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眾生皆苦

第七章 眾生皆苦

起點的某位巨巨說過,穿越最大的好處,就在於把不可能變成現實。羅虎此刻就享受着結婚分房這項在後世早已絕跡的福利。二十幾畝的蘇式園林,輕煙薄霧、流水潺潺、峰巒溝壑、曲徑通幽,深得以有限面積造無限空間的精髓,人處其間,有再多煩惱也會煙消雲散,完全就是一座心靈港灣。美中不足者不過是造價稍貴了點,相當於一個中等省份半年的賦稅!還是革命好啊,革了明朝王公,自個就直接成王公了!

婚典由行在總統、宮內大臣、耀城伯吳汝義親自操辦,單是妝點的綾羅綢緞,就用了上百匹。文官以牛金星為首,武臣自劉宗敏以下,到的比金殿大朝還要齊整。一則是這樁婚事畢竟是王命所賜。二來出征前日軍中有喜甚是吉利,對士氣也是一種鼓舞,縱使平日有羅虎有些磕磕絆絆,誰也不想給人落下不顧大局的口實。

拜堂前,新順王的堪堪賀禮送到。不知是常年與丘八為伍的,還是當年閹的時候偷工減料,杜勛的嗓口竟常人還來粗獷洪亮:“如意金錁一對、蘇綉銀絲錦帳一掛、通天冠一頂、絳紗袍一襲。”此類賞賜,主要還是體面榮耀,器物的數量有限,更不會出現什麼奇珍異寶。

可即便如此,一乾的通曉禮制的舊朝降臣還是都成了嗡嗡叫的蒼蠅。通天冠、絳紗袍,那可是皇子大婚時的例物!放在前朝也就罷了,可壞就壞在新順王唯有一個養子,親生兒子得十月懷胎,養子可是能隨時增減的,這也太敏感了,不能想,也不敢想啊。卻偏有滿腦子熱衷心思的,直指使(順朝改御史為直指史)里最年輕的那位湊到李雙喜跟前,指着兩樣物什好一陣耳語,沒成想,討了老大的沒趣不說,還引來眾人鄙夷的目光。

“羅將軍,龔鼎孳撮爾小吏,希圖僥進,休與他一般見識。”說話這位戴了頂四方平定巾(明初的一種布帽,象漢統重塑),是個藹然可親的長者。‘龔鼎孳?’羅虎想起來了,那可是個妙人啊,當然他家小妾更妙。

“還沒請教您老?”羅虎拱手笑問。

“老夫商邱侯恂,現待罪大冢宰任上。”老傢伙傲然一笑。

羅虎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伸手后護。這位雖素有清名,可危險係數卻比‘奧特曼’更高。侯恂,東林巨東,前年六月因督師不利而被崇禎下了詔獄,順軍入城當天就得授吏政府尚書。人家可是明末一代‘老攻’(相對於‘小攻’),真正做到了男女不拘生熟不忌。據說明軍大將左良玉當初就是把‘菊花’奉獻給了這廝,方得以平步青雲。而羅虎知道得這麼詳細,卻是因為老傢伙有個鼎鼎大名的兒子,復社四小公子中風頭最勁的侯方域!此時的羅虎自然不會想到自己與的男主日後會有那麼一大堆的恩怨。

羅虎今趟得了美嬌娘,一時風光無兩,同儕同輩中少不得有人羨慕嫉妒,酒鬧自然也就更凶了。開席不久,酩酊大醉的新郎倌就給扶進了書房。

環佩叮噹中,兩大排喜娘丫環穿花拂柳而至,被簇擁着當中那位嬌小女子,鳳冠霞帔、大紅帕子、婷婷玉立,新娘子出洞房有夠驚世駭俗的,她也不怕走了喜氣,觸了霉頭。

擋在書房門口的羅翼感到壓力了。明明是個弱不勝衣的嫻雅人兒,卻好似鍍了一層淡淡金光。宮裏出來的就這一點好,或多或少總沾了點皇家氣息。

孰不知新娘也是氣息一窒,一個清清秀秀的半大孩子,哪來那麼重的戾氣。

“夫人!將軍不省人事,向例由羅翼值夜,旁人概不能入。”羅翼的句子之長口氣之軟都是破天荒的。來的可是正經的主母。只要你對世間還有一絲牽挂,有些規矩就非得講究不可。

“那是軍中的例,如今是在自己家裏,待衛再親,能親得過夫婦!你既叫我夫人,那就得依我的章程。要鬧得讓賀客們評理,將軍臉上可不好看。”新娘子執論甚正,可不是那麼好駁的。

羅翼勝在心性堅忍,任你東南西北風,他就是巍然不動。

新娘子惱了:“來人,去請牛相、宋軍師過來,我倒要問問他們,新順王的賜婚算不算數。”

羅翼冷聲道:“將軍讓轉告夫人一句話!”

