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第2章你帶我出家吧
站在山路上,回望山下的景象,五月末的陽光清晰而光亮。遠處的房屋和林木顯得極其新艷而悅目。這條新的盤山公路,我走了不知有幾次了,每次上山都有不同的心境,每次都帶着沉重的心態來面對山路和菩薩。
抬首看那山門的幾個大字,匾牌正中金黃的顏色,與左右兩方的脫了漆的廊檐形成了對照。時間的前進中,這幢山門歷經了幾次改造,聳立的石雕見證了它的歷經,從遠古的年代,碾過的歲月後,今天,我一路走上來時,所以仍舊能看到它的存在。
山門前的台階已是新砌,原先的土地供碑移向了更右側,整個門前的面積好象擴大了不少。
聞到刺鼻的漆味,我知曉這門柱剛剛漆過一遍,光亮而新艷。
進進出出的香客之中,陣陣的鞭炮和獨特的燃燒的香紙味,讓人沉重不少。
一路合什,禮拜而虔誠的過程中,我們希望得到心靈的慰藉和分享。即使不是很是規範,但起碼我們是真誠的,一心向佛,祈求平安。或許,象我,跪與菩薩面前,我是真的覺得需要諒解和祈求,希望菩薩能化解。
陣陣銅鈸聲,清脆而悠揚。我喜歡這樣的節奏,不緊不慢,合什平渡。從心的底層清淡而平鋪,一路無阻。散開來,無局無束。或許,如同晨起時寺院的落板聲,落石擊中,三五聲缶,不緊不慢,讓人隨之而起居。
上次想來的時候,或許是為駝子的安全,當我聯想到此際的許願,或許不只是為了駝子的安危,應該還有夢玲和振東哥了。
匍匐於棉的圓騰上,前額着地,心的深處。我真心的求解與菩薩,希望他能給我希望和膽識,得到點撥和方向。夢玲和振東哥的結果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沒有求助與人的方向,感覺着自己一塌糊塗,竟然不知所措的。
“施主心存芥蒂,理應放下所有,信佛榮光,定能化解一切。”一旁端坐於方椅中的和尚雙掌合什,雙眸誠摯,一語中的的對我說。“其實錯的不是我們自己,是這個!”他微笑着,用手指了指了頭腦。
我低頭,將面部落於地面,額頭直擊地面,響聲即有。或許只是讓自己平衡一些。對於這位師父的說法,我有些感覺,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所以結果不能一概而論,對於在菩薩面前,我勿有欺瞞之意,敬奉之心絕無私慾。
“施主面色沉湎,心思重重,這樣的心境來面陳我佛,似乎是不敬!”那位大師又是慎言而來,“如有疑難,施主大可陳述詳盡,不必隱匿深處。”
“我。。。。。。”我欲言又止,面對這位得理的師父,我勿能明言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抬頭見他面善目親,倒不象欺人之相,不覺的有些心動,心想:不如請他占上一卦,夢玲和振東哥的結果會如何,我該如何去想辦法幫助他們,也許會找到一些。
“師父!”我近前,不想差點摔倒。幸得自己又是立定身子,抬頭看去,見那和尚低頭誦經。忽然的一個驚蟄,一個模糊而清晰的印象湧上腦間。我勿能信服自己的判斷,再次定眼看去,那粗獷的面孔,和着他的鬍鬚被我不斷放大和對照,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心頭竟然不由的一緊,只覺得一陣疼痛,讓自己迷糊而感到昏厥。
“你。。。。。。你是。。。。。。”我不敢斷言,望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施主,你。。。。。。”對方亦是驚詫其中,從椅子中已是站起來。
“陳公明嗎?”我試探着,深望他的眼睛,不該錯過他的每個細節,我的心似乎要從心胸口處破皮而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面目,我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覺得胸口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你。。。。。。?”對面的他亦是睜眼細辨,在我臉上來回看了幾個來回,“微微?”
“哇。。。。。。”我一聽到他叫我的聲音,一種無窮無盡的委曲和傷心一下子涌了出來,我上前抓住他的雙臂,不停的叫他,“你到哪裏去了,你到哪裏去了,你不來找我,讓我好傷心,你知道不,你害得我好痛苦,你知道不?”我叫着,喊着,似乎只想將所有想對他說的話一古腦兒說給他聽。
“天呀!”聽見他叫,仰天而叫,隨即雙掌合什,“小微,不要這樣,不要在這裏這樣。你隨我來。”說罷,他收斂悲觀,沒有顧及我,退後一步,似乎拂袖而過,從我身邊走開。我見他袈裟飄灑,一臉喜悅,不覺得心胸開闊,會意的不再言語。
東方山,一直以來我都有種一心嚮往的感覺,或許不只是佛光的照耀,或許不是菩薩給了我一個靈驗的機會,卻應獨獨是陳公明在此的緣由吧。我無從明白他為何會在此身着黃衣袈裟,我不明白他那時放棄我的理由,我更是不明白他的過往的情感歷程和生存閱世,卻獨獨是對我的不恭和無尊,是對我的不負責任的結果。我怨恨他,我亦惱怒他,更是想問清楚他。
寺院居室,隔壁而住。正是進屋,一股清幽的檀香撲鼻而來,和着男人的味道,我聞到了。
沒等陳公明將房門關上,我一把將他抱住。這一抱是他欠我的,是面前的男人在近十年前就欠我的,那時的我們年輕而靦腆,懷春的年齡卻不能明言正順的相愛。或許那時的我們沒能捅破那層關係,或許那時我們只曉得相互愛慕而不敢牽手的害怕。
“微微!”陳公明輕輕推開我,“不要這樣,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了,身為出家人,我沒得選擇!”
