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崑崙使者無消息

第二十一回 崑崙使者無消息

來者非是旁人,正是王貝拉,隱麟書院本屆毫無爭議的最強者。

那要說拉姐怎麼來了,這還得再往前捯一段,穀倉內的戰局包括之前聚仙谷的情況後文自見分曉。

事情自然也是要從拉姐離開書院時說起,她抽到的任務是——調查枝江城中近來出沒的“夜行劍鬼”。

這任務並未要求將“夜行劍鬼”捉拿或正法,但拉姐這人急公好義,就算她沒有抽到這個任務,得空她也會主動去試着把那個神秘的連環殺手找出來緝拿歸案的。

前文說過,“夜行劍鬼”一案是由魚克禮魚捕頭負責的,拉姐出離了書院后也是片刻沒耽擱,運足了輕功直奔衙門而去。

拉姐見到魚克禮時,後者正在停屍房內忙活,蓋因昨夜發現了新的受害者,從死狀上看無疑又是“夜行劍鬼”所為。

這二位都對繁文縟節不甚講究,在簡單表明來意后直接便進入了案情探討環節。魚捕頭將一本案卷遞給拉姐,並告知了對方一些已經過總結的情報:

首先,“夜行劍鬼”的犯案時間並不固定,從日落後到第二天日出前均有可能。

第二,“夜行劍鬼”挑選目標似乎是隨機的,截至目前的受害者身份包括更夫、商人、乞丐、醉漢等,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繫,他們死後身上的財物或器官也沒有丟失。

第三,“夜行劍鬼”的殺人手法極其乾淨利落,皆是一劍斃命,死者中僅有的兩名武人也是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就斷了氣。

第四,受害者死後沒有被搬運過的痕迹,被發現的地方即是案發現場,從區域上看多分佈於城北到城中一帶。

最後,死者發現的時間間隔不固定,有時是每天都會有新的死者,有時則會間隔一到三天,但每次新發現的死者只有一個。

從現有的線索來看,“夜行劍鬼”應當是出於某種變態心理而隨機殺人,官府在張榜警示、採取宵禁的同時也加強了夜間的巡查力度,可“夜行劍鬼”似乎總能先一步找到在夜間獨行之人並將他們殺死,然後再度隱入黑暗等待下一個獵物。

王貝拉嘴裏含着防屍氣侵襲的口檀,掀開一塊白布,露出底下死者驚恐的面容。致死的傷口位於他的左胸,豎向,長度約有兩個指節,卻細如髮絲,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這是一種辛辣的劍法,以劍身細長的武劍使出,專為殺人而生,可符合這種特徵的劍法並不在少數。

她又一一看過其餘幾具屍體,均是同樣的傷口,同樣的死法。不過有一個例外……

“此人是飛熊鏢局的呂化平,擅使大散手,江湖人稱‘熊骨師’,他是死者當中唯二兩個會武的人之一。”魚捕頭指着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男屍道,“他似乎預判了劍鬼的出招,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抵擋,卻被劍鬼連手臂帶心臟一併捅穿了。”

拉姐抬起呂化平的右臂,發現其上果然有一處貫穿傷,只不過兩端的傷口都與其他所有死者的致命傷別無二致。她沉吟半晌,終於問魚捕頭道:“我能,呃,看一看這位呂爺的臂骨嗎?”

魚捕頭一愣:“你是說……”

拉姐盯着呂化平的手臂目不轉睛:“把手臂肌肉切開,看看骨頭上是否留有線索。”

魚捕頭叫來仵作,用解腕刀小心地將呂化平左臂肌肉筋腱朝兩邊分開,露出其中白森森的臂骨。魚克禮注意到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竟對這般場面毫無畏懼,心中不免嘖嘖稱奇。

“找到了。”拉姐把臉湊到距離骨頭不到三寸處仔細觀瞧,總算是有了發現,“你們看,劍鬼刺穿這位鏢師的手臂時,劍刃曾刮擦過骨骼,留下了一點痕迹。”

“呂化平是出了名的硬骨頭,他死前怕不是想靠自己的骨頭來阻擋劍鬼的殺招。”魚克禮也察看了一下骨頭上的傷痕,道,“這傷口跟表皮上的尺寸和位置都對得上,看來這劍鬼不光劍法高明,還有把寶兵刃,貫穿人體乾淨利落。”

拉姐從仵作處拿了一小塊白布,反覆在骨傷處摩挲擦拭,最終還真讓她擦出了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雜質”……

“這是……金粉?”仵作看着白布上血跡中數點幾不可察的金光,大感意外,“從這麼點骨頭縫裏擦出來的?”

