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鐵甲鋼拳

第三十四回 鐵甲鋼拳

四人望去,卻見這青年二十齣頭年紀,眼神淡漠,面部輪廓稜角分明,如刀削斧鑿,髮型不甚齊整,顯得缺少打理;身着粗布衣衫,挽着袖子,內襯一件黑得發亮的緊身衣;手上提着一隻看上去非常沉重的碩大木箱,箱體正中嵌着一枚蘋果大小的珠狀紅色晶體;最顯眼在他胸前緊緊綁着兩條粗長的皮帶,兩條皮帶交匯處又縫上一層皮甲,正好將心口護住,同時也勾勒出他勻稱而不失健碩的身材。整個人看上去同時混雜了學者、武人和工匠的氣質。

“你們說,這箱子裏裝了些啥呢……”南思齊見到他帶的箱子,那手可就又開始痒痒了,然而現場人多眼雜,且不乏高手,萬一被人發現,要麼扭送衙門,要麼當場打殘,因此還是忍住沒動。

宋飛鳶看他儀錶不凡,便順着他問道:“這位兄台說琴里沒有機關,何以見得?”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提箱人不咸不淡地道。

又是個怪人……宋飛鳶等人想道。

那頭場中,魏無塵秀了這一手“音波彈粉筆”,不能說是獨擅勝場吧,至少也可以說是技驚四座,那老者更是大笑着直接免試放他通過了。

“借過。”那青年一邊說著,一邊擠到前排,然後大踏步走向場中。

“他果然也是來參加測試的……”宋飛鳶睜大眼睛道。

“說不定馬上就能看到箱子裏的寶貝了,你說是吧南兄?”徐嘯倫笑道。

只見那青年走到場中,把箱子朝地上輕輕一放,活動了一下手指。老者望着他的箱子,笑着問道:“小夥子,你用什麼兵刃?”

“機關術。”青年答道。

這三個字的分量可比他的箱子沉重多了,圍觀眾人登時嘩然,主要分為以下這麼幾類:

“早聽說機關術如何精巧玄妙,今天竟能在此處大開眼界!”

這一類是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頂多聞過豬肉味的。

“機關術殺伐過重,遠超尋常兵器,用在這比試當中怕是不妥。”

這一類是對機關術稍有了解,因此產生質疑的。

“有啥不妥的?這老先生武藝出眾,還怕他個嘴上沒毛的後生不成?那機關術再厲害也彌補不了兩人武功的差距吧!”

這一類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等等,這個人我好像認識……”人群中離徐嘯倫等人不遠處有個人說道,瞬間就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力。

“孫兄,你是本地人,莫不是在枝江城中見過他?”那說話人旁邊的同伴問道。

“我想想……是了!是在我家染坊!”孫姓青年道,“他幾年前在我家做過一段時間的裁縫,後來好像因為生病就離開了,我爹還周濟過他……好像是姓賈的。”

“哎,別說了,他要打開箱子了!”

眾人的目光又回到場中,卻見那賈姓青年從箱中取出一隻半米長、二十公分粗細的圓筒狀物體,將其套在了左前臂上,隨後嘁嗤喀嚓一陣變形,這圓筒便化作了一套臂鎧的模樣,將他的左臂大半都包裹在內。從外觀上看,機關臂鎧主體為木質材料,各關節處都與人體骨骼結構類似,臂上拳上多處覆有鉚釘鐵甲,顯然是攻守一體的實用設計,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賈姓青年活動了一下手肘手腕,確定運轉靈活無礙后,便道:“來吧。”

“小子。”老者眯起眼道,“你那箱子裏應當有一整副機關鎧甲吧?”

“是。”賈姓青年毫不隱瞞。

“這種機關鎧甲,通常都要全副武裝才能發揮威力。”老者面露笑容,可周遭很多人都隱約感到一股殺氣,“你只穿一隻手,莫不是看不起我?”

青年默然不答,也沒有擺出迎戰的架勢。

“那麼……”老者挽個棍花,“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呂老爺子,且慢動手。”

呂姓老者聽得身後熟悉的聲音,來的人卻是宋飛鳶和吳穹當日在江邊“鮮緣居”酒樓見過、想收吳惘為徒的機關師荀廉,想必此時王向晚也同吳惘一道已經投入了他的門下。

“我聽到有機關師來挑戰,卻沒想到是你。”荀廉走到老呂身邊,望着對面的青年說道。

仍然沒有回答。

反倒是老呂歪着頭問荀廉道:“你認識?”

荀廉點點頭,然後繼續問那賈姓青年道:“你的機關術自成一派,放眼江湖也能算是上乘,我也沒法傳授你更多了,難道你是想來學武的?”

