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if篇:春神思凡(7)
句芒倒是想掙脫,但奈何她不動,敵動。
沈思凡垂首,嘴唇就要碰到她,句芒忽然錯開臉:“你看,飛機!”
她想騙沈思凡,倒是自己看過去了,回過頭才發現沈思凡根本沒看,而是一直頗有興緻地看着她。
沈思凡語氣閑閑道:“學我?”
句芒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沒有。”
沈思凡低眼看她:“這麼不想親我?”
句芒緊張道:“沒有。”
可是從演唱會上他說的話開始,她就其實已經準備接受。
對於堅定的偏愛,她生出貪心。
句芒努力想主動,她看着那張近在咫尺俊美的臉,但長期的矜持與內斂讓她實在做不到邁出那一步。
看見她墊腳努力想湊近又掙扎的樣子,沈思凡的嘴角小幅度地揚起,忽然托着她的臉吻下來,他的吻像雲朵和奶油一樣輕,柔柔輾轉過唇瓣,像是很珍視他吻的人,輕輕的怕弄壞了。
他真的吻下來的時候,句芒腿都軟了。
沒想到他完全不講虛的。
句芒一直踮着腳,沈思凡只想試探一下,沒想一直親她,片刻就鬆開了,但放開她的時候她還踮着,沈思凡看着她,覺得小姑娘怪老實的,他有些想發笑。
句芒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發現沈思凡在看着她,句芒的臉騰一下又燒了起來。
沈思凡眉梢微微上挑,語調悠悠拉長:“去我家嗎?”
句芒的臉更紅了:“不去了吧。”
沈思凡知道她誤會了,但反而更覺得有意思,輕佻又玩世不恭道:“怕我今晚都不送你回家?”
句芒小聲咕噥着自己都不信的話:“也不是。”
沈思凡看了一眼表。
他低笑一聲,微微偏頭看着她,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謙虛又輕佻道:“離天亮還有七個小時,我也沒那麼厲害。”
末了,他又自信欠揍地補了一句:“折半,也許可以呢。”
句芒的臉像發燒了一樣燙,一把捂住他的嘴:“老師,我求你別說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祈求,沈思凡被她捂住嘴,但含笑盯着她的眼睛還在流瀉輕佻。
沈思凡微微側頭躲開她的手,語氣懶懶散散的:“你說你沒有門禁,我打算給你開小灶補課,想什麼呢?”
他眼眸漆黑,唇齒輕喃:“還是你想干點什麼?”
句芒連忙道:“我沒有。”
沈思凡噙着笑,卻正經地微微直了腰,垂眼看她:“那走吧?”
句芒低下頭,想到是去補習的,乖乖道:“走吧。”
沈思凡眼角含笑。
走出偏僻的小巷,兩個人慢悠悠走向停車場。
顧緣聲也沒想到,會在演唱會會場附近看見沈思凡。
他獨身一人,盛氣凌人的眉眼變得從容淡定,長相上那些鋒芒還在,氣質上的鋒利卻被他收了起來。
他倒是變了很多,以前他喜歡誰就愛捉弄誰,現在看上去太沉穩了,好像已經換了一個人。
而隨着路燈變化,一個纖瘦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顧緣聲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個姑娘,下一秒,就看見他忽然把那個女孩的后衣領提了起來。
顧緣聲一怔,忽然就明白了,垂眸會心一笑。
是她錯估了,他其實沒有變,只是他偏愛的人不同了。
而身旁的言炎戴着鴨舌帽,低調地牽住顧緣聲的手:“現在我過氣了,聲聲會嫌棄我嗎?”
顧緣聲抬眸,杏眼溫柔地看着他,輕笑道:“就算是以後你再也不能上舞台,再也接不到戲拍,我也會陪着你,我愛上的人,在我眼裏永遠和第一次見面一樣,都是璀璨的明星。”
言炎與顧緣聲相視一笑,十指相扣,夜風吹拂過他們,各自成雙走向歸途。
沈思凡看句芒一直離自己一段距離,像是偷情怕別人發現他們倆有關係似的,微微提起句芒衣領,提醒道:“不認識我嗎?”
句芒緊張道:“不是。”
沈思凡沒直說:“那離我這麼遠?”
