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和好

黛玉尋聲望去，卻是一名少婦，大約三十餘歲年紀，一身錦衣華服，面若春花，眼似秋水，體格風流，大有婉轉之態。黛玉見她身後也是一群的丫頭婆子跟着，便知道也是極富貴的大家奶奶了，體態風格都有些輕薄，也多了幾分市井俗氣。

西門雪冷笑道：“我西門家的地方，我西門家的人自然是能來得的！”那少婦眼波流轉，打量了一下戴着紗帷帽的黛玉，見她雖懷身孕，卻仍風流裊娜，便笑道：“想必這位就是西門家新娶的夫人罷？”東方雨冷笑道：“自然是西門家明媒正娶的夫人了，哪裏像別人不過就是個偷偷娶進的小妾，也敢在這裏張揚！”

那少婦登時氣紅了一張臉，張口就要罵，西門雪冷笑道：“一個妾室也敢在本宮面前耍威風？也敢在本宮跟前撒潑？見了姑娘也沒個禮數，倒不知道這東方老爺是如何修身齊家治國的。”西門雪小孩兒似的面龐上煞時蒙上一層凌厲的貴氣，威儀得令人不敢逼視。那少婦登時軟了氣態，哼了一聲，領着丫頭婆子大步走了出去。

黛玉心中大奇，卻也沒問，直到進了雅間，東方雨悶悶坐在一邊，西門雪也在安慰她，黛玉方把疑惑的眼神看向西門狂。西門狂扶着黛玉坐下了，又命人拿上了一些吃的，一面拿着剝好的嘉興南湖醉仙李和沒角菱喂黛玉吃，一面才道：“那女子是東方姨丈的妾室。”黛玉低聲驚呼了一聲，道：“是雨兒爹爹的妾室？怎麼會是這樣？”

東方雨冷笑着插口道：“東方家的老頭也不是我爹爹，我才沒有這樣朝三暮四的爹爹！”原本清澈純真的眼神中，竟似多了幾分恨意，冷冷如冰。黛玉心中一顫，扶着腰走到東方雨身邊，輕撫摸着她的秀髮，語音輕柔如風，道：“好雨兒，不管別人如何，管好自己的心就好了，別讓自己明珠一般的心染上了污穢。別人的心都是善變的，自己是捉摸不透的。我也明白，咱們這些人，都是妙姐姐所說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世間還有很多沒有這想法的人，咱們是左右不了他們的。”

東方雨眼中閃耀着淚光，道：“嫂嫂我明白的，只是我好恨他，從他執意給哥哥納妾，我們這個家就已經不是個家了。原本我想着他也是念着東方家無後嗣，方才如此做罷了，只要哥哥無心，也就無可苛責。但是我卻沒有想到，堂堂的東方大人，居然早已在外面金屋藏嬌，而他給哥哥納的妾，就是他的這個新歡的侄女。”

黛玉輕輕摟她入懷，道：“好妹妹。”東方雨擦了一把淚，道：“所以後來娘和我都離開了，娘也像嫂嫂那樣給了他一封休書，我知道娘也一直在恨自己沒有早早知道此事，沒有早早看清這個人的嘴臉。因為娘是西門哥哥的姨媽，西門哥哥又是大漠的鷹王，怎麼說對他權勢都是極有利的，所以他始終是不肯願意到衙門和娘解除了夫妻名分，而他的這個妾，也就永遠是個妾。嫂嫂，有的時候，我好羨慕嫂嫂，好羨慕西門姨媽，西門哥哥和西門姨丈一心一意，都是嫂嫂和姨媽的終身之靠。只是，為什麼，我娘和嫂嫂就不能也有如此美滿的姻緣呢？哥哥也和西門哥哥一樣，只是嫂嫂卻沒了下落。”

黛玉聽了，也為那日見的東方姨媽感到十分傷感，沒有想到在她那樣燦爛的笑容下面，居然也隱匿着如此的悲哀。看着眼前的東方雨，如花一般的容顏上滿是傷心的淚痕，黛玉拿着手帕替她一一拭去，低聲勸解，道：“好妹妹，焉不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你也見過我家的鳳姐姐，她給鏈二哥哥休了，可是她倒說自己乾淨了呢！如今里她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卻比先前更好了呢！”

東方雨點頭道：“嫂嫂說的是，那鳳姐姐真箇是好玩的，嘴上那樣厲害，行事又乾淨利落。只是娘和鳳姐姐不同，鳳姐姐是給夫家休棄，也在衙門上銷了夫妻名分的，可是那人始終不肯銷了和我娘的名分。”西門雪道：“雨兒你真是笨了！以為我們家都是吃素的嗎？我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姨媽這名分還沒銷了的，你放心，回頭打發個人去說一聲，什麼事情都辦得妥當了。”

黛玉也想起了妙玉，握着東方雨的小手笑道：“好妹妹，嫂嫂給你一個好消息，明兒里再見到你的哥哥，也會見到你的嫂嫂了！”東方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嫂嫂你說什麼？我嫂嫂她回來了？”黛玉側着頭想了一想，半日才笑道：“妙姐姐倒是回來了，不過卻是住在我們家，可沒回你和姨媽住的地方，不過倒是給你哥哥不知道掠到哪裏去了。想來再見到你哥哥的時候，定然也能見到你的嫂嫂了。”東方雨高興得直拍手，笑道：“原來我嫂嫂也回來了，真好，娘知道了定然高興得很！”