從荀廉話里聽來,他不光對賈姓青年有很深的了解,還對他的機關術水平十分認可,兩人之前有過切磋交流也未可知。

“不。”賈姓青年終於開口,“我是為了治病。”

聞言,荀廉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良久方才道:“你的機關術本就已經夠別具一格的了,可你的病更加聞所未聞,我問過姜院長,他足足翻了三天的醫書也沒找到與你相似的病例——而這些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總得試試。”賈姓青年似乎惜字如金,說出口的話沒有一句超過十個字的。

“我明白了。”荀廉知道對方心意已決,加上本來也有愛才之心,便道,“那麼就換我來做你的對手,規則同方才一樣,如何?”

還不等賈姓青年回應,那老呂可不幹了:“哎哎,我還沒領教你嘴裏這‘自成一派的機關術’呢,總得比跟你那些木頭人打來得有趣,怎麼你想要搶我嘴邊的肉?哦~我知道了,你是看好這小子,想給他開後門!你看你連傢伙都沒帶,擺明了是要故意放水!”

荀廉被這老呂弄得哭笑不得,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開懟,只得舉手作罷:“好好好,您先請。賈嵬斯,我這位呂瞻呂前輩下手向來很重,你可當心着點。”

宋飛鳶道:“原來這二人叫呂瞻、賈嵬斯,閣主你聽說過這兩個名字嗎?”

吳穹道:“呂瞻沒聽說過,至於這賈嵬斯……我就想問他的機關術是不是跟一位姓斯塔克的哥們學的……”

徐嘯倫道:“別吵別吵,這裏很關鍵!兩人開打了!”

只見賈嵬斯凝神靜氣,將裝有機關的左臂收在側腹,隨即一個閃身切到呂瞻近前,照着對方的頭部連出了三掌,分別是推心、切頰、頂喉。賈嵬斯的身法與掌法並無甚新奇之處,但卻佔得一個“快”字,圍觀者眼功差些的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呂瞻上下握持竹棍,如掃地般左右擺動,正將這三掌一一格開,可棍上並沒有傳來任何觸感,這說明賈嵬斯在手掌和竹棍接觸的前一瞬便已經完成了收招。

三掌之後,是五掌、七掌,角度變換,連綿不絕,宛如他揮舞的手臂只有棉絮般輕巧,卻又如皮革般柔韌。

而且自始至終,那左臂都紋絲未動!

呂瞻棍法雖快,長柄的速度卻終究抵不上人的肢體,加上因為自己是防守方,被對手搶佔了先機和有利身位,心念一轉,稍退了兩步,手中棍法轉守為攻、開始以攻代守,拉開距離便是一招直劈賈嵬斯的頭頂。

但,這正中了賈嵬斯的下懷!

機關運轉,賈嵬斯的整隻左臂以常人絕難達到的速度,於毫忽之間完成了五指張開、臂膀綳直、再向前彈出的動作,張開的鐵掌正迎上這當頭一棒。隨後便是“咔噠”一聲,竹棍入手的瞬間五指便如上了鎖般牢牢合併,然後緊握!

呂瞻發現自己再也抽不回自己的兵器,彷彿面前的青年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混鐵澆鑄——那根竹棍便被死死鑄在了這雕像之內。

一時間,場中只剩下了齒輪旋轉、咬合的聲音。

就在這個安靜的時刻,從遠處跑來一個人,邊跑還邊慌張地叫着:

“尹師兄!尹師兄在嗎?”

來人嗓門不小,加上此時四下一片寂靜,是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來的方向。

“童師弟?”人群中的尹師兄認出了師弟的聲音,忙朝他招了招手,心中卻有種不妙的預感。

順帶一提,這位尹師兄正是之前沒能通過測試的心意門弟子。

童師弟沖入人群,來到尹師兄面前,兩手撐着膝蓋,氣喘吁吁。

“你可找到金師兄的下落了?”尹師兄問道,看來在兩人上面還有一位姓金的師兄,只不過似乎是下落不明了。

“金師兄、金師兄他……”童師弟好容易喘勻了氣,方才答道,“昨晚筵席過後,他不知被誰打成重傷,丟在城北一條巷子裏,至今仍未醒轉!”

童師弟說出這話,圍觀者可都聽得分明。

“喂,這兩人是山西心意門的吧?”

“那姓尹的功夫不差,他們的師兄一定更厲害,竟然也給人打成重傷了?”

“心意門也算名門正派了,在湖北一帶又沒什麼仇敵,究竟是誰下此毒手……”

正議論間,一個猜測漸漸在眾人心中若隱若現……

“難道是那個人……”

宋飛鳶不經意間注意到,荀廉的臉色愈發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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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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