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雜耍
從山榆縣縣城出來,又走了七八里縣級公路,和十幾分鐘的鄉間小路,終於來到了王家集。
王家集比后嶺村大了些,雖然建築、街道看起來相差無幾,街上的行人卻多了不少,也多了些生活氣息。
把車停在路邊,沈傑從車上下來,向街對面一棵大樹下走了過去。樹蔭下圍坐着幾個中年漢子,正在打着撲克,看到有陌生人過來,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坐在外側的漢子說道:“你找誰?”
沈傑沒有表明身份,只是說道:“我打聽個人,咱們村子裏的王大成,您知道嗎?”
“王大成……”漢子反覆念叨了幾遍,搖了搖頭。“沒記得有這麼個人啊。”他拍了拍坐在里側的另一個中年漢子,說道:“你知道有這麼個人嗎?”
“是不是唱戲的劉桂蘭她家那個小子?”
外側的漢子一拍腦門。“還真是,這都多少年了,都忘了那個孩子了!”他轉身對沈傑說道:“你說這個王大成是不是他娘當年唱過戲?他有個瘋子姐姐?”
漢子說的瘋子姐姐似乎是王玲玲,但他母親唱過戲這事,檔案里沒有提到。不過根據中年漢子的描述,應該卻是沈傑要找的王大成無疑了。
“應該是他,麻煩幾位大哥詳細說說他們家的情況。”
漢子不知沈傑的來意,疑惑的看着他說道:“他們家已經沒人好多年了,你找他們啥事啊?”
“我是市裡救助站的,王大成前幾日在我們救助站住了幾天,我們看他挺可憐的,想給他申請一些救助,我來核查下他的情況。”
沈傑沒有表明真實來意,一是因為王大成目前行蹤不明,不排除潛回老家的可能,一旦調查他的事傳揚出去,勢必會引起他的警覺。第二點,眼前這些村民和王大成關係未知,若是告知實情,萬一包庇對方,自己可能會獲得虛假線索。
得知來人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中年漢子放下了戒備,邀沈傑一同坐下,說道:“王大成是個苦命人,他娘早年唱過戲,後來他爹去世后,就不唱了,專門帶孩子、種莊稼,家裏地里兩頭忙活。”
“他姐姐的瘋病是遺傳的嗎?”沈傑問道。
“他姐姐原來不瘋,上學的時候可機靈了,我們幾個比她大不了幾歲,在一個學校念過書,她那會學個啥東西,看幾遍就會了,後來王大成五六歲的時候,據說是有一回爬樹出了意外,他姐上去拉他,結果兩人一塊摔了下來,他運氣好沒受傷,他姐摔傷了腦袋。”
“這麼說他姐是為了救他才智力受損的?”沈傑問道。
“嗯,就是為了救他,打那以後,這一家子就更難過了,孤兒寡母的還帶個傻姑娘,你說這日子還怎麼過呀……”
沈傑點了點頭。
漢子繼續說道:“後來,他娘也病倒了,累的,日夜操勞……擱老爺們兒身上也扛不住啊!”
“唉……”漢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家子上輩子造什麼孽了,沒幾年傻姑娘又丟了,娘倆急壞了,沒日沒夜的找啊,你說那個年頭,什麼信息都不發達,咱這村子連個電話都沒有,怎麼找啊,好幾個月一點音訊都沒有,他娘那身體終於頂不住了,本來就有病,這又着急上火,說倒下就倒下了。”
“後來呢?”
“當時的支書是王大成一個遠方表舅,幫襯着料理的他娘的後事。看這孩子孤零零的,也沒人個照顧,就想着法聯繫了縣裏的福利院,
後來那邊來人就把孩子接走了……對他來說,其實也挺好,最起碼進了福利院還有人管口飯吃,不像有些孩子丟了都沒人找,那個年頭嘛,這種事有的是……”
“怎麼說?”沈傑問道。
“嗨……那會村裡計劃生育管的松,孩子多,也不嬌貴,丟了孩子保不齊就有不找的那種人,也不稀罕,你說是吧!”漢子的話引起周圍其他幾人一陣哄堂大笑。
“王大成的姐姐智力有問題,那王大成的智力有問題嗎?”沈傑問道。
“那孩子反正不愛說話,要說他傻吧……他那會小,接觸的少,也沒看出來。倒是挺愣的,我記得有一回,幾個大點的壞小子欺負他姐,說他姐傻,那個時候他也就十來歲,過去跟人打架,酒瓶子都咂他頭上了,血流了滿臉,他是一點沒怕,反倒把那幾個小子給嚇跑了,你說愣不愣……”
“他家在哪?”
“就在村子西頭,房子都荒了,最破那家就是。”
跟幾人道了謝,沈傑駕車往中年漢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村口,一眼就看到了一座破落的院子,院牆倒了大片,院子裏雜草叢生,有的已經沒腰了。
從院牆的倒塌處,沈傑進了院子,來到房屋的台階上。房屋的門窗損毀嚴重,幾乎沒了玻璃,屋頂也破了好幾個大洞。
隔着沒有玻璃的窗子向里看,房間裏除了一張散了架的木床,和滿地厚厚的灰塵外,再無他物,看來這裏是找不到線索了!
出了王家集,沈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繞到了李家寨,出了李家寨就是縣級公路了。雖然路程遠些,卻可以少走一大段土路,時間上可能還會快一些。
等到了李家寨才發現正好趕上這裏的集市,車子一旦開進集市,-想掉頭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跟着來往的人流慢慢往前挪動。
集市街的正中央聚集了大批村民,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來往的車輛拚命按喇叭,人群雖然紛紛避讓,但街道寬度有限,汽車還是通不過。
沈傑下了車,來到人群前,一打聽才知道集市有商鋪開業,請了附近的雜耍班子。
擠進人群,沈傑看到幾個身手矯健的小夥子,正在賣力的表演雜技,周圍不時爆發出陣陣叫好聲,場面熱火朝天。
估計短時間內汽車是過不去了,既然走不了,着急也沒有用,索性沈傑也站在人群里,看起了表演。
雜耍班搭了個簡易的檯子,兩邊各立着一根鐵杆,兩根鐵杆連接着一根鋼索。
一個頂着盤子的小夥子在鋼索上騎着一輛獨輪車,獨輪車微微晃動,小夥子盡量保持着平衡。
這項雜技非常考驗表演着的平衡能力,幸好小夥子功底深厚,有驚無險的騎到了對岸,周圍又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看着眼前的雜技,沈傑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和兇案的現場有某些相似之處,他努力回憶着現場的各個細節,把整件案子從頭到尾像過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整件事就像一張拼圖,隨着一塊塊碎片的填補,拼圖的樣子逐漸清晰起來。
終於,縈繞在眼前好幾日的殺人手法一瞬間被解開了!
有了這一塊重要的碎片,其他幾塊原本看似沒有關聯的碎片,也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雖然拼圖仍不完整,但已隱約顯出了原貌,現在他幾乎鎖定了兇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