句芒懂他意思了,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周圍,見沒人往這邊看,踮起腳親了他一下,親昵的溫度迅速在他唇上炸開。
沈思凡停頓了兩秒,卻輕嗤一聲笑出來:“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句芒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雖然猜到了,但還是覺得很難為情。
沈思凡心情頗好,開車的時候眼底都帶着若有似無的淺笑,把老實的小姑娘帶回了自己家。
一進沈思凡家,句芒總覺得像進了春天。
周遭的溫暖又舒服,好像和外面不太一樣。
沈思凡給她穿了自己的備用拖鞋:“室內這個溫度可以嗎?”
句芒點點頭。
沈思凡邊給她穿鞋邊解釋:“因為文物很多,保存條件有限制,所以家裏一直都是恆溫恆濕恆氧的,不一定適合人,我是住久已經適應,但你如果不習慣一定要說。”
看沈思凡蹲下來給她穿鞋,句芒有點緊張:“原來是這樣。”
她看着沈思凡家裏隨處可見的玻璃櫃和滿屋子陳列整齊的典籍書本,都怕不小心碰到。
沈思凡起身,進房間把她的書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過來。”
句芒乖乖地過去,沈思凡拉了張椅子讓她坐在旁邊:“先背這一頁,背完做題。”
句芒是學法的,這些東西和法律條文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她背得又認真,像只笨狗熊吃飯一樣,會一點點持之以恆地吃,神速當然不可能,但速度不會慢。
沈思凡讓她做題,等她做完又給她講,但是句芒好像一直聽不進去,在走神一樣。
沈思凡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問她幾遍她還是答錯,他悠悠道:“一直看着我,但不聽講?”
句芒老實道:“聽不進去。”
沈思凡以為是他講,導致句芒總是分心:“如果不看着我的臉會不會好一點?”
句芒猶豫了好久,才小聲道:“我是怕你突然親我。”
沈思凡倒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這孩子是真有點戀愛腦。
他頓了頓,忽然低笑一聲:“所以一直都在防備我,聽不進去是吧?”
句芒緊張道:“也……沒有。”
她說的話自己都不信。
沈思凡也裝老實,淡淡道:“有個辦法可以解決。”
句芒立刻道:“什麼辦法?”
沈思凡的視線從她眼睛的位置,往下挪了挪,雖然他本來沒這個意思,卻忍不住想逗她:“親夠了,當然就不用防備了。”
句芒就知道,該來的都是要來的。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視死如歸仰起腦袋,閉上眼睛。
但沒想到好一會兒,沈思凡都沒有碰她,她一睜眼,就看見沈思凡在那兒改她的作業,看都沒看她一眼。
句芒還以為是自己猜錯意思,卻不知道沈思凡就喜歡你退他進,你進他退地挑逗別人。
沈思凡把作業改完,將書推到她面前,語氣淡淡:“你再看一遍錯題。”
句芒連忙正襟危坐,終於信了沈思凡不會對她怎樣,認真地看錯題。
她看得格外認真,完全放鬆下來。
正當她看得入神的時候,沈思凡起身,彎下腰,在水晶燈粼粼的燈影里,直接吻上她的唇。
修長的手臂伸出去,按下了牆上的開關,燈光瞬間一暗。
句芒陡然間沒了視覺的依靠,感官被迫從看題轉移到唇瓣的觸覺上。
呼吸急促片刻,燈光重新亮起的時候,句芒睜眼看的時候,沈思凡已經坐回原位,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定。
句芒頓覺丟人,臉上通紅,把臉埋進臂彎里不願意露出臉來。
沈思凡眼底勾起笑意。
第二天,句芒被沈思凡送出來的時候,恰好被早起上班的田雲絳看見了。
田雲絳看見句芒牽着沈思凡走進停車場,就知道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不是摻假的。
看着沈思凡開車把句芒帶出去,過了許久,田雲絳才啟動車子。
當天下午,新一期雜誌採訪出來的同時,沈思凡和句芒的街頭採訪也在某個網紅的視頻里突然火了。
顏值高加上沈思凡的胡說八道有趣是其一,其二,是深究的人們發現,視頻里的帥哥居然是近期炙手可熱的歷史學家,還有人爆小道消息說女生是一直低調的那個念歡的大千金。
右繁霜和念歡早就承認過有一位大千金。
尤其是沈思凡的背景也有人透露。
這樣看來就很可信了。
小千金嫁給財閥,大千金政商聯姻。
只是視頻小火了一陣就被沈思凡家裏公關掉了,畢竟背景太敏感,不敢輕易暴露。
但沈思凡的父母卻看見了。
一開始是沈媽媽把視頻給沈爸看:“老沈,你看,這個姑娘看起來真好,又端莊又文靜,正好治治沈思凡這弔兒郎當的性格。”
沈爸大為震撼,這麼多年不見沈思凡接觸女人,他還以為這小兔崽子喜歡男人,為此一直不好開口催婚。
沈爸趕緊道:“讓他有時間把人帶回來看看。”
沈媽呵呵笑着:“得嘞。”
沈思凡接起電話,看了句芒幾眼。
句芒聽見他敷衍對面:“嗯,好,掛了。”
沈思凡掛了電話。
句芒舔了一口雪糕:“你還沒說系花名號是怎麼來的。”
沈思凡劃了划手機:“大家公投的。”
句芒好奇:“那系草呢?”
