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湯姆的誤導
那天晚上,哈利上床比宿舍里其他人都早。這一半是因為他認為他無法忍受弗雷德和喬治再一次高唱“他的眼睛綠得像新腌的癩蛤蟆,”另一半是因為他想再仔細研究一下里德爾的日記,他知道羅恩認為他是在浪費時間。
哈利坐在他的四柱床上,翻着那些空白的紙頁,上面沒有一點兒紅墨水的痕迹。然後,他從床頭櫃裏取出一瓶新墨水,將羽毛筆插進去蘸了蘸,讓一滴墨水落在日記的第一頁上。
墨水在紙上鮮艷地閃耀了一秒鐘,接着就好像被紙吸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哈利興奮起來,他又將羽毛筆蘸滿墨水,寫道:“我叫哈利.波特。
這行文字在紙上閃了閃,也被吸了進去,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然後,奇迹終於出現了。
紙上突然滲出一些哈利從沒寫過的文字,用的正是他的墨水。
“你好,哈利.波特。我名叫湯姆.里德爾。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日記的?”
這些文字也很快消失了,不過是在哈利開始匆匆寫字后才消失的。
“有人想把它扔進抽水馬桶里沖走。”他迫不及待地等着里德爾的回答。
“幸好我用的是比墨水更持久的方式記錄了我的往事。我一直知道總有一些人不願意這本日記被人讀到。”
“你是什麼意思?”哈利潦草地寫着,激動得把紙都戳破了。
我的意思是,這本日記里記載着一些可怕的往事。一些被掩蓋的往事。一些發生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往事。
“我現在就在這裏,”哈利飛快地寫着,“我在霍格沃茨學校,這裏不斷發生可怕的事情。你知道關於密室的事情嗎?”
他的心狂跳起來。里德爾很快就回答了,他的筆跡變得凌亂潦草,就好像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我當然知道關於密室的事情。在我那個時候,他們告訴我們說這是一個傳說,一個並不存在的東西。但這是謊話。我上五年級時,密室被打開了,怪獸攻擊了幾個學生,最後還弄死了一個。我抓住了那個打開密室的人,他被開除了。但是校長迪佩特教授因為霍格沃茨出了這樣的事而感到丟臉,不許我說出真相。他們向外面宣佈說,那個姑娘死於一次古怪的事故。他們給了我一塊金光閃閃的刻着字的漂亮獎牌,獎勵我的辛勞,並警告我不許亂說。但我知道這種事還會發生。怪獸還活着,而那個有能力釋放它的人並沒有被關起來。”
哈利忙着寫話回答,差點把墨水瓶打翻了。
“現在事情又發生了。已經出現了三起攻擊事件,似乎沒有人知道是誰策劃的。上次是誰?”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領你去看,”里德爾這樣答覆,“你不用看我寫的文字。我可以把你帶入我的記憶,進入我抓住他的那天晚上。”
哈利遲疑了,羽毛筆懸在日記上方。里德爾是什麼意思?他怎麼可能被帶進別人的記憶呢?他緊張地朝宿舍門口瞥了一眼,天漸漸黑了下來。當他的目光回到日記上時,發現又有一行字冒了出來。
我領你去看。
哈利只停頓了一下,便立刻寫了兩個字。
“好吧。”
日記彷彿被一股大風吹着,紙頁嘩啦啦地翻過,停在六月中旬的某一頁。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六月十三日的那個小方塊似乎變成了一個微型的電視屏幕。
他雙手微微顫抖着,把本子舉起來,讓眼睛貼在那個小窗口上;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他就向前傾倒過去;窗口正在變大,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離開了床鋪,頭朝前跌進了那一頁的豁口,進入了一片飛舞旋轉的色彩與光影之中。
他覺得雙腳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他顫抖着站住了,周圍模糊的景象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到了哪裏。這間牆上掛着呼呼大睡的肖像的圓形房間,正是鄧布利多的辦公室一一但此刻坐在桌子後面的卻不是鄧布利多,而是一個顯得很虛弱的乾癟巫師,禿頭上只有幾縷白毛,正就着燭光讀一封信。哈利以前從沒見過這個人。
“對不起,”他聲音發抖地說,“我不是故意闖進來…”
但是那個巫師連頭也沒抬。他繼續讀信,並微微皺起了眉頭。哈利走近他的辦公桌,結結巴巴地說:“哦一一那我走了。行嗎?”
