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深深,日走月沉
我所聞,星子深深,日走月沉···
瘟神收了神通,走進酒肆,要了一壺酒,麻衣白髮,一步一步走了出去,三轉兩轉,走進滿是溫柔鄉的青樓楚館。這一次,沒有看見三娘,也對,三娘這時應在忙着自己的大喜之日吧。走,這就去看看小妮子。
瘟神去了門首,向城外走去。
有人漏液下西洋,有人風雪歸故鄉,小心翼翼的選擇而已,我不怪你,小妮子,我築山川,我築星河,我祝你餘生都是喜樂。
···
瘟神路過三娘的現場,沒有進去,只是在門首坐下,就像他那日在酒肆門前一般,這小妮子可承受不起他的賀,若進去了,難免小妮子陽壽有損。瘟神有點感慨,自己都活了好久了,有多久自己都記不清了,救三娘時,她還只是個小娃娃,把她帶來這個國度,不覺已十九年了,壽陽公主的梅花妝,小妮子畫了十幾載,也有幾個浪子詩人為她寫下對鏡貼花黃的辭藻,不知是是誰家的公子,這般有福氣,和小妮子成為了眷侶。也罷,在意這個作甚,這人間的事說不清道不明。我管它作何,喝完我的酒,就可以回城繼續歇着了。那邊還有一事未了,我得去解決了。臨走之前先去看看店小二的小公子怎麼樣,為小子留點福蔭,日後給我買酒也不錯。
瘟神不知該躲哪裏,走進店小二的家門,他的小男孩出生了,長得清秀,長得靚麗,有些惋惜,這小孩子要是出生在朱雀橋旁,要是出生在先生家,那該有多好呀。環境會在一個人身上留下這輩子都難以磨滅的印記,就像麻衣下的虱子,盜賊眼裏的詭譎,或者就像白衣勝雪,就像胭脂水粉,一點浩然之氣都沒有,又怎麼會有千里快哉風,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秀,則與之化一;與不善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奇醜,亦與之化已。善書者自有風骨,窮一生之力而送之,我們棲息的桌子飄向麥地,我們安坐的燈火湧向星辰,只希望有一天百姓安居樂業,紙紙婚約,女兒花香,男兒般爽朗,她的將軍不用死守邊關。我的肩膀是一定扛得起銀河的重量的,瘟神也這樣想,對呀,他是扛得起的,他已經扛了許久了,久到自己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誰又曾想到,當初扛得起,現而今卻放不下了。
店小二的兒子還沒有取名,白衣勝雪,胭脂水粉,就叫他白衣吧,以後你小子就給我沽酒了,瘟神心裏暗自想到···
他出了門首,示意店小二不必相送,就一個人逕自走了出去。想必瘟神不開心吧,四級更迭都是隨着他的心意的,他向城外走去,城中不知不覺間竟飄起了大雪,還真是白衣勝雪,不知道他此刻是喜是悲,對於有些人,是看不得雪的,而對於有些人,看這雪,就像文人筆下的千軍萬馬一般令人心神馳往。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如是而已。這天地目力所及之處,皆是晨曦到達不了的地方···
壁畫上的商賈,走過了絲綢之路,瘟神一個人走出城,雪大而急,他襤褸的披風,穿透城門西出。荒原上沒有方向,沒有希望,這會兒,哪怕遇到幾處亡人的墳墓,都是合適的,但什麼都沒有。
也對,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是他一手創造的,只是後來全都毀滅了而已,自己毀滅的,怨不得別人。
荒原里,雪忽然驟停,停在空中,就像時間停止,也不對,若有一種大道規則讓這歲月停止十萬載,又讓它繼續運轉,而我們這些凡桃俗李又從何得知呢?我們連那晚的雪虐風饕都扛不住,怎麼扛得住那些要來卻沒來的。
荒原里,瘟神站着,四下無人,四周的雪停在空中,慢慢開始聚集,開始聚集,就一剎那,聚集為了六個人形,在空中沉浮。
那是六縷魂魄,如果這人世間存在魂魄的話,奧,這本就是他的世界,也不足為奇。六縷魂魄向瘟神衝去,沖入眉間,瘟神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