沈思凡欠揍道:“沒有系草,系草去當系花了呢。”
句芒噗嗤一聲笑出來。
沈思凡淡淡道:“還有一件事沒說。”
句芒不解:“什麼事?”
沈思凡坐下來,漫不經心道:“你表姐是我好友的妻子,還挺巧,我挖了你表姐的牆角。”
句芒有點訝異,但又覺得很合理,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圈的。
“那到時候和表姐見面還有點尷尬。”
沈思凡面不改色:“我比較尷尬,老牛吃嫩草。”
句芒差點臉栽進雪糕里。
而沈思凡上班后,辦公室里的老師看見了網上那個視頻,路過沈思凡那邊都調侃沈他:“沈老師,有女朋友了哦。”
眾人頗是揶揄:“昨天我們說起你以前的事情,那個姑娘給你出頭,讓我們不要議論別人的私事,難怪,原來是你女朋友。”
而沈思凡翻開教案,淡淡道:“沒有女朋友。”
眾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沈思凡悠悠道:“有個金主。”
眾人意識到沈思凡是大大方方開那個視頻的玩笑,都笑出聲來。
而雜誌報道也出來了。
溵水郡主的死因,是慕色而亡,情深而逝,在未嫁時愛上一位不知名男子。
嫁給不愛之人日夜煎熬,於是在三十歲時服毒而亡,這一點,從驗屍的屍骨上可以看出來。
她的死並不光彩,卻是自由的。
始終無人知曉那個砸碎她春神瓷罐,讓她自願為情自戕的男人是誰,但她死後仍舊讓那個碎瓷罐陪葬,已經是她情深不壽最好的證明。
不應思凡,是她刻上去的,並非瓷罐製作時所有。
雕刻的是春神句芒,動心的卻是溵水郡主,用神仙思凡的典故擬喻自己動心。
後來,也是因為溵水郡主,句芒才知道沈思凡有點中二屬性。
沈思凡站在墓室前,清潤的聲音在曠野中格外沉重:“興亡復朝暮,百代去吾身,扶桑之神聽我命。”
他好看的手指掐訣畫符,聲音威嚴得像是在念符咒:“乞我骸骨,還我肉身,高髻華服,如雲僕從,登雲乘鴻,良人與共———”
“芳齡永駐,盛世永昌。”
他微微拔高聲音:“路開!”
句芒本來沒當一回事,但沒想到,剎那間狂風四起。
閬苑仙人白錦袍,海山銀闕宴蟠桃。三峰月下鸞聲遠,萬里風頭鶴背高。
句芒都被鎮住了,在風中看着沈思凡,長身玉立於風中,挺拔不屈,衣擺翩飛。
直到風沙平息,沈思凡才向她招招手。
句芒走過去,震驚又錯愕:“這是在…”
沈思凡牽住她的手,溫聲道:“送她離開。”
句芒不解:“要送溵水郡主到哪裏去?”
沈思凡開了一瓶酒,橫着灑在地上:“去她活着時最好的芳齡之年,有她所愛慕的人,僕從成群,錦衣華服,這次調查出她的死因,你是很關鍵的一環,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在場。”
句芒好奇:“你每次都會這樣嗎?”
