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破雪染摧肝腸（三）
“我管你什麼成王敗寇？你這種人，就該不得好死！斷子絕孫！”那人還在咒罵著，絲毫沒有受到司馬群的話，反而是變本加厲地繼續罵著他。
而就在他正準備再罵下去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了站在不遠處圍觀的人群之中幾個熟悉的身影！
“娘？您怎麼來了？回去！快回去！阿姊，快把娘送回去！”
人群之中，一名老婦杵着拐杖，在她的身邊是一名女子正一手扶着老婦的手臂，另一隻手則牽着一個六七歲大的女娃。
“外面冷，快把娘送回去！這兒沒甚麼好看的！”
那人不斷地說著，而他的娘親略顯渾濁的雙眼中，已忍不住有淚水流了出來。這一幕讓不少人為之動容，原本本那人激得有些生氣的司馬群見狀之後心中的怒氣也消於無形之中。
“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世上也無不孝的兒女！只有被逼無奈的分離，娘！兒要走啦！勿念，勿怪啊！”
那人說完之後，徑直走向前方的刑場！跪在地上等待着劊子手的屠刀揮下！
另一邊，段明秋雙手被反綁着押了上來。他並沒有因為輸給了司馬群而就此投降，而這片空地上，所有不願投降之人都會被司馬群所處決！
看着昔日的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殺在這裏，段明秋一時間感觸良多。無雙城破之後，所有參與守城的人，不是戰死就是被活捉。而那些被活捉之人中，沒一個願意投降的。
無雙城中上下一心，這一點讓昭天盟內不少人都為之動容。天空中的雪雖已停下，陽光已經穿破雲層。可卻絲毫沒有給人帶來暖意。
看到段明秋被押上來，司馬群徑直走了上去，隨手解開了綁住他的繩索。
“虧待你了！不要見怪！”
司馬群的語氣很溫和，但段明秋卻把臉轉到了另一邊，絲毫不願領情。司馬群見狀倒也並不生氣，他知道段明秋是一個很特殊的人才，而特殊的人才需要用特殊的手段才能收服！
“我一向不喜歡浪費時間，要殺要剮，還是快些動手吧！”段明秋輕出了一口氣，白色濁氣在冬日的艷陽下顯得格外的清晰。
而他的話音一出，司馬群身後的多名手下已經將手伸向了掛在腰間的兵器上。敢對司馬群這麼無禮的人，段明秋是第一個！
“日前段公子與我打賭，你若輸了得為我做事十年，你忘了么？”
司馬群還是一臉和善地提醒着段明秋，而段明秋則在聽到司馬群所說之後，才慢慢轉過臉，雙目直視着司馬群，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我段明秋忠於高平陵！至死不換主子！”
段明秋的話音落下，司馬群身後那名為司馬群撐傘的男子臉色微變，其餘眾人也都是露出怒容，只要司馬群一句話，他們立刻就會抽刀直接將段明秋亂刃分屍。
“段公子是認為，我們盟主比不上你們高城主？”為司馬群撐傘之人試探性地問道。他不懂武功，但卻極受司馬群的器重，除了足夠聰明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懂得察言觀色，也從不輕易得罪任何人。
能夠做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是有着他的獨到之處的！
“不是不如，是都一樣！”說到這裏的時候，段明秋略顯得有些失望。不知是對高平陵，還是對司馬群亦或者是對他自己。
“先生的心意，段某心領了！”段明秋說完之後，便徑直朝着刑台走去，將早已準備好的斷頭酒端了起來，準備飲下。
無雙城中一眾俘虜見狀后，
都齊聲開口喊向段明秋。
“段大人！”
段明秋看向眾俘虜，臉上略顯愧疚道：“高平陵、段明秋無能！害得大家淪落至此不是你們的責任！要死就是死，要活也能活！生死關頭，大家權衡輕重即可！不必顧忌什麼忠誠義氣，那些不過是文人為了誆騙大家賣命的口號罷了！”
說完之後，段明秋又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司馬群道：“司馬老賊！我段某人想死很久了！快下刀吧！”
說罷便要將碗中酒喝下去，眾人都知道，這酒一旦喝下，段明秋就必死無疑了！
眼見段明秋即將把酒喝進嘴裏，司馬群腳下猛一發力，快步來到段明秋的面前，單手摁住了段明秋端着酒碗的手臂。
“生死關頭，權衡輕重！既然段公子看得這麼通透，同樣的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您也應該是明白的才對吧？”司馬群還不死心，繼續開口勸說著。
聽到司馬群所說之後，段明秋卻朗聲大笑了出來，笑聲在這片天地間飄蕩，似乎段明秋聽到了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一樣。
