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戰(1)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來到了凌晨兩點五十。馬含章的神經已經緊繃了起來,他知道這是鬼子最有可能渡江的時間了。
馬含章這個排里眼神最好的戰士是特等射手侯登科,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他能打到不少優秀的獵物。這些獵物的肝臟幫助他補充到了足夠的維生素A,所以他在參軍之前就沒有夜盲症。
前兩年他打到了一隻狐狸,剝下來一塊上好的狐狸皮拿到城裏去賣,結果這塊皮子被一個日本皮貨商人看上想要低價強買。侯登科自然不肯,於是發生了衝突,他打傷了那個日本皮貨商人,只能背井離鄉開始逃亡。
後來,走投無路的侯登科就參加了軍隊想要混口飯吃,結果參軍還不到一年就碰上小鬼子發動“九一八”事變,於是他就作為江橋守軍的一員再次和日本人幹上了。
現在,他正拿着馬含章的望遠鏡負責觀察江面的情況。優秀的視力讓他在敵人開始渡江后不久便發現了這個情況。
侯登科立即轉頭向馬含章進行彙報:“排長,小鬼子果然開始過江了,人應該還不少呢!我看見木船和皮筏子有百八十隻,估計至少有三五百人要過來偷襲,咱們該怎麼打?”
馬含章接過望遠鏡,朝侯登科指示的方向觀察了一番,同時在心裏盤算着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消滅這些鬼子。
幾十秒鐘后,馬含章確認了敵人的兵力應該是在五百人左右,分乘三十多艘木船和四五十隻大皮筏子向北岸悄悄划來。而他們選擇的登陸地域似乎就是自己負責的這片防區。
當然,也可能還有其他的登陸地域,只是超出了自己的觀察範圍罷了。
不過為了減小動靜,他們劃得並不快,這給了馬含章充分的時間進行部署。
馬含章立即開始着手安排,他叫來了胡彪和馮希山兩個班長以及賈天柱這個士官,命令道:“現在鬼子已經來了,一班二班及排部全面展開。以偏左側掛帆大木船和偏右側覆蓋白色篷布的木船為基準,將鬼子的進攻正面劃分為左中右三個部分。
一班火力負責攻擊左側部分,二班火力負責攻擊右側部分,排部火力負責攻擊中間部分。等鬼子進入一百米以內,以我的槍聲為信號一齊開火。
所有的匣子槍都接上匣托,先用連發檔打點射,第一輪齊射結束后,改用單發檔壓制和消滅剩餘敵人。匣子槍的最遠交火距離設置為一百五十米,敵人逃出這個距離后停止射擊。
步槍和輕機槍的最遠交火距離設置為兩百米。在第一輪齊射的時候,步槍機槍匣子槍都要首先射擊鬼子的皮筏子,迫使乘坐皮筏子缺乏掩體的鬼子放棄這些皮筏子跳江逃生。
打完第一輪齊射后,輕機槍和匣子槍立即開始壓制木船上的敵方火力,步槍優先把第一輪齊射后還呆在皮筏子上的鬼子逼到江里去。
等皮筏子上的鬼子都跳江后,所有人轉為自由射擊,但需要注意火力區域的劃分,要盡量避免重複射擊導致的火力浪費。同時,對於已經跳江的鬼子不要理會,他們基本失去了威脅。
胡彪、柱子,我們三個在打完匣子槍里的二十發子彈后,馬上改用擲彈筒攻擊鬼子的木船。除了用來劃分火力區域的那兩艘標記船留到最後打之外,其他的木船都可以自由攻擊。
胡彪負責打左側區域的船隻,柱子負責打右側區域的船隻,我負責打中間區域的船隻。
如果我們能儘快幹掉幾艘鬼子的木船,
他們考慮到繼續進攻的風險,就不能不撤退了。
當然,鬼子要是真瘋了,非要強渡,那等他們進入五十米,我們就用手榴彈可勁兒招呼。
如果鬼子進入到三十米內,我們就按一班、二班、排部的順序分三組交替掩護後撤三十米,然後繼續用手榴彈招呼。
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人都點頭答應道。
隨後,在幾個班長和排部訓練士官的輕聲指揮下,戰士們紛紛進入戰鬥位置,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鬼子的船隻劃得雖然不算快,但江面終究並沒有多寬,他們很快就進入到了距離江邊一百多米的地方。
馬含章打開了“二十響旁開門匣子”的小機頭(保險),將快慢機撥到連發檔上。
他緊緊盯着一個拄着刀半跪在一艘木船的船頭上,看起來像個基層軍官的鬼子,用匣子槍悄悄瞄準了他的前胸。
他的右手食指開始用指肚輕輕按壓扳機並慢慢增加力度,左手穩穩地扶住了匣子槍的二十發固定彈倉,駁接在握把上的匣托則牢牢抵住了他的肩窩,形成了穩固的瞄準姿勢。
隨着手指力量的逐漸增加,扳機也被一點點向後扣動着。很快,扳機阻鐵被壓力打開,擊錘的能量被完全釋放。隨即,擊針被擊錘推動撞上了子彈底火,彈頭咆哮着衝出槍膛,向著目標飛去。
那個拄着指揮刀的日軍中隊長只覺得胸口被猛烈撞了一下,隨後便聽見寂靜的蘆葦地里傳來了“噠噠噠”一個短點射的槍聲。
糟糕,我中彈了!這個念頭剛出現在鬼子中隊長的腦海中,難以言喻的劇痛就隨之傳來。
如同烙鐵一般灼熱的疼痛打斷了鬼子中隊長的思考,並迅速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氣。
他再也無法繼續保持拄刀半跪的姿勢,身子一歪倒在了船頭。在他倒下的同時,密集的槍聲傳進了他的耳朵,在他聽來卻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般,而且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他仰面躺在木船上,映入眼帘的是浩瀚美麗的星空,這讓一向狂妄的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渺小,甚至比一粒塵埃更加微不足道。
今晚,故鄉北海道的夜空也是如此美麗嗎?要是能躺在自家的漁船上,和美智子一起看着美麗的夜空,和太郎一起數着星星,給他們講大城市裏的故事,那該多好啊!好睏啊,睡一覺吧,也許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美智子和太郎了呢。
這是日軍中隊長的最後一個念頭,他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閉上了眼睛,永遠不再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