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吳妄早上是被林輕房間的碰撞聲吵醒的，他一向有早起的習慣，可這麼早就被吵醒，他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其實林輕房間在吳妄對面，雖然距離着實不近，但吳妄在軍營的磨礪給了他敏銳的聽覺，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穿上運動裝，快步走到林輕房門口，敲了敲門：“林輕？”

一大早的，先是鬧鐘，又來了某個沒眼力勁的人，煩人，林輕用被子蒙住了頭，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迅速從被子裏跳了出來，飛奔到門口，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隊長，早哈，怎麼起這麼早。”她瞟一眼他的穿着，尷尬地笑着說：“去鍛煉啊。”她用手抓了抓摸雜亂的頭髮，顯得手足無措。

“我沒想這麼早起，只是感受到有人炸房子。”吳妄瞥了一眼林輕的房間，挺無語的說：“看來有人起不來床，拿無辜的鬧鐘出氣啊。”吳妄笑了笑，湊近接著說：“你下次可以定一個奔跑鬧鐘，不過話說回來，你定這麼早的鬧鐘幹嘛，想勤能補拙。

“是啊，本來想彌補一下昨晚的錯誤，向隊長證明一下自己，結果……”林輕摸了摸耳朵，連目光也變得無處安放。

“結果沒想到自己起床氣這麼重，連鬧鐘也跟着遭殃。”吳妄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是笑她的頭髮，還是還是剛才那句話，“那你現在估計也睡不着了吧。”

林輕點點頭，想了一下，又趕緊搖搖頭。吳妄扭頭朝外面走去，林輕長舒一口氣，不曾想吳妄轉過身補了一句：“門口等你。”林輕頓覺五雷轟頂，真是糟糕的早晨。

林輕穿上一件簡單的運動裝就趕緊下樓了，她看了一眼表，五點整，真是造孽啊！

她一眼就看見門口的隊長，高挑的身材，慵懶地靠在門上。她平復一下自己內心的緊張，故作輕鬆地說：“隊長，這麼早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吳妄自顧向前走去，邊走邊說：“跟上，滿足你想要勤能補拙的願望！”

林輕內心暗暗叫苦：自作孽，不可活啊！

清晨的草地濕漉漉的，鋪了一層薄薄的露珠，林輕慢跑着，她瑩白的腳稞不斷掠過清涼的露珠，感受到絲絲涼意，她舒服的深吸一口氣，口鼻間是清淡的草香花香，泥土的芬芳，涼涼的微風擺弄着她額角的碎發，掃去所有睡意。她快跑兩步跟上吳妄，停在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這荒無人煙的，誰那麼閑？她蹲下摸了摸這草，不像是野草，倒像是自己種的。

“把你昨天沒跳的在這兒跳完。”吳妄坐在石椅上，抬頭看向林輕。

林輕像是意識到什麼，瞬間明白了。她頓了一下，閉上眼睛，想像着燈光人群和街市，不由自主跳起了舞，林輕的身上總是有一種特別的魔力，似乎她做的一切都是隨心所欲，無所顧忌，連同舞蹈都讓人有種自由的感覺，讓人心中，莫明輕鬆。吳妄凝神看着她，他從未如此細緻地觀察過她的舞蹈，細細看來，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吳妄當初學舞蹈時，是奔着少年的一時衝動，是順從了年少的輕狂與囂張，待在社會上幾年的摸爬滾打，便少了幾分狂妄，多了幾分穩重。在內心的苦苦掙扎與各處傳來的冷嘲熱諷下，當初熾熱的夢想與年少的隨心所欲化為雲煙，他也就邁入了火熱的軍營，其實也並沒有輕鬆多少。他突然想起初見林輕時的場景。