“聖人云：良禽擇木而棲。聖人又說：忠臣不事二主！”段明秋掃視了一遍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司馬群的身上。
“我段明秋也送您一句話！”段明秋一邊說著，一邊看着司馬群道：“我段明秋寧為人臣，不做禽獸！”
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全場寂靜無聲。任由誰也沒想到段明秋竟然會說出這一番話來。更沒有想到段明秋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司馬群雙眼對向段明秋的雙目，看着對方堅定的眼神，一時之間他竟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沉吟片刻之後才再度開口說道：“既然你不談忠義，那我們還是談談孝義吧？”
“你死後，家中妻兒老母他們又該如何？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般作踐這條性命，豈不可惜？”司馬群的語氣依舊溫和，對於段明秋他是十分欣賞的，可段明秋這樣的人要想招降到自己麾下，實在困難！
“我妻兒老母是生是死，與我何干？”段明秋根本不留情面，直接反問向司馬群。
此語一出，更是讓在場眾人驚訝！段明秋一向對自己母親極為孝順，可此此時此刻卻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來。
不等其他人開口，段明秋又繼續說道：“聽聞孝者不絕人之親。仁者不絕人之嗣！我無雙城如今被你攻破，我等被你所殺，我們的親人自然也任憑你的本心處置！”
“江湖上都說昭天盟主仁義無雙，你又怎會因我之死而屠戮我父母妻兒？將你的虛偽，昭告天下？”段明秋的臉上掛着笑容，這一切似乎都被他算計得死死的。
除了司馬群之外，其餘一眾手下也有心開口勸段明秋改投到昭天盟門下，可段明秋每一句話都處處緊逼，讓司馬群根本下不了台。
“段明秋！我敬你是條漢子，有意真心相待！你為何如此一意孤行，寧願一死毀約，埋沒這一身的武學也不願助我？”司馬群表情終於變得猙獰了起來，自成為昭天盟主以來，他從未以如此低的姿態去招降任何一個人。
可今日即使他已經完全拉下臉來，段明秋也仍是不願投降，此時此刻司馬群已經開始失去了耐心，可段明秋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我只為守土安民，盟主大人卻一心統一天下！今日無端來犯我無雙城，明日必然也會去進犯十絕宮，將來或許東海諸派，西域諸門也都將在您屠刀下灰飛煙滅，我若助你，又算什麼？”段明秋絲毫不懼司馬群，直接開口問道。
而司馬群則在段明秋的質問之下微微一愣，隨後臉上怒容漸消開口道：“不助紂為虐，這就是你的忠義？”
“妻兒老母能在我死後得到你的照顧，也是我的孝義！”段明秋分毫不讓，一心求死。眾人見狀也不由得在心生敬佩的同時，為其扼腕嘆息。
說罷之後，段明秋推開了司馬群的的手臂，將碗中酒遞到了嘴邊，打算一口飲下！司馬群見狀卻並不打算就這樣讓段明秋赴死！
手中猛一發力，一指點在段明秋的手腕兒上，手中酒碗頓時脫手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心堅如山，我一時無法勸服你，但我覺不相信我無法收服你！我只是暫時沒想到說服你的辦法而已，我不會讓你死的！來人！綁了帶下去關着！”司馬群臉色鐵青，但終究沒有對段明秋下殺手！
段明秋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之前和他一樣被俘的其他人，隨後說道：“兄弟們！記住我之前的話，生死之間，不必去顧慮忠誠義氣！只需權衡輕重即可！”
說完之後，段明秋便被押着離開了這片空地！
又是一番審問之後，殺了不少人，也降了不少人。其中不少願降者，都是因為段明秋所說才有所鬆動選擇了投降活命。
時間已經逐漸接近中午，天空中太陽卻慢慢被烏雲所遮擋。似乎又有一場大雪即將來臨！空氣逐漸變得寒冷起來，但圍觀的人們卻越來越多！
這一切只因為接下來要審問的人正是無雙城的城主！高平陵！
所有人都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戰神的結局，然而，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與段明秋那般凜然大義不同，高平陵還未出現，他的聲音就已經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高平陵願降！高平陵願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