西門狂見東方雨高興得已經有些手舞足蹈了，怕碰到了黛玉，忙把黛玉小心翼翼扶到了自己身邊坐下，道：“也不知道你這丫頭高興個什麼？難不成還怕你這嫂嫂再走了不成？”東方雨笑道：“西門哥哥你知道什麼？你如今是有了西門嫂嫂，也有了未來的西門小侄子小侄女，自然是萬事皆足，雪兒也拿來在我跟前耀武揚威。現在我的嫂嫂也終於回來了，哼哼，我也不怕雪兒再在我跟前耀武揚威的了！”

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才笑着，就聽到東方傲的聲音笑道：“有什麼高興的事情，說來聽聽！”眾人一呆，只見東方傲摟着妙玉進來了。妙玉一身白衣白裙，綉着幾枝疏落有致的綠萼梅花，越發地清雅起來，竟不是素日裏的緇衣。東方雨登時跳了起來，跑過去就拉着妙玉的手，驚喜莫名地道：“嫂嫂，嫂嫂你回來了！”

黛玉也打量着妙玉容光煥發的神態，笑道：“倒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妙玉如明珠美玉一般的面容依舊有些清冷，有幾分梅花的古樸傲然，伸手欲拍開東方傲的手，偏東方傲不放，笑道：“好容易回到了我的懷裏，怎麼還能再鬆手？”然後看着黛玉笑道：“今日倒是來謝表弟妹的這個媒人的。”

黛玉笑道：“謝我？我有什麼可謝的？”東方傲笑道：“若沒了表弟妹，我焉能見到我的妙兒？焉能把我的妙兒重新帶回懷裏？按理說來，弟妹倒是我們夫妻的大媒人了。”黛玉聽了，看着西門狂笑，西門狂笑道：“既要謝，也就略等日後有你謝的。如今里正經是要辦了喜事才好。”東方傲一怔，心中有些不解，順口道：“辦喜事？辦什麼喜事啊？”

黛玉笑道：“東方表哥難不成忘記了？你可是妙姐姐的下堂夫，早已在衙門裏銷了夫妻的名分的！如今叫妙姐姐回到你身邊，是個什麼名分啊？這沒名沒分的，可是要惹人家來笑話的，妙姐姐也不能跟在你身邊。”然後就對妙玉道：“姐姐，你還是回到我們家暫住，等到東方表哥辦妥當了所有的事情，明堂正道地來迎娶姐姐，姐姐才能跟了他去！”

東方傲登時摟着妙玉後退了兩步，不肯叫妻子被黛玉伸手拉去，清朗的面容上浮現絲絲的霸氣，道：“西門家的那個，好好管好自己的老婆，可別叫你老婆來管我和我老婆的事情！”西門狂忍住笑，把黛玉站着的身子扶着坐下，笑道：“玉兒，別給東方傲開這玩笑了，好容易他夫妻兩個和好了，他如今可是小心着呢，就怕這找回來的妻子又沒了影兒。”

黛玉也是笑意盈盈，突然皺了皺眉頭，道：“這若是做了媒人，無名，你說有沒有紅包是可拿的？”西門狂笑着由妻子玩耍，便道：“這是自然的了。”黛玉伸手就到東方傲跟前，笑道：“那就快把這紅包拿來！謝禮是謝禮，這紅包可是紅包，不是一碼子的事情。我們家如今是要添人口的了，也是要有了嚼用的，有了紅包就快拿來。你若是小氣不給，最好就是有了我的小侄子可叫我拿紅包，兩廂抵消。”

妙玉登時紅了臉，道：“玉兒你說些什麼呢！”東方傲卻是大為喜歡，笑道：“紅包是有的，不過明兒里表弟和弟妹是要拿雙分子的還回來！”黛玉笑着坐在西門狂身邊，眼波盈盈，笑道：“要雙分子，那也要看着是不是兩個小侄子小侄女！”西門狂大笑了起來，東方雨跳了起來，道：“哥哥嫂嫂，你們一定要生兩個小侄子小侄女，不能叫西門家的嫂嫂比下去！”

西門雪也跳了起來，和東方雨針鋒相對，道：“不準，不準，就只能生一個小侄子或是小侄女！我哥哥和嫂嫂才是要生兩個的，不能叫你們比下去！”然後立即就對黛玉道：“好嫂嫂，你可一定要替我爭氣，別叫我給雨兒比下去了！一定要生兩個小娃娃！”黛玉聽了，也有些臉紅，笑道：“這孩子是誰能做主的？你這丫頭，都什麼時候了，還凈說這些不能做主的話兒來。”

東方雨也對西門雪張牙舞爪的，道：“不準西門嫂嫂生兩個小娃娃，不准你比下我去！”西門雪雙手叉腰，眉揚眼飛，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道：“才不準東方家的嫂嫂生兩個小娃娃呢！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這個姑姑是比不得我的了！再過個四五個月我可就要做姑姑了！你的小侄子小侄女現在還沒呢！”

黛玉笑看着兩人吵鬧，早和西門狂先走了出去，然後東方傲和妙玉也走了出去，滿屋子裏就剩下兩個小丫頭在吵得雞飛狗跳，這個說我先做姑姑，那個說我有兩個小侄子小侄女。

黛玉和西門狂走在街道上，笑道：“如今真好，妙姐姐也有了歸宿了。”西門狂笑道：“是啊，如你所說，有情人終成眷屬。”黛玉淺淺一笑，不僅是為妙玉高興，亦為她這個剛強冷傲的女子終有一段公道的愛情和姻緣而高興。正走着，忽然聽到一陣輕聲細語道：“那家胭脂鋪子裏賣的胭脂是極好的，和別家的胭脂不同，那粉也是極輕白紅香的，也極是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