骨頭上自然不會有金粉,明顯是來自凶劍上的。

“夜行劍鬼”使的是一柄塗有金粉的劍,這無疑是個重大線索。

“我大概有眉目了,不過還得確認一下。”說罷王貝拉從行囊里取出一本皮麵線裝書來,這書本身無甚特別,可魚克禮一見到那舊書封面上繪着的圖案,頓時睜大了眼睛。

那圖案是一隻貓頭鷹,爪如彎鉤,雙足踏枝,於雪月下凜然而視,最特別的是以它身體中軸為界,右半邊身體全是骸骨構成,顯得威嚴而驚悚。

“這標誌是江湖黑道中人口中三大絕地之一的‘凜梟絕獄’?”魚克禮問道。

“您也知道?”拉姐手捧舊書不斷翻閱查找,頭也不抬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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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梟絕獄’獄長、‘引魂判官’崔雷石的大名,就算是我等閉目塞聽的公門中人也是如雷貫耳的。”魚克禮語氣中滿是敬畏。

“嗯,他算是我前任老大吧……”拉姐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凜梟絕獄”是個有官方背景的江湖組織,其位於極北苦寒之地,獄中空間巨大,通道曲折繁複宛如迷宮,數十頭足以撕碎狼熊的兇悍獒犬日夜在其間逡巡遊盪,歷年又有高手匠人不斷打造機關消息投入其內,任你有通天的手段也絕難逃離。這地方專門關押那些曾犯下驚天罪行的江湖巨惡,如今尚在獄中的大人物包括但不限於魔教的前長老、“滄帝”手下的龍頭、瓦剌“豺祭”組織的殺手以及太行山前幾寨的寨主等,聽說就連近些年在歐亞大陸威名正盛的格里芬雇傭兵團幹部也進去了好幾位。而人稱“引魂判官”的崔雷石能在這地方當獄長,那能耐還小得了嗎?

這位崔獄長的事迹今後有機會再介紹,此處可以稍微提及的有兩件事:第一,拉姐正是“凜梟絕獄”的前副獄長,所以才說他是自己的前任牢大……啊不,老大,但其實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第二則是姜琅和崔雷石私交甚篤,獄中不少人就是姜琅在成立隱麟書院前親手送進去的,拉姐能進書院也是由崔雷石推薦的。

此時拉姐手中翻閱的書本,正是崔雷石在獄中潛心編纂的、記載有江湖上眾多武功傷人特點的完全輯錄,拉姐正是想以此來和“夜行劍鬼”造成的傷口比對,從而判斷出這人出自哪門哪派。

“找到了,這應當是崑崙派失傳已久的殺人絕學‘天厲五殘劍法’!”拉姐把書攤開在某一頁,指着上面的圖案興奮地道。魚克禮近前觀瞧,果見得書頁上以墨線勾畫著一具男子軀幹,左胸前又用硃筆畫了一道傷口,正和“夜行劍鬼”的受害者們極為相似。而這幅圖畫的旁邊赫然寫着“崑崙派天厲五殘劍法”的名字及其主要風格特點,等等。

崑崙派本屬道門,武功走的是中正平和、修生養性的路子,招牌的絕學有“縱光擒影手”和“瑤池分水劍法”。可偏偏就在多年前,派中某位天才為了對付仇家,另闢蹊徑創出了一門辛辣酷烈、與本門武學風格迥異的殺人劍法。在崑崙派的正殿供奉着一尊西王母巨像,這位天才便借用西王母“司天之厲與五殘”的神權,為自己這套獨創的絕學命名為“天厲五殘劍法”。後來天才兄雖然憑藉這套劍法成功殺光了仇家,也在江湖上打響了名號,最終卻發現心性愈加殘暴,逐漸遠離了自己行俠仗義的初心,遂向時任掌門自請關押於野牛溝閉門思過,后終其一生都沒再踏出門派一步,這門“天厲五殘劍法”便也被崑崙派歷代掌門所封存,除非到門派生死存亡之際,所有弟子均不可修習,否則便廢去武功、挖舌斷筋、逐出山門,因此會這門劍法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而另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凶劍在刮擦骨骼時殘留的金粉也指向了崑崙派,因為他們的鎮派之寶正是一柄以黃金打造的“金縷鹿盧劍”!

可新的問題隨之而來,“金縷鹿盧劍”是崑崙派掌門信物,自不可能在一個隨機殺人的愉悅犯手裏,更何況……

“崑崙派近年式微,五十年內都沒有出過頂尖高手,而崑崙門人也絕跡江湖已久,這個‘夜行劍鬼’又是何方神聖?”王貝拉沉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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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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