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斗三雄少俠受傷 救公子湛一請醫
()孟海樓一夜急馳,次rì辰時,便趕到太行山東麓的彰德府林縣。孟海樓又飢又渴,在城裏尋了一家酒店,急匆匆地大吃海喝一番后,又攢馬前行。那天翠峰就在林縣西北三四十里處,但一路上峰去嶺來,山迎巒接,十分不好行路。直到午時,他才來到天翠峰太行三雄的大寨中。孟海樓獻上字畫金銀,說明來意。太行三雄大喜,擺上酒席,為他接風洗塵。孟海樓終於鬆了口氣,與三人開懷暢飲,直到戌時方止。
第二天,用過早膳,孔遠經將寨中的大小嘍啰召集起來,細細交待一番后,帶上黃初和馮華net,隨孟海樓向開封行去。一路上快馬加鞭,半下午時,便到了朱昌恆家。
朱昌恆見了救星,那顆懸在嗓子眼上心,終於落下去了。寒暄一陣后,便大擺筵席,款待太行三雄。
第三天清早,朱昌恆並孟海樓、高自流陪太行三雄熟悉院中地形。只見樓閣相接,亭台相連,池塘水漾,假山瀑飛,奇石爭勝,珍禽競鳴。雖是九月天氣,但還是青草如茵,鮮花似錦。衣着鮮麗的朱家侍兒婢女來來往往,看得馮華net渾身燥熱,垂涎三尺。當來到後花園時,但見朱榴玉正帶着丫頭紅杏,觀看那黃如金、白似雪的滿園菊花。
朱榴玉避之不及,只好上去給朱昌恆請安。馮華net一見朱家小姐,心裏直呼“天人”,不覺間兩眼直,死盯着朱榴玉不放。紅杏在一旁看得真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馮華net已是魂不守舍,哪裏會注意到?孔遠經看老三出醜,便偷偷地拉了他一把。馮華net雖然回過神來,可眼中那火卻是越燒越旺,朱榴玉和紅杏走出好遠后,他還頻頻地回頭相看。朱昌恆也彷彿看出了些苗頭,心裏略有不快。但人家是請來的貴客,能說什麼呢?
這天晚飯之後,孟海樓、高自流帶着朱家眾家丁去守庫房,黃初、馮華net在院子裏各處巡查,孔遠經則護着朱昌恆及朱家眾女眷在大廳里,等待着劉俠我來。
過了二更,還不見有什麼動靜,唯聽秋風颯颯,唯見月光如霜。近三更時,仍不見劉俠我的蹤影,朱家的人有的慢慢放鬆下來,有的則越緊張恐慌了。
馮華netg在東牆邊的一座亭子裏坐下,心道:“多半是那小賊知道了我太行三雄在此,嚇得不敢來了。他若真的不來,卻也不好,我豈不是沒有機會在朱昌恆面前一展身手了?”隨後又一想:“其實他不來也好,如此,朱昌恆必定還會多留我們幾rì,便可以多看朱家那小嬌娘幾眼了。”馮華net正想入非非,忽見一個白sè身影掠過高牆,無聲無息地落下。此人雖和朱昌恆向他描述的那“小賊”很是相符,但他也不敢就此斷定,一邊起身,一邊低聲喝道:“何人,干甚勾當?”那人沒有回話。
馮華net走到他的跟前,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道:“你就是那……?”
此人正是劉俠我。
劉俠我看他拿不定,便從容地反問道:“那小賊還沒到來?”
馮華net不自覺地接着道:“還沒有到。你……你不是那人?那你又是誰?”
劉俠我隨口道:“在下夏當陽,得知朱兄家裏有事,特來相助,敢問足下何人?”馮華net聽劉俠我說得如此自然,不由地有些相信了他,於是道:“在下乃太行三雄的馮華net,受朱老爺之請,特來擒那小賊。”
劉俠我道:“原是馮兄,久仰,久仰!孔兄、黃兄來了沒有?”
馮華net又聽他說得如此親切,更不相疑了,便道:“幸會,幸會!朱老爺有難,我大哥、二哥豈有不來之理?”
劉俠我道:“除了足下三兄弟,朱老爺應還請了不少高手吧?”