“什麼話?”新娘氣勢未減。

“執迷是苦,善忘是福!”這一刻的羅翼寶相莊嚴,儼然我佛化身。

‘執迷是苦,善忘是福!’喃喃自語中,新娘不覺痴了,痴中更有難言的恐懼,如同五臟六腑都被人看了個通透。

數丈外的假山中,兩個鬼鬼祟祟的小妮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精緻的小臉蛋上泛着紅光。對她們這些身為下賤的‘狐媚子’,主家夫婦之間的每一點縫隙無異於天外福音,更何況今個還不是尋常日子!待得新娘子悻悻回房,英蓮蘭兒才打鬧着溜出假山,嘴中都嚷着回房休息。可沒一會,精心打扮過的兩小就各自端一碗醒酒湯,似羞還喜的相會於書房前。可任是好話說盡,卻照樣被賞得一碗閉門羹,直恨得銀牙暗咬,若是白眼能殺人,羅翼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也許是因為之前被牽動了愁腸,兩小委屈的樣子,竟然讓羅翼想起自己的妹妹。可嘆,春風一掠,卻引出了更多的怨毒,在他之前父母就把妹妹‘換’給了別人,這會早成了一堆白骨。

世界總算清靜了,書房裏的羅虎也把心放回了肚子裏。他不過是在裝醉,別得不敢說,論起酒桌上耍奸使詐的本事,把那些古人捆在一起,也抵不過他,幾年准公~務~員可不是白當的!

他是真的不敢進那個洞房,休說是他,換了西楚霸王來亦不敢輕入。姚老先生和諸多正史野書上都寫得明白,正牌羅虎就是花燭之夜死於乾清宮宮人費珍娥刀下。更冤的是,人家忍辱偷生想殺的是李自成,正牌羅虎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下的犧牲品,甚至都有京劇唱詞流傳,將其譽為專諸要離一流的人物。羅虎是個懶性子,時下又是狂風巨浪將至之際,哪有那個閑心演什麼驚險劇目,玩什麼恐怖情趣,乾脆一避了之。(大大們放心費珍娥與羅虎緣份還長着了,只是暫且按下)

善忘是福,說得輕巧,眾生皆苦,人人都在苦苦追尋自己的目標,哪是想拋就拋開的,論起偏執勁兒,羅虎不但遠在自薦枕席的兩小,心懷前明的費珍娥之上,跟羅翼怕也不相上下。再不情願也得承認,比起逢其末世趁亂而篡,羅虎想乾的事情還要瘋狂百倍,就算不提該死的歷史慣性,這會的東虜如日初生,也是最有活力,最有朝氣的時刻!

窗外的柳枝沙沙作響,紅羅纏炷的龍涎香搖曳生姿,羅虎倚案獨坐閉目沉思。

事到如今,東虜入關幾成定局,繼諸多游牧民族之後,又一個比他們還蒙昧的漁獵民族,將舉着染血的屠刀,挺着醜陋的生殖器,衝進中原腹地來‘融合’農耕文明了。這不光是漢民族的浩劫,更是中華文明的浩劫,對世界文明都是莫大的悲劇!對於為了避免此種情形而做了諸多努力的羅虎,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可他並未因此而沮喪,反被激起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男兒傲氣。

前次闖宮就是羅虎新計劃的第一步,若是果能諫得李自成翻然悔悟固然大善,反之不管被留守京師,還是發配到后隊,其活動餘地都比充任前鋒(以羅虎所部的戰力及親信程度,原本是極有可能的)要寬廣得多。果然,如願以償。

四更鼓響,已是成竹在胸的羅虎伏案疾書,未幾,棄筆而呼:“翼子,把那人給我提來。”

猜猜那人是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1644之逆流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1644之逆流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眾生皆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