“為什麼?”我望着面前的男人,望着他那已是點了九個香印的頭頂,不由的茫然。“你為什麼走這條路,當年一畢業你到底去哪裏了?”我走近他,我不明白他當初放棄我的理由,當初他一下子消失后的理由。
“我有苦衷,微微,我不想說,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和駝子成家後過得好不好?”他偏過頭,不敢看我。
“你知道的,你知道駝子那時就開始追我,你知道我和駝子後來結婚了,是不是?”我的淚水不由的流出來,“當初你在學校里說的,那些情書上寫的都是假的了,什麼天長地久,什麼白頭偕老,你都是說一些不着邊的話,都是一些騙人的話,是不是?”
“我沒有,沒有!”他仍是不敢看我,“生在一城,長在一城,我知你近在咫尺,敢知你過得好就行了,微微!”他抬起頭,我看到他滿面淚水,粗獷的面目上滿是愁容,似乎有言難盡,“你過得好就行,我知足了!”
“什麼意思?”你再次抓住他,心裏滿是疑惑,“你到底怎麼了,你的生活肯定不如意,看你的皮膚,你的頭髮,都不是從前的你了!你何苦,你肯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阿彌陀佛!”他再次用手拂開我,只是這一輕輕的拂動,令我無法接受他恩斷義絕的行為。一直以來,無數次的期盼,和他再次牽手。那時學校里曾經的點點滴滴,一直以來都成了我生活的動力。一直以來,我都溫潤與初戀的過往,即使十年了,每個點滴都記憶猶新。
“和駝子結婚,是我在找你多少次之後,我都找不到你的情況下。駝子每次都找人威脅我,我都沒放棄,直到一年之後,我對你絕望了,我才答應他,虧我還在結婚時要駝子對我發誓:在我找到你后,我們三個人要當面說清楚,直到今天,我和駝子都沒領結婚證,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麼辛苦嗎?”一想到這些過往,我如梳昨日,“駝子很愛我,你知道的,他把我當奶奶供着,十年了,我沒做過什麼事,我沒和任何人往來過,每日象個尼姑一樣,暮鼓晨鐘,相夫子教,可我不甘心呀!”
“微微,不要說了,我不想聽,駝子的確很愛你!”陳公明輕輕一笑,從嘴角處擠出來的勉強。他嘆了一口氣,走向床邊,望着床上疊得整齊的被子,半晌才說:“恩怨從前就開始,或許是從我們認識就開始,或許我們的認識就是一個錯。”
我沒吱聲,我不苟同他說的話。
“許多時候,走過了才知它的可惜之處,一段情了了,就沒有了!”他坐在床沿邊,似乎是不敢看我,“當年的愛戀,已是隨風而吹走了,當年的陳公明已是不存在,出家人不打誑語,十年了,我亦從痛苦中走出來,虔誠向佛,每日誦經拜佛,清規戒律亦已習慣了。”
十年,彈指之間,當年的陳公明真的已不復存在了。我望着面前那個曾經讓我夢裏笑醒的人,愛得心碎人的面目輪廓,覺得什麼都不存在了,它那記念中的模糊而真實的容顏和笑臉,永遠只是一個定格,永遠只是一個記憶了。
“你帶我出家吧“”我似乎不加思索的說出一句自己都沒聽懂的話來。
“什麼?”陳公明一下子站了起來。
“不為什麼,你出得了家,我為什麼不能。夢玲和振東哥為了我都被抓進去了,那個人也是被打得要死了,還有。。。。。。”
“夢玲?她怎麼了,你們一直在來往嗎,振東,啊!他們怎麼了?”陳公明明顯的感到吃驚。
“你不聞世事,你清心寡性,何必問這麼多,這些人和你有關係嗎?”
“微微,”陳公明搖頭,“深在佛門,遠離世事,當然清心寡欲,但夢玲是你的姐妹,振東是我的好朋友,大家朋友一場,連問也不能問一句嗎?”
“你也知道關心人?”我嗤之一聲,走近到床邊,故意的挨着他坐下,這次他沒有反對,望着我,神情焦慮而誇張,隨即我將這前後之事向他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