馮華net聽了,頓感不快,哼了一下道:“擒一個無名之輩,我三兄弟還不夠嗎?其他人來了,也是多餘。”
劉俠我道:“馮兄所言極是。在下若知三位在此,也不用白來這一趟了?實不相瞞,小弟對那小賊有所了解,那人的手段真的不怎樣,只是高自流和孟海樓太不濟事了,兩人徒有虛名,枉為幫派掌門,成全了那小賊。”
馮華net道:”高掌門和孟幫主把那人吹得神乎其神,讓我大哥、二哥都有如臨大敵之感。”
劉俠我道:”他倆被那小賊大敗,若不大吹猛吹對手,豈不是老臉沒有地方放了?”接着又道:“以我所知,那小賊別說不是孔兄的對手,恐怕連馮兄也多有不如。對付一個小小蟊賊,用不着這般在乎。何苦在這吹冷風呢,不如去討杯熱酒暖暖身子。”
馮華net歡喜地道:“足下所言,正合我意。於是兩人一起走了過去。”
朱昌恆看馮華net和劉俠我並肩走來,不禁大驚,向孔遠經道:“孔兄,你……你們這……這……是何用意?”
孔遠經還不知怎麼回事,被問得一頭霧水,反問道:朱兄之言又是何意?”
朱昌恆道:”孔兄你看,馮老弟怎麼和那……那小賊走在一起?”
孔遠經一看,吃了一驚,衝著馮華net道:“三弟,你可知道身邊是誰?他就是那個小賊,趕快閃開!”
馮華net聞言,不由大駭,一邊向外急跳,一邊抽出鞭來,向著劉俠我橫卷過去。
劉俠我避過那鞭,身影一晃,來到廳前,向朱昌恆道:“在下來遲了,讓朱老爺久等了。”
孔遠經冷笑道:“今晚月明星稀,風輕雲淡,令人心曠神怡,朱兄夜深不睡,乃是欣賞這無邊風月,豈是等你?”
劉俠我也笑了一聲道:“在下已經等了三天,本不想再來打擾朱老爺的清靜。不想朱老爺心比鐵硬,意如石堅,不聽在下良言相勸,故今夜又不請自來,壞了朱老爺及諸位雅興,深為不安。”
孔遠經哈哈笑道:“當今江湖,可真是才人輩出,後生可畏。想想我三兄弟的作為,與足下之舉相比,可謂是相形見絀了。”
原來太行三雄是聲名赫赫的江洋大盜,曾有一年,在一夜之間“造訪”了山西平陽府城內的十幾家富商巨賈,弄到幾十幅名貴字畫,幾十箱金銀珠寶,馮華net還順手擄去了一個絕美的婦人。一時間轟動江湖,人盡皆知。
劉俠我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在下初出茅廬,豈敢和你們太行三雄相比?”
朱昌恆喝道:“你這賊人,在孔兄面前,還敢如此放肆!”
孔遠經道:“汝為何人?出自誰人門下?”
劉俠我道:“不必多言!出手便是,看你們太行三雄有多大的本事,今夜又能否如主家所願!”
馮華net早已是氣急敗壞,又聞此言,哪裏還按奈得住,揮起鞭,怒掃而來,乃是一招“北風卷地”。
劉俠我未料到他的鞭法有如此氣勢,心下不由一驚,急忙縱身而起。馮華net看他縱起,手腕向上一抖,使出一招“蛟龍出海”,那十二節軟鞭直追上去。此招不僅jīng妙,而且氣勢也不減前招。劉俠我人在空中,無從可躲,遂伸手抓其鞭梢。
馮華net見對方白手奪鞭,快收回,劉俠我也便飄然落下。
劉俠我剛一着地,馮華net便使出一招“秋風掃落葉”來。這一招和“北風卷地”異曲同工,還過威力更猛。劉俠我不禁暗贊一聲,向後翻去。
廖華net一個箭步跟上,長鞭一擺,使出個“流水繞孤村”,此招威力雖弱了些,但更工巧。劉俠我再后翻避開。廖華net疾然跟上,如影隨形,大聲一吼,又使出一招“怒濤卷霜雪”來,真箇有翻江倒海、吞天吐地之勢。誰知招式未老,手腕一翻,又使出個“魏武揮鞭”來,繼而又出一招“神人鞭石”,三招連下,一招比一招jīng彩絕妙。
對方這三鞭下來,劉俠我好像有些手足無措,衣衫的一角被打得粉碎,如雪花般地紛紛落下。
馮華net得意之極,用鞭桿指着劉俠我道:“果然不怎麼樣,不知高掌門、孟幫主兩人如何會敗在你的手下。”高自流和孟海樓聽到打鬥之聲,此時已趕了過來,聞其言,又怒又羞。
劉俠我笑而不語。馮華net大叫道:“難道還不服氣?看鞭!”說著又揮鞭捲來。劉俠我又避過他凌厲的幾招后,趁其回鞭之時,移步靠來。廖華net何嘗不知他的意圖,一但被貼了身,便是“鞭長莫及”了,於是急忙後退。
他的身法遠沒有劉俠我快,豈能逃脫?劉俠我一靠上他,便緊緊纏住。馮華net被貼上了身,難以掙脫,鞭法縱然再妙也無從施展。
孔遠經看馮華net力不可支,窮於應付,正要去救。馮華net卻已被劉俠我一肘擊倒在地,一時動彈不得。孔遠經心中大怒,不顧在武林中的名聲和地位,身如離弦之箭,從劉俠我背後襲來。
劉俠我聽到呼嘯之聲,知道有人偷襲,急將身子側向一邊。孔遠經掠過劉俠我身旁之時,又忽地抽出劍來,直往他的脖根劃去。好狠!好在劉俠我身快,向前仆倒,逃過一劫。
孔遠經落地之後,轉過身去,向劉俠我道:“如此身法,放眼武林也不多見,但願後面還有更絕妙的,讓孔某大開一回眼界!”
