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破雪染摧肝腸（四）
高平陵的聲音傳得很遠，也讓周遭所有人都感覺十分詫異！
“這是…高平陵？”其中一人看着逐漸拉進的人影，伸出手碰了碰身邊的同伴，一臉不敢相信地問道。
順着那人的目光看去，高平陵高大的身影已經映入了眾人的眼帘之中。此時此刻的他已沒了之前那般意氣風發，赤裸着的上身那一道道傷疤，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尚未癒合，裂口在寒風之中流出的膿血讓人看了直噁心！
污濁而油膩的長發散亂地披在他的身上，還有幾根稻草夾雜其中。他的臉上鬍子拉碴，看起來頗為狼狽。
而在他的脖子上，一條精鐵鑄成的項圈上，連接着四條比大拇指略粗的鐵鏈。分別由八個人牽着，除此之外，他的手腕和腳踝上也各自拴着同樣粗細的鐵鏈。
十二個人費力地拉扯着他艱難前行，而高平陵卻仍然在不斷地掙扎，不斷地求饒！
“司馬盟主，文治武功！麾下高手如雲，智謀蓋天！一路上所向披靡，高平陵早有傾慕之心，有意投誠，只是為勢所逼，情非得已不得不抗！如今盟主大人一掃陰霾，讓高平陵得以重見天光！”
高平陵雖然在不斷掙扎，但他的聲音卻依舊中氣十足，傳得很遠！而他的聲音越大，周圍人對他的議論也越多。
“戰神之姿的高平陵？就這？”其中一人一臉鄙夷地看着慢慢被拖着向前的高平陵說道。
“原以為他會比段明秋、秦浩更厲害，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膿包！”另一人不屑地說道。
周圍人對高平陵的議論越來越多，原本還算安靜的空地開始變得嘈雜了起來。
“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之前戰神的勇武哪兒去了？真是令人失望！”
面對周圍人的議論，高平陵全部充耳不聞，只管不斷地求饒，並表示願意投降！
“盟主所患，不過高某！如今高某已服！只要盟主唯才是用，稱雄武林指日可待！高某願為爪牙，替盟主大人掃平中原！成就霸業！”
高平陵突然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不斷地磕頭求饒。可是司馬群卻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旁的一名昭天盟手下實在看不下去，衝上前去不由分說便是一腳將其踹倒在地。
“戰勝高平陵？笑死個人！身為武者，就要有武者的風範！你的威風呢？哪兒去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像人不像鬼！倒像是只畜生一樣！”
被一腳重重踹翻的高平陵，在地上連滾了兩圈才停了下來，地面上的積雪也有不少裹在了他的身上，冰涼的雪刺激着他尚未癒合的傷口，疼痛感頓入心扉！
可面對這樣的疼痛，卻硬生生被高平陵給忍了下去。隨後又掙扎着跪在了地上，嘴角上的血跡還未擦去，高平陵便強行擠出了一張笑臉。
“說得對！高平陵只是一頭畜生，不懂為人道理！今日有幸得兄長教化，大受其益！”
高平陵的話還未說完，那人便又是一腳直接踹在了高平陵的臉上，幾滴鮮血落下，將在雪地上染出了幾朵紅梅。
“呸！誰他媽是你兄長？老子是你爺爺！叫清楚了才教你！”
那人一邊罵著，一邊抬起腿又是一腳將高平陵踢倒在地，隨後一步踏在高平陵的頭上，將其死死地踩在了腳下！
高平陵稍稍掙扎了兩下，喘了幾大口粗氣之後，卻並沒有反抗，而是繼續求饒道：“爺！爺爺！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啊！”
高平陵這一舉動，引得圍觀的昭天盟眾人大笑不已！而無雙城中的人，
卻都大多低下頭將臉轉到一邊，或是直接離開。
“哈哈哈！大家看啊！他居然真的叫了！”
“果然是頭畜生，為了活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所有人都在說高平陵是如何的窩囊，而那將高平陵踩在腳下的人也顯得十分得意，隨後腳下一用力，將高平陵推開，不屑地說道：“戰神高平陵？禽獸而已！你爺爺我也教不會啊！”
“說得對！畜生不懂事，需要爺爺慢慢教化！高平陵不才，讓爺爺們費心了！”高平陵身上皮肉破開多處，鮮血正一點點往外滲出！
可此時的他絲毫顧不上身上的多添的那幾道傷痕，仍然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周圍人磕頭求饒道：“爺爺們饒命！饒命啊！高平陵不想死！不想死啊！求求爺爺們了！留我這莽漢一名吧！”
“司馬盟主！您聽到了嗎？我知道您在的！”