巫師還是不理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哈利以為那巫師大概耳朵不好,便提高了嗓門。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走了。”他簡直喊了起來。
巫師嘆了一口氣,把信疊起,站起身來,從哈利身邊走過,連看都不看他,徑直過去拉開了窗帘。
窗外的天空佈滿紅霞,似乎此刻正是日落時分。巫師返回桌邊,坐下來,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兩個大拇指,望着門口。
哈利環顧着這間辦公室。沒有鳳凰福克斯,也沒有那些呼呼旋轉的銀質小玩意兒。這是里德爾所知道的那個霍格沃茨,也就是說,這位他不認識的巫師是校長,不是鄧布利多,而他哈利比鬼魂強不了多少,五十年前的人是完全看不見他的。
辦公室外面有人敲門。
“進來。”老巫師用虛弱無力的聲音說。
一個大約十六歲的男孩走了進來,摘下他的尖帽子。一枚銀質的級長徽章在他胸口閃閃發光。他比哈利高得多,但也有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
“啊,里德爾。”校長說。
“您想見我,迪佩特教授?”里德爾說,顯得有些緊張。
“坐下吧。”迪佩特說,“我剛才一直在讀你給我的那封信。
“哦。”里德爾說。他坐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我親愛的孩子,”迪佩特慈祥地說,“我不能讓你留在學校里過暑假。你肯定願意回家度假吧?”
“不,”里德爾立刻說道,“我情願留在霍格沃茨,也不願到那個——那個…”
“你假期住在一家麻瓜的孤兒院裏,是嗎?”迪佩特好奇地問。
“是的,先生。”里德爾說,微微地紅了臉。
“你是麻瓜出身嗎?”
“是混血統,先生,”里德爾說,“父親是麻瓜,母親是巫師。”
“你的父母都……”
“我母親剛生下我就去世了,先生。他們在孤兒院裏對我說,她只來得及給我起了名字:‘湯姆’,隨我的父親;中間名字‘馬沃羅’隨我的外祖父。
迪佩特同情地咂了咂舌頭。
“事情是這樣的,湯姆,”他嘆了口氣說,“我們本來想對你做一些特殊的安排,可是在目前的情形下……”
“你指的是所有這些攻擊事件嗎,先生?”里德爾問。
哈利的心跳頓時加快了,他湊得更近些,生怕漏掉一句話。
“一點兒不錯。”校長說,“我親愛的孩子,你必須看到,如果我允許你學期結束後繼續待在城堡里,該是多麼愚蠢。尤其是發生了最近那場悲劇之後....那個可憐的小姑娘死了....你待在孤兒院裏要安全得多。實話對你說吧,魔法部甚至在討論要關閉學校呢。對於所有這些不幸事件的——哦——根源,我們還沒有半點兒頭緒……”
里德爾的眼睛睜大了。
“先生——如果那個人被抓住......如果一切都停止了…”
“你是什麼意思?”迪佩特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聲音有點刺耳,“里德爾,你難道是說你對這些攻擊事件有所了解?”
“不,先生。”里德爾趕緊說道。
然而哈利可以肯定,里德爾說的“不”,和他自己對鄧布利多說的“不”是一樣的性質。
迪佩特跌坐回去,顯得微微有些失望。
“你可以走了,湯姆....”
里德爾從他的椅子上滑下來,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房間。哈利跟了上去。
他們走下旋轉樓梯,接着從逐漸黑暗下來的走廊里的怪獸狀滴水嘴旁邊走了出來。里德爾停下腳步,哈利也停住了,注視着他。哈利可以看出里德爾在很嚴肅地思考着,只見他咬着嘴唇,前額上起了皺紋。
接着,他似乎突然拿定了主意,匆匆走開了,哈利悄沒聲兒地跟在後面。一路上,他們沒有看見一個人。最後他們來到門廳,一個高個子的巫師,留着赤褐色的飄逸的長頭髮和長鬍子,在大理石樓梯.上向里德爾打招呼。
“你在做什麼,湯姆?這麼晚了還在亂逛?”
