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意就是用來玩的

第十八章 天意就是用來玩的

夜色如磐。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大帳前的架滿了牛錄、甲喇之類的中低級將弁。烏黑的皮鞭伴着機械的報數聲起起落落,裸露的脊背上閃閃發亮早分不清是冷汗還是血水。

大帳內,阿濟格高踞首座,鯨吞似的飲着烈酒,兩眼佈滿了血絲。一乾重將分座兩廂,個個如斗敗的公雞。怪不得他們頹廢,實是白天敗得太過無語。整整兩千兵卒拋屍荒野不算,近支宗室的陣亡更是多年未有,朝廷若是追究下來,那可不是鞭子能了的事。

從順軍訊地飄來的歌聲被惱人的清風送入帳內。

“雄信本是奇男子,怎與豬狗共同歇……”寧折不彎的男兒志氣,從高亢的旋律中奔騰而出。雖是戲詞,卻別有韻味。

許是覺得氣氛過於消沉,阿濟格放開酒罈,強做笑顏:“早聽說順賊每戰必吼秦腔以鼓士氣,。只是調子……,總歸是不祥!”

沈慶祥這下可找到組織了:“英郡王知己知彼,不愧大將風度。若是就此一語成讖,那可是大清之福!”

其它人紛紛含笑附和。如今可不是赫圖阿拉(后金的第一個國都)那會了,通古斯人祖傳的直腸子早就不吃香了。

那邊卻換了歌詞,意境也為之一變。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壯懷激烈,卻不再一味悲愴,泱泱大氣中,一股大國意識迎面撲來。儘管這會的人們尚不知何為大國意識,卻並不妨礙他們發自內心的某種共鳴。

阿濟格再次頭埋進酒罈,心頭百轉千回:‘這歌詞顯是新編,難道是羅虎所寫,是了,一定是了,白天所見,那小子倒有些書卷氣。’心念到處,阿濟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半生的過往告訴他,酸腐的儒生百無一用,缺乏信念的武將不過一介匹夫,可慮的恰是這種允文允武的怪人。那年在寧遠城下,若非如今的鄭親王推了自個一把,這身皮肉怕就早燒成灰了。不行了,這個人萬萬留不得,不如……。

阿濟格計上心來之際,十數關寧軍士正在阿濟格的大營左近徘徊,其中一人神態孤寒,舉止落寞,與周遭金戈鐵馬顯得格格不入。細看眉眼,卻是新出爐的平西王吳三桂。

“這首歌我聽過!”吳三桂的嘆息幽冷深遂,意味深長,竟似融和人類所有的情緒。

“羅震山雖然屢勝,可實力終是太單……,但願李自成的行動……”與東主並肩而行的方庭獻雖處處欲言又止,其真實心態卻早表露無遺。從保持關寧兵半獨立的附庸地位着眼,李自成的實力還是不要折損太甚才好。

世事如棋局局新,換了數日前被順軍圍攻甚急的當口,兩人怕是誰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反過來為李自成禱祈的那天。

一行人正待悄然離去,吳三桂忽感面上一涼,剎時大驚失色。

少時,天雷陣陣,閃電撕鳴,大雨漂潑從天而降!

天亮了,雨勢愈演愈烈,空氣變得分外濕潤,火藥的受潮,讓火炮火槍都成了擺設。順軍徐徐退入山谷南口。失去火器的支撐,他們已無法固守諸多壕壘,只能選擇放棄。

一小隊滿兵欺到了谷口。打頭的曹大人嗓口洪亮,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聖人尚不敢違背天意。此時落雨,便是天命在我大清的鼎鼎明證,爾等還不早降,難道不怕天譴乎?”

順軍大為惶恐,有賴於儒生們的千年教化,漢民族對天心的敬畏比茹毛飲血時更為強烈。李自成為了標榜自家是真龍轉世,近年更在軍隊大搞神秘主義,這會正好作繭自縛。

“打個賭如何?”羅虎迎了上去,人畜無害的笑道。

反常為妖,曹大人警惕頓生:“不知將軍要賭什麼?”

羅虎向邊上一指:“從大人隨員中出一人,只要那個地方能站滿半個時辰無恙。我就承認貴朝為天命所鍾,自當棄戈而降。”

曹大人心頭大喜,笑得眼睛都沒了:“睿親王早有交代,只有將軍歸降,不但前事一筆勾銷,諸項條件也比照昨日所談。這個過場大可省了。”必須承認,此時的東虜上層並不缺乏容人的氣量。

“省不得!”羅虎竟是異常堅持。

“那就隨將軍好了,但得先行曉諭兩軍將士。”曹大人趕緊將事態坐實,私心已在盤算給頂子換個顏色(清制五六品為白頂,三四品為藍頂)。

羅虎爽快的應了,象是巴不得如此。

那塊空地頓成萬眾矚目的焦點。人都是有表現欲的,最初的惴惴過後,被挑出來的滿洲兵不自覺的擺起了ps。

老話說得好,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轟!”半空中一個驚雷砸下,可憐的通古斯武士括約肌失禁、面目焦黑、五官離位,死得痛苦還在其次,怕是到了陰曹地府閻羅王都認不出本人,耽誤了投胎怎麼得了。

順軍軍士狂呼雀躍,環抱而舞,一派宗教式的狂熱。同樣是上天示意,天打雷劈可比龍王打個噴嚏高出好幾個等級。

“小樣,頂着二尺長的‘引雷針’(滿洲兵頂上的葫蘆形櫻盔),站在土堆上,雷公不找你麻煩才怪了!”羅虎快意的哼起了小調:“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紅塵多寂寥。”

曹大人早就魔障了,抖着嘴皮狂念:“子不語怪力亂神、子不語怪力亂神……”

羅虎心生莞爾,敬天否神,正反都有說道,手裏還握着最終解釋權,孔老二不光滑頭,還是電信級的奸商!這老頭,俺喜歡!

回過臉去,他卻給李侔等人上起了科普課來。沒法子,這年頭最易引發上位者猜忌的莫過於與自然現象有關的各種‘神通’,羅虎可不願哪天象准南王那樣盍家‘雞犬升天’。

坡頂的阿濟格親自擂響了戰鼓。對愛親覺羅們來說,天意只是工具,神魔不過是鄰居,沒準哪天還能痛痛快快的打劫一把。

趁着東虜的新一輪攻擊尚未切實展開。羅虎對殘部進行了整編,下面的戰鬥對戰技與意志的只會更高,瘋狂過後激情迅速消退的義民,已無用武之地的宦官火槍手,留下只會累贅。

大雨如注中,剔除了老弱閑雜的孤軍死死護住最後的防線,他們已不足千人,卻人人抱定必死之心。

備註:

甲喇額真:五牛錄為一甲喇,五甲喇為一旗,甲喇的長官為甲喇額真。

(今天被大罵,心情壞透了。意見我還是要接受,爭取接下來寫得好些,可說我刷點,確實是過份。長久以來,不管書寫得如何,是不是能寫完,一不湊字上榜,二不刷點造假,可是小董的道德底線。慘,想不到今天連這個都受到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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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之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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