在燈紅酒綠的夜市地下舞場，一個女孩穿着黑色牛仔短褲和短上衣，在舞台上肆意張揚，台下人群熙熙攘攘。一個白髮男孩走上去，向女孩逼近，女孩繼續跳着，同時向後退去，直至音樂戛然而止，女孩被逼在牆角，毫不畏懼的看着白毛的眼睛，男孩把一隻手臂靠在女孩頭頂上，另一隻手滑過她腰間白皙的皮膚，按在牆上，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輕佻的說：“小姑娘，做哥哥的女朋友，以後這個舞台就是你的了，好不好？”台下人群鼎沸，卻無一人上前。女孩輕輕笑着，露出淺淺的梨渦，“好——”男孩伸手挑起女孩下頷，還未碰到，只見女孩一個側轉，抓住男孩的肩膀就是一個過肩摔，“——個屁，你配嗎？”人們哄然大笑，男孩站起身，笑着向前，“小姑娘人小，脾氣倒不小啊。”他的眼神忽然冷峻，一拳打了過去，出拳招招狠厲，卻似乎有意避去要害，又把女孩逼到牆角，女孩的反擊處處被壓制，臉頰通紅，撞在牆上，男孩一手壓制着她的雙手，一手捏着她的下頷，嘴角上揚，“在我的地盤，還如此不給我面子，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

女孩突然輕笑一聲，“呵，你在自己的地盤欺負我一個弱女子，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男孩放開了她，後退幾步后說：“我的地盤，我做主，考慮好要不要當我女朋友，在得到答案之前，我會一直看着你。”

女孩瞪他一眼，拿起挎包準備走，誰知男孩從台上一躍而下，幾個紋身男孩擋住她的去路下一秒肩頭一輕，男孩拿着她的包一臉笑意，女孩冷冷瞪着他，“呦，生氣了。”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她的包，“林輕，c大的大學生。”男孩拿着她的學生證，瞥了一眼，拿起她包里的筆，在證的背面寫上張牙舞爪的名字和號碼，放回去，“以後哥哥罩着你。”

林輕一臉氣憤，一腳踹向他，男孩輕輕閃開，把包甩給她，“我又沒說要，你急什麼？”

“有病吧你！”林輕覺得自己氣瘋了。男孩輕輕笑着，轉身離開，人群開了個道，哄哄鬧鬧“這小姑娘真倒霉，遇上這兒的老大。”“哼，要是什麼正經女孩或在正經舞團，會招來事兒。”“哎，小姑娘今晚攤上事兒了，風哥不會放過她的。”林輕沉默着走出夜市，在漆黑的小道里行走，她頓住腳步，白髮男孩斜靠在牆上，手裏夾着一根煙，轉頭，一個男人穿着黑色運動服，湮沒在黑暗中，林輕冷哼一聲，“呵，人多裝孫子，人少裝大爺，還以多欺少，虧你們還是男人。”林輕到了面前那個男的一眼，嗤笑道：“風詭，瘋鬼，人如其名啊。”

風詭扔了煙，往前走近，“別誤會，我跟他可不是一夥的，我來就是想跟你深度了解一下。”

男人從陰影中走出，露出冷峻的輪廓，街燈微黃，他的眸子很亮，卻讓人看不清情緒，“要組建舞團嗎，各位少年……”

待林輕跳完時，已經出太陽了，耀眼的日光給她的臉頰蒙上一層細汗，吳妄走上前，遞給她一條毛巾，“跳的不錯，看來昨晚是有離開的底氣的。”

林輕頓覺臉紅，愣了一愣，有些顫抖的接過毛巾，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吳妄的眼睛，小聲卻又有些固執地說：“我從沒覺得自己跳的多好，我覺得幹什麼都要看心情吧，心情好了，怎樣都會很好。”

“那你昨天晚上說走就走，也是看心情，排好的舞單也可以不顧，風詭替了你兩場，一晚上五場舞，他也是看心情嗎？”林輕低頭不語，吳妄向前走去，“站上了舞台，就要給觀眾一個交代，隨心所欲是未成年的事，你是成年人。”吳妄頭也不回的說：“吃完早餐，就去舞團，今晚上風詭的三場，你替他跳。”

林輕心中暗暗叫苦，心中煩躁不已，心道：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