哈利目瞪口呆地望着這位巫師。他不是別人,正是年輕了五十歲的鄧布利多。
“我剛才得去見校長,先生。”里德爾說。
“好了,快上床睡覺吧。”鄧布利多說著,用哈利非常熟悉的那種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凝視着里德爾,“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在走廊里,閑逛。既然已經……”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向里德爾道了晚安,就大踏步地走開了。里德爾看着他走出視線,然後迅速邁開腳步,走上通往地下教室的石階,哈利在後面緊追不捨。
然而,令哈利失望的是,里德爾沒有把他帶到一條隱秘通道或一條秘密地道,而是來到了哈利跟着斯內普上魔葯課的那間地下教室。火把沒有點燃,所以,當里德爾把門差不多推,上時,哈利只能看見里德爾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注視着外面的通道。
哈利覺得,他們在那裏待了至少一個小時。他只能看見里德爾站在門口的身影,正從門縫裏向外窺視,像一尊雕塑一樣等候着。然後,就在哈利不再感到緊張和有所期待,並開始希望回到現實中來時,他聽見門外有了動靜。
有人悄悄地在通道里走動。他聽見那個人走過他和里德爾藏身的地下教室。里德爾像影子一樣毫無聲息,側着身子從門縫穿過,跟了上去。哈利踮着腳跟在後面,他忘了別人是聽不見他的聲音的。
大約有五分鐘的時間,他們一直跟着那個腳步。最後里德爾突然停住了,側着腦袋,傾聽着剛剛出現的聲音。哈利聽見一扇門吱扭一聲開了,然後有人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話。
“過來.....出來,上這兒來....過來吧....到箱子裏來.....”
這個人的聲音似乎有點兒熟悉。
里德爾突然一跳,轉過牆角。哈利跟着他躥了出去。他可以看見一個大塊頭男孩的黑黑的身影,那男孩蹲在一扇開着的門前,邊放着一個很大的箱子。
“晚上好,魯伯。”里德爾嚴厲地說。
男孩砰地把門關上,站了起來。
“你在這裏做什麼,湯姆?“”
里德爾逼近了幾步。
“該結束了,”他說,“我不得不告發你了,魯伯。他們正在商量,如果攻擊事件再不停止,就要關閉霍格沃茨了。”
“你說什麼?”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殺人。但是怪獸可不是理想的寵物,我猜想你只是讓它出來活動活動,結果…”
“它絕沒有殺人!”大塊頭男孩說著,後退幾步,把身體靠向那扇關着的門。哈利可以聽見他後面傳來一陣古怪的窶窶空窒和咔啦咔啦的聲音。
“來吧,魯伯,”里德爾說,又向前逼近了一些,“那個死去的姑娘的父母明天就要到這兒來了。霍格沃茨至少可以保證把那個弄死他們女兒的傢伙殺死……”
“不是它!”男孩大吼一聲,他的聲音在昏暗的通道里回蕩,“它不會!絕不會!”
“閃開。”里德爾說著,拔出了他的魔杖。
他的咒語以一道突如其來的火光,照亮了走廊。大塊頭男孩身後的門猛地彈開了,那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撞向對面的牆上。從門裏出來了一個東西,哈利發出了一聲凄厲的、長長的尖叫,但除了他本人以外,似乎誰也沒有聽見。
一個碩大的、毛森森的低矮身軀,幾條黑乎乎的腿糾纏在一起,許多閃閃發亮的眼睛,兩把刀子般鋒利的鉗子一一里德爾又舉起他的魔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怪物慌忙逃跑,把他撞翻在地,然後飛快地奔過走廊,消失了。里德爾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看着它的背影;他舉起魔杖,但是大塊頭男孩朝他撲去,一把抓住魔杖,又把他打翻在地,一邊大聲嚷道:“不一一!”
接着,天旋地轉,周圍漆黑一片。哈利感到自己在墜落,最後轟的一聲,掉在格蘭芬多宿舍他的四柱床上。里德爾的日記打開了放在他的肚子上。
沒等他來得及把氣喘勻,宿舍的門開了,羅恩走了進來。
“你在這兒。”他說。
哈利坐了起來。他大汗淋漓,渾身發抖。
“怎麼了?”羅恩一邊問,一邊關切地看着他。
“是海格,羅恩。五十年前是海格打開了密室。”
哈利、羅恩和赫敏早就知道海格不幸對龐大的怪獸情有獨鍾。他們去年在霍格沃茨期間,海格曾經試圖在他的小木屋裏餵養一條火龍,還有那三個腦袋的、被他稱為“路威”的大狗,也使他們很長時間不能忘記。
當年,還是一個少年的海格,如果聽說城堡的什麼地方藏着一頭怪獸,哈利知道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看它一眼。海格很可能認為,把那怪獸囚禁那麼久很不像話,應該給它一個機會出來活動活動腿腳;哈利甚至可以想像十三歲的海格想給那怪獸拴上皮帶,套上頸圈。但是哈利也同樣相信,海格絕不會故意把人害死。
哈利甚至有點希望他沒有發現哈利甚至有點希望他沒有發現怎樣閱讀里德爾的日記。羅恩和赫敏一遍遍地叫他講述他的所見所聞,最後他講得厭煩了,對之後沒完沒了的、車軲轆式的談話也感到膩煩透頂。
“里德爾可能找錯了人,”赫敏說,“也許是另外一頭怪獸傷害了,米高他們不是說是蛇怪嗎?”
