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跌跌撞撞地開始了
距離上次開會已經好幾天了，不知道教材的編寫工作進行得如何？
這天，阿波利亞·米底西昂剛剛結束內務部的會議，腦中便想起了這事。
就阿波利亞自己負責的魔法理論和精靈語科目來說，這幾天可以說是進展神速。他成功聯繫到了精靈國的賢者與幾位大魔法師參與教材的編寫工作，還意外收穫了一本魔法學院的魔法理論初等教材作參考。
阿波利亞從不奢望其他人能擁有和他一樣的工作效率，但他希望他們至少有些進展。於是，他步履一轉，朝着內務部旁邊的一棟小樓走了過去。這裏本來是空閑的建築，現在被拿來用作編寫教材的工作室。
走進大廳，異樣的氣息撲面而來。阿波利亞以為有什麼妖魔入侵，立刻擺好戰鬥姿勢，沒有拿着魔法書的那隻手也立刻閃出藍色的淡淡微光。
“阿波利亞大人，您這是幹什麼？”
有個清潔工從旁邊走過來，摘下帽子向阿波利亞行禮。
“這股氣息是怎麼回事？”眼見清潔工沒什麼異樣，阿波利亞微微放鬆了些，但仍然沒有放下架勢。
“啊，是其他的大人正在裏面工作。”清潔工一五一十地說。
“工作？”
清潔工走進大廳內的走廊，伸手示意阿波利亞打開其中一扇門。“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波利亞將信將疑地站在門前。門裏湧出一股巨大的妖氣，像是由無數種緊張、頹廢和哀怨的氣息混雜而成。阿波利亞法力高強，經驗豐富，卻很少見過這樣可怕的氣息。他握起拳頭，在門上輕叩三下，聽到門裏傳來“請進”的聲音后，才慢慢地轉動門的扶手。
門剛開個小縫，巨大的怨氣立刻迎面襲來，瞬間把門完全推開。阿波利亞立刻退後幾步，重新拾起戰鬥架勢。
怎麼了？裏面到底是什麼？為了不被這股怨氣迷住眼睛，阿波利亞俯身低頭，才慢慢看清屋裏的狀況。一大群人正圍坐在一個長條桌子周圍，抱着頭死命地苦思冥想，一股股怨氣紛紛從他們的頭頂冒出來，好像一頂頂煙囪。
“發生什麼事了？！”阿波利亞立刻認出其中兩位。“李曉旭，愛德華，你們在幹什麼？”
李曉旭是人界出生，因此負責人界科學的教材；而坐在他身邊的愛德華·莫里哀，前幾天參會的官員之一，則負責華夏神域的語文課編寫工作。此時，這兩人一個攤在椅子上，活像個半死不活的殭屍，另一個趴在桌子上，像頭冬眠的棕熊。
“啊，阿波利亞。”李曉旭看到來客，便強打精神坐了起來，拿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啥都沒寫出來，急的直冒煙。”
“我看出來了。”阿波利亞也有點想擦汗。“你遇到了什麼困難？”
“還沒有遇到困難。”李曉旭帶着生無可戀的眼神望向阿波利亞。“你不能問一個還沒吃飯的人飯菜好不好吃，對吧？”
“一點頭緒都沒有嗎？你不是人界出生的嗎？”
“是，我是人界出生的，但我現在發現我好像什麼都不會。”李曉旭拿雙手遮住臉。“幾年就全忘光了。”
雖然很難以置信，但從小接受高強度學習教育的李曉旭，在異界待了幾年便將自己十幾年學的知識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那你呢，愛德華？你又遇到了什麼問題？”
愛德華·莫里哀坐了起來，用手理了理他金色的長發。他來自外交部，是位風流倜儻，英俊瀟洒的男子，身着一套白凈整潔的正裝禮服，擁有着一股不同於房間裏其他人的氣質。此時此刻這副慵懶的樣子，和魔王陛下坐在王座上的神態倒是有幾分相似。
“不會。”
“不會？”
“對，不會。”莫里哀的眼睛像是在說“我真的儘力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他總是這樣，比起語言更喜歡用眼神傳遞信息。
房間裏的其他人都是這兩人的部下，此時也和他們倆差不多，一個個或哀怨或頹廢，或緊張或嚴肅，弄得整個房間烏煙瘴氣。阿波利亞不久前還滿心樂觀期望，現在卻被一大桶冷水從頭到腳淋了個遍，彷彿一個小丑。
不過實際上，只是他自己以為自己是個小丑而已。在房間裏的其他人看來，阿波利亞抿住雙唇，眉頭緊鎖，凌厲的目光飛快掃過會議室的所有角落，比起小丑，更像是個正處在爆發臨界點的家長或是班主任。
