為了信仰而戰！”乾坤臉變得通紅，語氣有所失控。
“我……”石龍默然，乾坤見石龍消沉頹廢的樣子，心算是涼透了，他吸了一口冷氣，慘笑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