“你以為這個地方能關着幾頭怪獸?”羅恩沒精打采地問。
“我們早就知道海格是被開除的。”哈利苦惱地說,“自從海格被趕走後,攻擊事件一定就停止了。不然的話,里德爾是不會獲獎的。”
羅恩試着換了個角度。“里德爾說話的口氣很像珀西一一說到底,是誰叫他去告發海格的?”
“但是怪獸殺了人,羅恩。”赫敏說。
“如果他們關閉霍格沃茨,里德爾就要回到一家麻瓜的孤兒院。”哈利說,“我認為他希望待在這裏是情有可原的.....
羅恩咬着嘴唇,然後試探地說:“你上次在翻倒巷遇見了海格,是嗎,哈利?”
“他正在購買驅除食肉鼻涕蟲的葯。”哈利很快地說。
三個人都沉默了。經過長時間的冷場,赫敏遲疑不決地提出了最棘手的一個問題:“你們看,我們是不是應該拿這些事情去問問海格?”
“那可是一次愉快的拜訪。”羅恩說,“你好,海格,對我們說說,最近你有沒有把城堡里某個野蠻的、渾身是毛的東西放出來?”
最後,他們決定什麼也不對海格說,除非又有攻擊事件發生。隨後,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再也沒有聽見那個幽靈發出的低語。
,他們樂觀起來,以為永遠用不着去問海格當年為什麼被開除了。自從賈斯廷和差點沒頭的尼克被石化,時間已過去了四個月,似乎差不多每個人都認為那個攻擊者,不管他是誰,已經永遠洗手不幹了。皮皮鬼終於唱膩了他那首“哦,波特,你這個討厭鬼”的歌。
一天在上草藥課時,厄尼.麥克米蘭禮貌地請哈利把一小桶跳動的傘菌遞給他。三月里,幾株曼德拉草在第三溫室開了一個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舞會,這使斯普勞特教授非常高興。
“等它們想移到別的花盆裏時,我們就知道它們完全成熟了。”她對哈利說。
在復活節假日期間,二年級學生又有了新的事情要考慮。他們應該選擇三年級的課程了,這件事,至少在赫敏看來,是需要慎重對待的。
“這會影響到我們的整個未來。”她對哈利和羅恩說。這時他們都在仔細研究新課程名單,在上面做着記號。
“我只想放棄魔葯課。”哈利說。
“不可能,”羅恩情緒低落地說,“原來的科目都得上,不然我早就扔掉黑魔法防禦術課了。
“但那門課是很重要的!”赫敏吃驚地說。
“像洛哈特那種教法,我看未必。”羅恩說,“除了不要把小精靈放出來,我沒有從他那裏學到任何東西。”
納威.隆巴頓家裏的那些男男女女的巫師紛紛給他來信,在選課的問題上對他提出許多不同的建議。納威無所適從,心裏很緊張。他坐在那裏看課程單,舌頭伸在外面,問別人是不是覺得算術占卜聽上去比古代如尼文更加難學。
迪安.托馬斯和哈利一樣,是在麻瓜身邊長大的。他最後閉上眼睛,用魔杖在單子上隨意地點來點去,點到哪門課就選哪門課。赫敏沒有聽從任何人的建議,在所有科目上都簽了名。
米高和赫敏比起來少了兩門課,他沒有選擇算術占卜和麻瓜研究,但是特里勞妮的占卜課很顯然和古代如尼文衝突了,所以他也去申請了時間轉換器。
哈利想,如果他去跟弗農姨父和佩妮姨媽商量他在魔法方面的課程,他們還不知道會說什麼呢。想到這裏,他暗暗地苦笑。他並不是沒有得到任何指導:珀西.韋斯萊就在很迫切地向他言傳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