沈思凡放下酒瓶,淡淡道:“每次調查完一個墓穴,挖出墓葬者身上的真相,我就會送他們離開。”
面對未知的領域,句芒還是好奇:“你剛剛手上擺的手勢是什麼?”
沈思凡淡淡道:“道教的訣,輕易不要學,沒有練過的普通人這麼做容易折壽。”
句芒追問:“那就沒有普通人能掐的訣嗎?”
沈思凡淡淡道:“有啊。”
句芒興緻勃勃又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教我。”
沈思凡勾唇,伸手比劃樣子讓她學:“先拈上拇指和無名指,尾指交叉,從拇指和無名指圈成的圈裏穿出。”
句芒照着做。
沈思凡:“食指中指夾緊。”
句芒依舊乖乖跟着,好奇道:“這是什麼啊?”
沈思凡淡淡道:“求月老的時候用的手勢。下次我們去月老廟,就不用我教你了。”
句芒的臉一紅:“你怎麼這樣啊。”
沈思凡輕笑:“實不實用?”
句芒耳根微紅地老實點頭。
沈思凡牽着她往外走:“我家附近有座城隍廟,廟裏有月老殿,你跟我回家的時候我們順便去拜拜。”
句芒忽然緊張起來:“見你爸媽嗎?”
沈思凡慢條斯理道:“如果你願意,也可以是你爸媽。”
句芒耳根發燙地低下頭:“哦。”
沈思凡輕笑一聲。
而那個造謠句芒的猥瑣男,好死不死,報的是田媛的研究生。
國大的政法專業略勝於華大,那個猥瑣男當然想要去國大念政法,恰巧田媛聲名在外,那個猥瑣男就投到了田媛名下。
田媛收到資料的時候,那個猥瑣男正站在她面前,請求田媛給他一次機會,田媛冷笑:“你投的是我的研究生?”
她把資料扔回給他:“你造我女兒的謠,還想在我名下念研究生。”
曾明灝錯愕得表情失控,沒想到被拒是這個原因。
不久后,之前的名譽侵權案判決完成,句芒方勝訴,他被判公開道歉並賠償被告精神損失。
而曾明顥往前些時候還挺囂張,因為沈思凡開了他,就找自己的院長爸爸幫忙搞沈思凡。
但歷史院的老師們能忍?沈思凡可是他們歷史院最年輕有為的吉祥物,他們能動,別人不能動!
於是不到一周,曾明顥他爸崔院長被歷史學院數位老師聯合舉報學術造假,直接下台了。
簡直是大快人心。
而下台了眾人才知道,曾明灝還不是崔院長的親兒子,只是繼子。
嘖嘖,難怪不一個姓。
又是繼子又害崔院丟了院長位置,估計曾明灝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歷史學院的老師又樂呵呵地吃了好久的瓜。
句芒不解,問沈思凡:“你怎麼知道他學術造假的?”
沈思凡慢悠悠道:“辦公室老師說的。”
句芒想起了那群話很多的老師,有些詫異:“啊?”
沈思凡漫不經心地笑笑:“第一眼看上去觀感不太好是吧,看起來嘰嘰喳喳,但他們都像有脾氣的文官,底線就在那,只是吵鬧一些,這次舉報,是大家聯合做的,其他東西無傷大雅,他們愛議論也無妨。”
句芒倒對那些老師有了好感,難怪沈思凡對那些老師的議論不生氣。
沈思凡牽着句芒走過曠野。
七年以來,他一片荒蕪,寸草不生,春神來此,方萬物復蘇。
他忽然停下來,將句芒攬進懷裏,句芒的心砰砰跳。
連他都聽見了她動蕩的心跳聲。
他卻故意問她是否動心:“溵水郡主的陪葬上刻着不應思凡,你覺得春神句芒,現在還願意選擇思凡嗎?”
句芒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卻故意道:“你猜?”
沈思凡輕笑。
原野的風吹得草地像海浪一樣翻湧起伏,也像裙擺一般翩飛,讓沈思凡想起她在天台上跳舞的樣子。
那支舞,她不跳給誰看,不諂媚不阿諛,她跳給山水雲色,翩翩飛鳥,跳給她自己。
而沈思凡曾經勾畫的那幅畫像里,不再是靜立的紅衣女子,而是一襲紅衣翩翩起舞的句芒,一如他所見。
春神是別人的春神,句芒是他的句芒。
春神思凡,一憐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