會議室的所有人都在盯着這個臨近爆發點的班主任。只見他僵在原地，全身止不住地發抖，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似的……突然，他長舒一口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和平靜。隨後，他打開手中的筆記本，撕下其中的兩張紙。兩頁紙閃着淡藍色的微光，在阿波利亞的魔力指引下分別飄到李曉旭和愛德華的面前。
“這是什麼？”李曉旭和愛德華詫異地看着面前的紙。
“李曉旭，我給你的紙上記載着北鄉地下市場一間書店的信息，那裏專門流通各種珍貴書籍資料，你可以去那裏找找靈感。”
“愛德華，帝都大圖書館裏有幾本人界的華夏語書籍，你可以去看看；我再給你幾個華夏神域文官的聯繫方式，如果你有問題可以找他們。”
“真的嗎？”
“太好了！”
“哦！！！太棒了！！！”
會議室瞬間熱鬧起來，化作一片歡樂的海洋。李曉旭高興得手舞足蹈，一旁的愛德華也如釋重負般，和李曉旭連連擊掌叫好。
“知道怎麼做了，就抓緊干吧。”
過於熱鬧的場面總是讓阿波利亞不太自在。他只好在一聲聲感謝的話語歡送下快速退出房間，又立刻關上門。
背對着關上的房門，阿波利亞頓覺大事不妙。
“不會其他人都是這樣吧……”
他的預感是對的。不妙的氣息仍然在整棟大樓里回蕩，從各個方向朝他襲來。他花了幾秒鐘整理了下儀錶和心情，旋即沿着氣息襲來的方向朝下一個房間走去。
果不其然，問題一個接一個朝他撲過來。
“那個啊，我雖然平時用召喚術很多，但好像對召喚術的書本知識不是很懂耶。”
“異界的植物草藥種類實在太多了，不知道該收錄哪些，草藥學專家是眾說紛紜，達不成一個共識。”
“全帝國上下，根本就沒幾個達到成仙境界的修鍊者，修鍊的進階課本基本沒法寫。”
面對一個個問題，阿波利亞只好一次次翻閱自己的筆記本，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答案。
“找一個懂召喚術理論的人幫你如何？我可以提供給你幾個人選，你可以再自己去找。”
“先確定一些最基本的，能夠達成共識的植物草藥種類，開始基礎課本的編寫工作如何？分歧比較大的種類可以讓草藥學家慢慢討論。”
“我以前和東海龍宮的龜丞相有些交情，也許可以讓他幫你介紹幾個人。”
這麼一天下來，阿波利亞的精力和體力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剛進房間的時候要面對大大小小的怨氣和頹氣，臨走的時候又要面對熱情的感謝和歡送。這兩者對阿波利亞來言，其實都是不小的傷害。阿波利亞不擅長面對熱鬧的場面，也不善於應對他人的感謝和熱情。儘管他自己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所幸，不是所有人的工作狀態都很糟糕。庫里木——四天王中那位身穿鎧甲的巨物——負責的數學課本就進展順利。但有些人的工作進度實在是令人堪憂。很多人從未有過這類的工作經驗，突然就這樣上手是不是太為難他們了？阿波利亞不禁這樣想。
眾人現在編寫的這些課本，對於魔王的子嗣與整個帝國的孩子都具有很大的教育意義。但其實具有教育意義的，並非只有最終編寫出來的課本而已。編寫課本這項任務本身，對完成它的人來說，也擁有教育意義。
也許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但阿波利亞希望自己的同事能夠稍微學習一些科學文化知識。如今魔王的命令在即，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因為如果讓別人代替自己去完成魔王的旨意，對部下來說是一種屈辱，所以那天魔王面見的一眾部下，即便再不願意，也必須要多多少少親身參與到這項工作中來。
看來自己無意中為很多人扮演了引路人的身份，而且今後還要扮演很長時間。想到這裏，阿波利亞笑了笑。因為自己曾經的那位引路人的身影，不知為何又穿越遙遠的時間，在他的眼前浮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