劉俠我淡淡地道:“不是在下身快,而是足下的劍慢了一些”。孔遠經聽了,啞然一笑。
劉俠我直視着他道:“足下一上來就寶劍出鞘,在下倍感榮幸。如此,我又豈敢託大!”說著右手握住了劍柄。
孔遠經道:“聽孟幫主說,你的這劍很好,但不知好到什麼地步,就讓孔某見識見識。
劉俠我徐徐將劍抽出。孔遠經心裏雖已有了準備,但還是大為驚異,禁不住地道:“這是何劍?”
劉俠我道:“你不必問。”便揮劍而刺。孔遠經出劍相迎,雙劍相擊,錚錚作響。
孔遠經的這劍,也是極好,名曰“霜華”,並不在“垂虹”、“桂魄”、“碧影”三大名劍之下,只因主人品行不端,故這霜華劍的身價也掉了不少。
孔遠經又驚又喜,驚的是對方手中有如此好的寶劍,於已不利;喜的也是對方手中有如此好的寶劍,除掉之後,便可佔為己有。在這且驚且喜之下,孔遠經既謹慎又主動,攻守有方,進退有序,將其“擷英劍法”施展得淋漓盡致。這擷英劍法揉合武當、崆峒、峨眉等諸派劍法jīng華,剛柔兼濟,至為jīng絕。
劉俠我初出江湖,雖然也與高自流、孟海樓、馮華net等人交過手,但是臨戰經驗依然不足,況且這孔遠經的武功又遠非高自流三人能及,與這樣的高手對決,自然很是吃力。幸而他極其矯健敏捷,手上的劍更是極其地鋒利堅韌,因此也未怎麼吃虧。
黃初見他大哥使出看家的本領,也未佔到對方多少便宜,遂揮舞着算盤來助。太行三雄中,黃初的武功在馮華net之上,僅次於孔遠經。其人又極富心機,是智勇雙全式的人物,江湖上人多忌憚。
劉俠我與孔遠經一個人相鬥已是很不容易,黃初再一上來,敗勢立見,一不留神,右胸被孔遠經刺中,頓時血如泉涌,劍也差點從右手中脫落。劉俠我迅將劍轉入左手,使出生平所學,連刺數劍,逼退孔、黃兩人,旋即轉身而走。黃初低吼道:“哪裏去!”將手裏的算盤甩出,啪地一聲,重重地擊打在劉俠我的后心上。
劉俠我連遭重創,再也難以支撐,緩緩倒在地上。孔遠經心中狂喜,便去搶劉俠我的劍。孰料身後大廳里呼聲大作,他和黃初心下都是一驚,急忙回視。原來是朱昌恆的女兒朱榴玉小姐昏倒了,眾女眷正在慌忙施救。
就在孔、黃回視之時,一個黑衣人倏地到來,揚手出不知多少銅錢,彷彿下雨一般,兩人倉皇躲避。黑衣人趁機抓起劉俠我,大鳥一般掠過朱家高牆,不知所蹤了。
孔遠經懊惱不已,連連嘆氣。
朱昌恆看女兒昏倒,劉俠我又被救走,心中什麼滋味都有。黃初安慰他道:“朱兄勿慮,那小賊雖被人救去,但未必能被人救活。他中了我大哥一劍,失血已多,要害處又中了我一算盤,內臟必然大損,說不好連今夜也熬不過去。”朱昌恆聽了,心中稍稍寬些。
眾人不知道朱榴玉因何昏倒,只知道在劉俠我被孔遠經刺中之時,她已是面sè慘白,呼吸弱微,待劉俠我又被黃初用算盤擊中,倒下去時,她便也隨着倒下了。紅杏及眾人一邊不停地輕喚,一邊又灌下去一些薑湯,忙了好一陣子,才把朱榴玉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