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亡者歸來
1953年,秋日。
一場激烈的戰爭隨着在板門店的簽字落下帷幕,在南線的戰事並未停歇。
金城,敵軍的飛機低空掠過,陳塵從遍地屍骸的戰壕中蹣跚着爬起來,破舊的棉襖上沾滿了血漬,他聲嘶力竭的拖拽住受傷的戰友,空投下來的炸彈把冰冷的陣地炸成了火海,岩石被炸成了粉末,凝固汽油彈在爆炸中850℃的氣浪翻湧。
隨着衝鋒號的響起,第20軍團,以及陳塵所在的第9軍團發起了最後的衝鋒,以完全碾壓之勢,潮水般湧向敵人陣地,戰場上硝煙瀰漫。
戰壕中迅速燃起了大火,陳塵來不及撲滅身上的火焰,將幾個受傷的戰友李沌推到一旁,火光在漫天的硝煙中撕裂了周遭的空氣,他的臉上,胳膊和腳踝的皮膚被燒焦,怒目圓睜着,引以為憾的凝視着天空,那是家的方向,一隻龍骨羅盤掉落在血泊中,這隻羅盤雕刻在一塊泛黃的甲骨之上,看着甚至有些笨拙,龜背象天,龜腹象地,四隻腳象徵四時,背骨上的紋路象徵二十八宿,一隻眼睛圖案在羅盤的天池中央,冥冥之中注視着時空萬物,占卜吉凶,逆轉存亡。
陳塵和一眾戰友的遺體從鴨綠江被運送回國,沿途蕭瑟的秋衣,讓李沌的情緒多出幾分悲涼,沮喪着滿目瘡痍的臉坐在車廂里,殘酷的戰場廝殺歷歷在目,他手中攥着陳塵留下來的羅盤,還殘留着血漬,星盤內有日月,十二天干地支環繞,羅盤上的骨針微微顫動,在悄無聲息的運轉,李沌並沒有覺察到,運送戰士遺體的車廂內,陳塵殘缺不全的屍骨和傷口在慢慢癒合。
火車在丹東做了短暫的停留,李沌驀然發現陳塵的遺體不見了,他從五龍背、花園溝、蛤蟆塘、七道溝、四道溝、浪頭鎮、鳳城大堡等尋找了很久,李沌四處尋找着陳塵的遺體,始終不見蹤跡,他誤以為陳塵的屍體已經被人葬入了陵園,隨着隊伍繼續坐上了一路開往山東的火車,路經丰台,火車三到五個小時的檢修,成群結隊的群眾慰問着凱旋而歸的戰士,橫幅上寫着:“首都人民歡迎最可愛的人,歡迎英雄回家!”
十一年後,一輪血紅的落日染紅了羅布泊的沙浪。
沙塵暴遮天蔽日,颶風捲動着黃沙撲面而來,沙海與陰霾的低雲連成一線,猶如一條條嘶吼的巨龍,雲層中的閃電被風沙扭曲成了火舞銀龍。
在羅布泊“死亡之海”的深處發現了一處形似耳朵的乾涸湖盆,勘探隊伍發現在湖盆下發現了巨大的空間,湖盆底部挖崛出一處千年閉眼古佛石雕,古佛出土重見天日,古佛被禁制蒙上了眼睛,遮蔽眼睛的禁制上寫滿了符文,這寫滿禁制的布條上用一種遺失的古文字撰寫,像甲骨契文,更像是失落的古樓蘭語,古佛緊閉的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在挖掘出古佛的遺址上發生了坍塌,出現了一座深不見底的天坑,參與考古的人員陸續相繼失蹤,幾個勘探隊員死狀極其可怖,自己挖去了眼睛,口耳眼鼻都流淌出血漬,這處遺迹很可能是消失的地下古城——樓蘭。
“詛咒,這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遠古詛咒!”一種不祥的論調和猜疑在考古隊伍中傳播,讓每個人都如履薄冰。
李沌一行的救援車隊擱淺在戈壁上,面對雷霆之勢突襲的沙塵暴,勘探隊伍的吉普車和裝載着物質的卡車圍繞成一個環形,圍繞住後排運送設備的卡車,幾輛車輪已經深陷到沙丘中,李沌跛着腳罵罵咧咧的關上擋風玻璃,幾名勘探隊的隊員埋怨着,
這次沙塵暴來勢洶洶,怕是擋不住了。
“呼叫二機部九所的同志,勘探救援小隊遭遇沙塵暴,北部區域和湖心半島以西6公里附近,需要救援!”一名經驗老道的年輕士兵在用無線電呼叫着救援,車棚的帆布在凜冽的颶風中搖曳着,撕裂開一個大口子,風沙拍打在粗糙而黝黑的臉上。
“九所……這裏是應急救援指揮中心……收到請回答!”無線電里斷斷續續傳出來電波的聲音,這個聲音在電磁波的干擾下很不清晰,隨着沙塵暴的逼近,電波徹底失去了訊號。
“怎麼樣了?救援隊會來嗎?”一個年輕的士兵焦灼的問。
通訊員失落地放下了步話機,在喧囂中絕望的看着遠方。
“沙塵暴中有個人影!”隊伍中一聲驚呼。
李沌打開車窗,一隻手緊握住車棚,摘下來護目鏡凝視着遠方,一個身形消瘦男人從風沙中走來,揉了揉眼睛,看得觸目慟心,那個身影他再熟悉不過,化成灰都認得出來,他身旁的一個老兵疑惑的搖着頭,難以置信的說:“不可能的,這個人在十一年前就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陳塵!”李沌膛目結舌的喊出了那個佈滿了煙塵的名字。
他穿過風沙從夕陽中走來,風塵僕僕,步履蹣跚,李沌跳下車迎了上去,跛着腳一瘸一拐的跑向了沙丘。
“好久,不見!我還以為……”李沌的嗓子有些乾涸,頓時悲喜交加,他舔了舔乾癟的嘴唇,說話的時候像一隻公鴨,眼睛裏噙着淚水,表情無以名狀。
“你個死跛子,怎麼會在這裏?”陳塵的臉上沒有表情,在人群中認出了李沌,他的眼神有些遲疑,年過半百的李沌雙鬢斑白,老了很多。
“你瞅啥,你看這些年頭髮都白了,認識你了半個世紀,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這個老怪物一樣,不老,不死啊!”李沌的臉上露出一絲落寞,他緊緊的抱住陳塵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如果不是隊伍緊急出任務,怕我們就要錯過了,九局的‘暗河’特務部隊的特殊性你是懂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執行什麼任務,這些年你一點都沒變,昆崙山天宮古城之後,這是你消失的第幾次了?”