高平陵一邊喊着，一邊不停地磕頭求饒！然而，叩首聲不絕，但場上卻開始變得逐漸安靜下來，最終只剩下高平陵不停地叩頭聲！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明白過來一件事，所有人的心也都涼了一大截！沒有人再去議論高平陵，也沒有人再去嘲笑或鄙視高平陵！
他們只希望這件事能夠快些結束！
一會兒之後，人群之中讓出了一條道路來。司馬群在袁川和一眾手下的簇擁之下，慢慢走了出來。
高平陵精神也為之一振，抬起頭來，一掃之前的狼狽模樣，好似又恢復了幾分戰神的風采！
“英雄不畏死，怕死非英雄！那你呢？你又算什麼？”司馬群的語氣平靜而威嚴，他就這麼站在高平陵的面前，而高平陵卻跪着抬頭直視着他！
“這才是萬人敬仰的高平陵么？”周圍的人群之中，一個人小聲地說道。
“所謂怕死非英雄，但我認為那只是這些凡夫俗子嘴裏的英雄罷了！他們不懂，人若死了，要名聲還有屁用？真正的英雄才知道，只有活着才能成就大事！勾踐有卧薪嘗膽之苦，漢高祖圍白登之困，唐高祖有降突厥之辱！而今，又有你高平陵跪地求饒！”
“閣下勇氣之大，超越在在場所有膚淺之徒，超越了他們視為比生命更重要的名聲！天下群雄，哪一個比高平陵更視死如歸？更勇猛？可你們哪一個又捨得如他這般作踐自己？”
司馬群的聲音擲地有聲，讓所有人都明白了高平陵這麼做的用意！也讓所有人的後背都生出了一陣寒意！
“你的確悟出了智和勇的真諦！”司馬群看着高平陵說道。
而高平陵卻只是凄慘一笑道：“然而，成王敗寇，今天就用我的卑賤，來成就司馬盟主的威風吧！”
此時此刻的高平陵反而顯得十分的平靜，他的這點兒把戲已經被司馬群所看穿，那他的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雪花再次飄落，天空也變得更加陰霾，然而在此時此刻，整片空地上只剩下一片死寂！
司馬群沒有再說話，高平陵也沒有。當司馬群重新退到人群後面之後，許霖則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提着一條繩索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來到高平陵的身後，將繩子挽了個活扣，套在了高平陵的脖子上。高平陵並沒有反抗，只是轉過頭，看了許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最後再次將頭轉了回去，終究沒有再說話。
“這才像樣！高平陵！”許霖一邊套着繩子，一邊對高平陵說道。
“高平陵！你父兄正在等你！”許霖繼續說道。
高平陵笑了笑道：“他們確實該等等我的！”
說話之間，許霖已經將高平陵的脖子死死地勒住，左腿膝蓋也已經頂在了高平陵的後背上，用力之下，高平陵脖子上的繩索猛然收縮，他整個人也被許霖提了起來！
“你在顫抖？怕了嗎？”許霖繼續着，他以為高平陵應該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可高平陵卻仍然平靜地說道：“是在顫抖，但不是怕！只是這天氣太冷，感覺自己衣衫單薄了些！”
“來啊！用力！沒吃飯嗎？你這點兒力氣，是殺不死我的！”
聽到高平陵這麼說，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而高平陵身上的肌肉也開始繃緊了起來！
“我問你！剛才司馬群一直不出現，是不是在討論留不留我？”
許霖沒想到自己這麼大的力氣之下，高平陵竟然還能開口，他只能再度加大力道。可高平陵卻仍然還能說話！
“一定是的！只是有人改變了他的想法，對不對？”高平陵繼續問着。
而許霖已經用盡了全力！這讓他連說話，都有些費勁了！
“我只能說，那個人不是我！”許霖一字一頓地說著，他的額角已經出現了汗水，甚至拉繩子的雙手也被勒得發白。
這麼大的力道之下，高平陵的嘴角已經有些許的唾液和血液開始從牙縫裏溢出。
“我知道！這個人是誰！就是那邊撐着傘的那個傢伙！對不對？”
高平陵繼續說著，此時此刻他說話已經有些艱難了起來！而與此同時，跟在司馬群身後那名撐傘之人，正小心翼翼地走在司馬群的身後。
而此時此刻的司馬群腦海中，仍在想着之前的那句話：“盟主大人別忘了，高平陵可是連自己的父親和親兄弟都能下得了殺手的人！這種人，您敢用嗎？”
“拿我劍去，結果了他！”司馬群摘下腰間的長劍，遞到了袁川的手中！
而與此同時，陰霾的天空，也被陽光所刺破！一道光芒照在高平陵的臉上！高平陵猛一用力，束縛着他的繩子頓時被綳得村村斷裂！
正在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同時，袁川已將長劍抽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直接一劍削下了高平陵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