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摩提之心(1)
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深夜,因為錯過了末班車無名純靠腳走了回來,讓他感覺自己的腳快要散架了。
房東素來有早睡早起的習慣,以往這個時候房東的房內早就熄燈進入了黑暗,然而當無名到達樓下時房東屋內的燈卻還開着。
懷着疑惑的心,無名走上了樓,發現房東屋子的門虛掩着的,應該是考慮到無名買菜還沒有回來所以故意留的。
房東果然還是沒有撐住,在沙發上抱着腿早早的睡下了,原本就清秀的可怕的面孔在看不到那雙恐怖眼睛后便顯得着實可愛,可惜一旦房東醒來這種可愛就只會被那看不穿的恐怖所代替,實在讓人可惜。
熟練的走到冰箱前,熟悉的將垃圾清理掉,熟悉的將所購買的食材分類,連各種食材該用什麼方式包裝都已經嫻熟於心。
說起來,這種事反而是無名來之後才開始的,如果只讓房東自己來乾的話,那呆板木訥的房東只會將所有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去,結果就是再好的食材也會因此很快串味。
無名多次警告房東絕對不能在冰箱裏隨便亂塞,可就算警告無數次,房東還是會重複自己的操作。
明明長相如此清秀,行為邏輯也如此機械,日常的生活卻混亂的離譜。
這強烈的反差令無名一度非常頭疼。
“無名。”
“房東有何指示!”
房東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無名一大跳,讓他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情,馬上站直準備接受命令。
但僅僅是叫了他一聲罷了,除此之外再沒有說什麼。
無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才發覺房東只是在說夢話罷了。
“無名想做就能做到,因為無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無名只要想......”
房東一如既往在說些有的沒的,無名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從房東的床上拿起被子,輕輕的蓋在了房東的身上。
“房東大人啊,這種話要笑着說才會讓人有種被誇的感覺啊。”
無名嘆息着抱怨道,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見到房東表露那怕一點點人類該有的情緒。
其實無名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怕房東,除了看不出房東的情緒外,房東好像也沒什麼需要害怕的品質。但就像牛看到獅子便會天然的害怕一般,這簡直是天然流淌於鮮血內的壓制。
悄悄關上燈,關上房門后,無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系統的界面展開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的間接。
斬妖師的旅程從“小菜雞”過渡成了“白斬雞”,看上去自己變得相當美味。
而新的任務,名叫“群星墜落”,只說讓無名阻止一切發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指引與提示。
在發覺那個覆蓋了整座城市的陣法后才刷新了這個任務,顯然這個任務與那個陣法的本質有關,但自己真的有能力去對抗可以創造這等規模的陣法的人么?無名不禁自問。
第一個點是在郊區的凶殺案現場,靈力流動到那個房間后又延展到了天空。
自己當時的那個感覺,應該是第二個點被產生了,因此靈力被牽引化成了新的靈力帶。
“又有人死了啊!”
那凝重的殺意簡單直白的告訴了無名原因。
兩個點的形成都與死亡有關,如果點的構成要與殺人掛鈎,或許整個事件的調查會簡單很多,陣法的運作需要嚴格的規律,一旦偏差就會使得陣法內部無法支持運作而崩壞,
以城市為規模的陣法更是如此。
必須殺人的話,每一個死者之間肯定會有相應的聯繫。
愛意,恨意,任何慾望強烈的情緒都有可能成為相互之間緊密連接的線。
不過並非必須是感情這樣的東西,想要完成儀式需要的僅僅是聯繫罷了,通常來說只是感情最容易建立,也最容易引導,但不排除會用一些別的更為麻煩的手段。
例如公寓所處的陣法,就是房東利用楓樹林和公寓通過石子路作為“線”所構成的。作為陣心而存在的公寓被房東賦予了空間上的不變,而作為陣其他組成結構的楓樹林被房東賦予了空間上的變化的屬性,不變與變的連結則通過特殊製造的石子路來完成平衡,因此才能保持陣法的持續運作。
但如果,如果有人有能力破壞其中的任何一環,楓樹林也好,公寓也好,石子路也好,只要其中之一消失,這個陣法就會被打破。
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利用感情來連結都要脆弱得多。
“噗噗啊,我覺得咋們明天可能有的是活幹了,你不嫌累吧!”
無名身邊那隻額頭有三葉花鈿紋的粉色小狐狸疲憊的輕輕“唔!”了一聲,用軟軟的小爪子拍了拍無名的臉。
“好的好的,母狐狸讓你看個夠,也給你買大肘子。不過,搞不好會很危險啊!”