北伐戰爭之前,世界趨勢暗流涌動,在一九二七年“四一二”的政變特殊行動中,中央特科部門便組建了“暗河”,用於對抗境外特工組織,這個不存在的組織暗藏於歷史的長河中,絕對的保密和執行秘密任務是“暗河”的核心職責,六四年後負責九局重要科學部門的安全工作。
陳塵自然知道這個部門,他還依稀記得自己當年組織成立“暗河”時候的艱辛和困難,李沌粗糙的拳頭捶打在他的胸前,歲月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這個昔日的老友就像剛剛離開,十多年恍如昨日,他仔細的打量着陳塵。
“時間太久,記不清了。”陳塵木訥的遙望着遠方的沙塵暴,他真的記不清了。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你的存在就是歷史最大的秘密,這些年你都去了哪兒?”
李沌饒有興趣的問。
“西出陽關辦了點私事。”陳塵簡短的說出來幾個字。
“西邊?出敦煌就是塞外了,你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麼私事兒?私事兒,難道……你找到了女兒?”李沌看着這個謎一樣的男人,他在那張冷漠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他低下頭沒有說話,眼眉低垂,陳塵輕微的嘆息就已經給了他答案。
“天坑再次問世了?”陳塵拋開了話題。
“這次有些不一樣,在坑洞中發現了上古真菌,倖存下來的考古人員已經送往了武漢醫院,病毒樣本也已經送到了生物實驗室,全身腐爛,慘不忍睹。”在艷艷的烈日下,風沙撲面,李沌躲在車子裏,艱難的搖上了車窗,從包里拿出了龍骨羅盤,陳塵看到了它手中的羅盤面漏喜色,內盤、外盤密密麻麻的字符多達六十四層,這羅盤失而復得,他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李沌早猜出了他的反應,反而有些欣喜,他接過李沌手中的羅盤,手中在星辰羅盤上轉動了幾下,熟練的立太極,定八方,讀坐向,這指針由圖書的龍骨製做打磨而成,骨質中自有磁場,羅盤天池中的骨針無序的轉動着,陳塵眉頭緊蹙。
“這玩意兒是不是壞了?”李沌也跟着鄒緊眉頭,他這些年玩弄過幾次,確定都沒有問題,羅盤顧名思義叫羅經儀,有包羅萬象,經天緯地之用,李沌敲了敲羅盤中央的天池,即太極,渭天地,骨針依然在不規則的轉動。
天垂象示吉凶,天成象,地成形,下映二十四山,羅布泊的風沙遮天蔽日,欲要撕裂車窗玻璃,而此時,此地陰陽不分。子午分為兩儀,兩儀合生四象,四象合為八卦,八卦定位,天道成,地道平,人道立。
“我知道奇針八法,正、兌、沉、轉、投、逆、側、搪,針垂斜飛,轉而不止此地險惡,搖擺不定,凶相畢露啊。”李沌膛目結舌的盯着羅盤。
“龍骨羅盤是萬羅之祖,其中自有空間方位圖,時間次序圖,骨針動而陽,靜而陰,空間配合時間,循着一定的規律運行不息,這就是羅盤的真正含義。”陳塵的話還沒有說完,風沙已經將車隊完全的淹沒覆蓋,“砰”的一聲,玻璃在咯吱聲中裂出蛛網般的紋路,伴隨着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四處只剩下一片死寂。
“轟”的一聲,車子在緩緩的移動,沙丘在風暴中形成了一個漩渦,洶湧的流沙裹挾着車群陷入到漩渦之中,掙扎和撕裂的慘叫聲被掩埋在炙熱的流沙中,怒吼的風沙吞噬了整個車隊。
所有人都籠罩在被黑暗吞噬的恐懼之中,遽然的下墜,在無盡黑暗中跌落的撞擊傷痛已經變得麻木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觸碰到了岩石,被甩在了深不見底的洞穴中。
陳塵,李沌一行人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混沌,李沌揉了揉眼睛,伸手不見五指,拖着快要散架的身體,在車子裏摸索着方向盤。
“嘀!”的一聲汽笛聲響徹地底,也驚醒了其他昏迷的勘探人員。
一株車燈撕破了夜幕,一座宏偉的地下古城顯現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