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朱家的魔咒

第六十九章 朱家的魔咒

吳應箕的狼狽逃回無異於吹響了金陵備戰的號角,上萬名丁壯被召集了起來,與南京守備轄下的防軍一同在兩丈寬的城牆上往來奔馳,一個個年富力強的文官被分派到城門上督守。

消息傳開后,恐慌迅速漫延到了六朝古都的每一個角落,寺院裏擠滿了臨時抱佛腳的富商百姓。對金陵這種歷來富庶的大城而言,亂兵劫掠的危害往往還遠在改朝換代之上,前者只會一味的施以暴虐,後者多少會標榜一下仁義。當然,形同野獸的通古斯人是個例外。

城樓上,馬士英把羅虎拖到了一邊。

聽了馬士英的要求,羅虎當時就傻眼了。讓一群以造反起家的流賊,去保護天璜貴胃的朱家子孫,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滑稽、更諷刺的事情了。

羅虎那種看白痴的眼神,讓馬士英很不受用,可他還得好言好語的給解釋,:“城裏的兵馬太少,各家王府又不能沒人看護,只好偏勞將軍偏勞貴屬下了。”

這回羅虎聽懂了,馬士英這是怕有人挾持在京南明藩王作亂了。就事論事,順軍使團的衛隊還真執行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戰鬥力強,又是南明各方勢力都滲透不到的外來戶。

馬士英隨後開出的價碼,卻是羅虎根本無法拒絕的:“若羅將軍能幫本官這一次,城下的亂兵一退,本官就在下次朝會時親自向皇上力陳大明與大順結盟的諸般好處。”以馬士英如今的身份,一旦明打明的跳到了前台,那是逼宮了,除非弘光敢當場這個一手扶起他的這個首輔。否則就只有當堂准奏一途。

不過羅虎所以會慷然應允,也不全是衝著這份回報。今天發生地事情對他同樣也是一個震憾,江南實在是太不平靜了,不管是從大漢民族的戰略前景。還是從順朝的戰略利益出發,南明都需要有一個能穩得住各種勢力的皇帝,現在這個朱由菘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這個標準地。一句話,該着手尋找代理人了,眼下這趟差使,就是羅虎與做為侯選人的南明各家藩王最佳的接觸時機,既光明正大,又有着監管者的心理優勢。

羅虎首先造訪了桂王朱由榔。

一進桂王府。羅虎就被告知。桂王病了。

在朱由榔的病床前站了約一分鐘,羅虎就滿心失望的退了出來,連句場面話都沒跟朱由榔多說。屋裏瀰漫著的麝香味兒已經說明了一切,麝香不但可以避孕,將它滲進龍誕香里一塊燃燒。更是這個時代最高級最強烈的催情劑!一個真正地病人是不敢時時聞着這種玩意地,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敏感時期裝病不是錯。荒淫好色對上位者而言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可思慮不周。行事粗疏。那就是扶不上牆地爛泥了!

比起還有些格局地桂王府。唐王朱聿鍵地下處就局促多了。也就三品官員地水平。門口還立着兩個錦衣衛地力士。見到了成隊地順軍騎兵過來地。趕緊知趣地閃到了一邊。

羅虎到訪時。四十多歲地唐王朱聿鍵正在用晚飯。看着桌上僅有地一葷兩素三盤小菜。羅虎都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弘光皇帝再如何忌憚唐王。也不至於苛扣他地膳食。怎麼說這也是他地堂兄。

手腳粗大臉膛稍黑地朱聿鍵。似是對於別人地驚訝早已司空見慣:“小王十二歲時。就被祖父安置進承奉司居住。二十八歲時才得出來。那時節一日三餐不過餅子饅頭裹腹。久而久之。這脾胃習慣了粗食。一直都沒能富貴起來。倒叫羅將軍見笑了。

他說得平靜。羅虎聽得卻怵着動容。所謂安置不過是為尊者諱地說法。眼下這人分明是被祖父活活囚禁了十六年。囚禁地原因並不重要。關鍵是在是那種漫長地孤寂中成長起來地人。該有何等堅忍剛強地心性!

把飯碗裏最後一顆米粒拔拉進嘴裏。朱聿鍵將羅虎引起了自己地書房。

“羅將軍有空來結識我這個閑人,怕是所謀者大吧?!”嚴格的說,朱聿鍵的話不算尖銳,卻點出了羅虎此行的目的,更隱隱其表明渴望與順朝合作的願望。至於合作的最終目的,當然是把他自己送上皇位了。

“唐王殿下就如此的迫不及待!”。羅虎淡淡的調侃道。

“羅將軍的主上要是不急迫,羅將軍也何必着剛到金陵就忙着翻雲覆雨,孔廟那一祭可是震動了東南半壁。”

羅虎笑而不語,大家都坦誠些,未嘗不是他所願。

“如果我告訴羅將軍,城外亂兵在城內有內應,將軍可否會驚訝。”朱聿鍵的話讓羅虎心裏猛的一沉。

“來人!”朱聿鍵輕聲喝道。

一個矯健的身影,從書房的暗室中一閃而出,也沒見過怎麼動作就來到了兩人身前,國字臉,過橋的濃眉,細長的丹鳳眼,分開都不稀奇,合起卻堪稱方正威嚴,正氣衝天。

“羅將軍,這位是鄭森鄭明儼,福建總兵鄭大人的公子。也是錢受南錢大人的關門弟子。”朱聿鍵又象是在介紹,又象是炫耀的道。鄭芝龍擁兵二十萬,號稱南天王,他的支持本身就是很雄厚的資本:“明儼,你給羅將軍說說今晚將要發生的事情!”