那幾乎凝固的殺意仍然飄在無名的眼前揮之不去,讓他有種想要逃避的想法。
噗噗被無名打攪后煩悶的拍了拍他的臉,示意他安靜點,大半夜的,別搞得像高中多情的小男生似的啰里啰唆一堆話。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死板的敲門聲,會這樣機械一般以固定速度敲不多不少的三下的人,全世界也找不到幾個。
疲憊的無名將噗噗輕輕放在地鋪上,一邊按着酸痛的脖子,一邊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睡眼惺忪的房東,原本就厭世的眼神因為疲憊變得更加空洞了。
“房東大人,怎麼了?難道你要開始夜襲我了?”
無名打趣的開着玩笑,也藉機緩解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困意。本該準備入睡的他,卻被忽然叫了起來,說實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
秋夜的風涼的有些刺骨,所幸北方的氣候很乾燥,不至於讓人無法忍受。
仍沉浸在困意中的房東因為難以保持平衡左右微微晃動,許久以後才指了指自己的房間示意無名去那裏談話。
進到房間后,房東搖搖晃晃的走向沙發,抱着腿坐在了沙發上。
而在房東的身前,擺放着一踏像報紙一樣的東西,還有一張巨大的城市地圖。
無名很自覺地拿起了那一疊報紙,才發現那不是報紙,而是類似於報告之類的玩意,上面還印刷着彩色的照片。
“無名,無名肯定已經注意到了,所以.......”
話剛說到了一半,房東便沒了聲,半開半合的眼睛看不出是睡著了還是沒睡着。
無名對此倒是早有預料,將沙發上的被子再次輕輕蓋到了房東的身上后,靠着門認真查閱起了手裏的東西。
陣法之間會相互影響,如果相性不好還會導致彼此間此消彼長,能夠覆蓋整個城市的巨大陣法不可能不讓房東察覺,但房東能這麼快就搞來一手的資料讓無名實在是沒想到。
背景頗深啊!兩個世界都是。
“第一個人已經在那個地方住了很多年了么?那為什麼會成為陣法的點呢?第二個人也是,搞不懂。”
資料上詳盡的可怕,簡直讓兩位死者成為了透明人,從出身到曾經的過往,再到他們可能接觸過的人,都詳細的列出了一份清單。
第一個人曾經是一名工人,因為業務能力不佳被辭退,幾天後忽然進入了證券交易所工作,而且工作成績相當喜人,周圍人形容他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樣的轉變在表世界的人看來應當歸功於奇迹吧,不過作為接觸過里世界的人,無名意識到這轉變絕不是毫無緣由的。
引導么?通過多次的暗示,來讓人們無意間自然的走上某一條固定的道路。這樣的事情對里世界的人來說算是家常便飯,常見的“驅人”就是如此。不過轉變的程度太嚴重了,嚴重到一般里世界的人也無法做到。
第二個人則不太一樣,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似乎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個樂善好施的的人,死之前也一樣每日行着善事。曾經甚至為了救別人連家財都散盡了,不過因為天生的財運很快又賺了回來。生活中的人際交往極其良好,基本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
僅從這些資料來看,二人可以說沒有絲毫的交際,極端的說連對話的可能都不存在。
但連續兩天先後死亡,又都是作為陣眼而存在,肯定有什麼共通點。
“死亡原因,第一個人是不明么?第二個人——異物堵塞了氣管導致窒息死亡?”
無名看到照片后不禁皺起了眉。
照片上第一個人的家裏已經不是簡單的慘可以形容,徹底成為爛泥的身體組織糊滿了整個房間,上面爬滿了黑色蒼蠅,僅僅是看着就讓人噁心。
第二個人則更為恐怖,胳膊被縫在了肚子上,腿也被縫在了一起,類似於果樹樹枝的東西從他的體內生長出,但死因歸類是異物堵塞了氣管,應該是依靠身體內的生命生長的植物。
警方判定是邪教恐怖分子的所作所為,從里世界的角度看,也確定是某種邪教的儀式。
“看不懂啊,這種東西完全不在我的知識範圍之內。”
無名撓着頭,打算去接杯冰水讓自己清醒清醒,抬起頭只看到房東正用空洞洞的眼睛死死凝視着自己。
“無名怎麼看呢?無名的話,應該能發現很多東西。”
“您別抬舉我啊,我在您面前談這玩意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么?”
這絕不是自謙,能以一己之力隨手創造出一片楓樹林大小的秘境,還不需要依靠任何神話性質的古物就能長久維持秘境的穩態,這種級別的陣術師全世界都屈指可數。
如果再算上年齡的話,房東的地位恐怕已經達到了冠絕的水平,在房東的那個年齡段已然無出其右。
聽到無名的讚譽,房東並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開心。
“無名只要說出自己發現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