“是,殿下!”鄭森衝著朱聿鍵深施一禮:“羅將軍,吳應萁與復社的某些人,說服了上元門的(南京外城十八門之一)的守將張敬郜,又聯絡了江北亂兵一個姓趙的都司。他們要在今晚二更放亂兵大隊進城,以清君側的名義誅殺馬士英一黨,廢掉了當今弘光皇帝,擁魯王監國。”

羅虎頭皮有點發麻了,吳應箕好深的心機啊。白天竟在所有人眼皮下演了一出漂亮的瞞天過海。大大方方跟亂兵通了消息。想來此時座鎮上元門的文官應該也是吳應箕地同黨。吳應箕選傀儡的眼光也不錯,魯王朱以海的血統很遠,受封也最晚,在諸王中威信最低。毫無自己的班底,當了皇帝還不由着吳某人擺佈。

可吳應箕再是狡詐多謀又如何,還不是喝了眼前這個樸實英武地青年的洗腳水,民族英雄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當得上的!忘了說了,如果歷史不改變的化,鄭森幾年後就會有另一個響噹噹的名字,鄭成功!

“假如政變成功,新的內閣首輔會是誰?“羅虎現在關心的是有多少南明重臣扯了進來。

“王鐸!”鄭森昂然答道。

吳應箕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資望太淺。就是政變成功了,也還是隱在幕後操控為好。

羅虎轉頭對朱聿鍵道:“唐王殿下,這個消息你應該告訴馬相!”

朱聿鍵眨了眨眼睛,竟似有幾分頑皮:“馬相是何等周密地人物,時下身家性命就都在城中。他豈能不備有後手,就眼前這點小風波。又何必我等多此一舉。”

不用說,朱聿鍵所以對馬士英隱瞞消息,是想用城外地亂兵來消耗馬黨的實力了。

說句誅心之語,也許潛意識裏朱聿鍵更希望亂兵能夠成事,那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逃出來為弘光皇帝復仇了。反正,鄭家的快船就在江面上游弋,朱聿鍵一抬腳就可以上船,再怎麼玉石俱焚,也焚不到唐王殿下頭上。

一股深深的厭惡,突然湧上羅虎地心頭。把之前對朱聿鍵那點好感抵消了大半。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也不管智力的賢愚。朱家子孫地眼中永遠只有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根本不去考慮老百姓的死活,真真是一息尚存內鬥不止,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被人下了魔咒。事物總有正反兩面,朱聿鍵對權欲痴迷,反過來也是他的弱點所在。一個過於完美的傢伙是沒有人敢跟他合作的。

羅虎不是沒有想過親手阻止這一切發生,可朱聿鍵會讓他就這樣離開這間屋子嘛?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除了蓄勢待發的鄭森,暗室又還有幾個唐王府的死士?他是真後悔一時託大沒有把羅翼也帶進來。

證明自己的實力之後,朱聿鍵反倒不急着談具體地合作事宜了。

他不急,羅虎也不急,反正一切都得今天晚上這關再說。

時間在閑談中,一刻刻地流逝,直到外間傳來一陣聲勢極大的喧鬧噪雜,三人才來了精神,心下千言萬語,可歸根結底就兩字,來了!

可形勢卻似乎不大對頭。

側耳聽了片刻后,鄭森霍然起身,倉促間竟然帶倒了身側地香爐:“廝殺的地方不止是正東的上元門,還有正南的鳳台門!”

羅虎與朱聿鍵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神讀到了一絲慌亂,亂兵從一個還是兩個城門進城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發現自己的掌握的情況並不象想像那樣精確。

更可怕的事發生了,少時之後,皇城燃起了大火。

羅虎大步的向外行去,他知道此時不管他做什麼,朱聿鍵顧不上阻止他了。原因很簡單,事態已經嚴重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吳應箕的計劃沒有有關皇宮的行動,不是想不到,而是復社根本沒有這個力量。皇城那是原南京鎮守太監現任東廠督公韓贊周的地盤,素來與外廷不是一個系統,或許世系南京根深蒂固的幾家開國勛臣聯起手來能在宮裏製造些亂子,可更大的可能是哪家強勢的藩王做的。而朱以海是絕對沒有的這個能耐的。

老天,這攤混水裏到底有多少人在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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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之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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