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軍中道賀
再三和身邊同伍將士確認過後，伍長掰着顫抖的雙手，也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現實。
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這被從急救營帳送來時還一副病懨懨的少年，沒想到首戰便獲得如此驚人的戰功。
別說他了，從軍這麼多年可還從來沒見過能在一場戰鬥中就可斬敵十五人的戰績！
不過驚嘆歸驚嘆，伍長的內心還是由衷的為他高興，自己幾人在跟隨他的戰鬥之中也頗有收穫。
不僅連他也斬首了一人，更重要的是，言平安的卓越戰績，身為同伍的人員都會獲得獎賞！
本來出生入死就是為了積累戰功從而加官進爵，有着這小子在，以後的日子想必也是相當有盼頭，想想自己到時候要是能混上個什長，那不祖上都得冒青煙！
要不是撤退的號角持續響起在耳畔，伍長巴不得讓言平安帶着自己再殺上個三進三出。
重新回到陣列之中，秦軍按照之前的陣型井然有序的向後撤去，大約離着城池有着十里地的樣子，軍隊停了下來，開始安營紮寨，準備下一步的行動。
倒不是不願意乘勢追擊，古來兵不厭詐，誰知道趙軍城池中有沒有埋伏，再說，攻城的打法和現在也完全不一樣，貿然進攻只會陷入被動，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回到營地，秦軍經歷了一天的大戰也是疲憊不堪，稍作整頓便各自回營帳休息。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
天才蒙蒙亮，巨大的吵鬧聲從其中一頂營帳中傳來。
“這...這怎麼可能？”
“小子，你要清楚，虛報軍功可是觸犯大秦刑法，一旦查出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放眼望去，只見營帳中密密麻麻的站着數十名同方陣的將士。
大家都一臉震驚得看着門口處那身材略顯薄弱的新兵——言平安
要知道，剛才在統計戰功上報時，這年輕的新兵竟然斬敵十五人，消息一出，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言平安所在陣營的將領們除了不相信還是不相信。
但隨後便有着伍長，百夫長和眾多同伍之人共同證實，這些人也不得不相信。
要知道，秦朝的軍隊編製分佈分別是：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二伍為什，設什長一人;五什為屯，設屯長一人;二屯為百，設百將一人（也稱百夫長）;五百人，設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設二五百主一人。其中，“二五百主”也稱“千人”。
獎賞制度更是斬首一人便能獲得一級爵位公士，除了相對應的歲俸外，還有良田一徹、住宅一處、僕人一名。
要知道營中秦軍數十人，久經沙場的老兵可不少，但誰也沒能在一次戰場中便能斬敵如此之多。
除了帶領言平安的百夫長斬敵三人，但這都已經算是頗大的軍功了，而且還是在言平安身後佔了不少便宜，可相比之下，卻依然遜色了不少。
營帳中剛才談論也由激烈的的吵鬧聲和質疑聲變得歡聲笑語。
要知道，雖然人不是他們殺得，軍功也不是他們掙得，但作為同僚，都替他高興，大家都在那兒吹牛打屁，聊着這次言平安會得到什麼樣的封賞。
主要是大部分都還是新兵，大家心裏都沒有譜，天知道這樣的滔天戰功該如何計算爵位。
但不用想的是，這次過後，言平安的大名肯定會被傳遍軍中，以後肯定也是加官進爵，成為秦軍中的將領。
之前負責他的伍長還有什長也紛紛向前向他道賀：
“平安兄弟，昨日多虧了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事儘管吩咐，在所不辭。”
“是啊！平安小兄弟，今日等戰功一上報，你我二人可能就是同級別的什長，說不定還可能更高，成為我的上級也有可能，到時還望你多多照顧一二啊！”
聽着幾人的道賀，言平安倒也是不卑不亢，謙虛的說道：
“什長、伍長，這都哪兒的話，都是你們領導得好，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日後理所應當的應該相互關照。”
說完，幾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同隊的百夫長聽到笑聲也趕了過來，只是滿眼笑意沒有說話，重重的拍了拍言平安的肩膀，表示鼓勵。
要知道，最開心的人可能就是他這樣級別相對稍高的將領莫屬了，到了他這樣的級別，想要再往上升可算是舉步維艱。
手下的戰功和他們將領是相互掛鈎的，將士們被他們帶領得越驍勇善戰，斬敵越多，他們的軍功也會水漲船高。
而言平安的出現，更是破了他數年的瓶頸，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因此得到爵位提升。
可惜的是，要是言平安能一直待在他手下，不知該有多好。
但他心裏清楚，像這樣勇猛之人，秦軍肯定會重用，說不定很快便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超越自己。
言平安客客氣氣的應付完所有前來道賀的同僚，自己也略感疲憊，倒不是討厭和將士們接觸，實在是人數太多，自己上一世還重來沒有獲得這樣矚目的時刻，多少有些不適應。
坐回到自己床上，言平安按壓着兩側的太陽穴，心裏有點懊惱到，剛才只顧着和大家噓寒問暖，互相恭維去了，自己斬首十五人到底能獲得什麼樣的爵位也沒來得及問。
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將領也不清楚的原因，大家都沒有提起此事來。
按道理說，斬敵一人，並保證自己同伍將士沒人死亡或者重傷，自己便能獲得一級爵位公士。
可再往上也就不清楚了，難道斬首十五人就連升十五級？想必也是不太可能吧，絕非如此簡單粗暴，要不然在軍中混了數十年的老兵油子怎麼也得殺敵數十人，難不成得升數十級？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再看一步，畢竟戰功在哪兒也跑不掉，等消息再說。
想通之後，言平安便不再多慮，開始閉目養神。
........
另一處的中軍營帳中，氣氛略顯沉重。
老將王齕正帶領着各部將領分析着局勢，商量下一步戰局部署。
巨大的戰場盤處，王齕站在首位，一身戎裝，手持寶劍，一臉肅然的對着兩側將領開口說道：
“諸位可以談談自己的看法！”
話音剛落，右側的一位中年將領便拱手說道：
“啟稟將帥！依末將來看，趙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幾戰皆敗，想必軍心早已動搖，我等帶領將士凌晨攻城，打他個出其不意，必能攻破城池。”
中年將領話剛說完，另一側的一位老者便開口反對道：
“將帥！此事萬萬不可，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趙軍潰敗，但依然還有一站之力，再加上固守城池，貿然出擊想必只會損失慘重！”
“你個老匹夫，你懂什麼，此乃上黨郡黎城，可謂兵家重地，趁此機會拿下黎城，整個上黨郡也必然手到擒來。”
“將帥三思啊！.....”
“末將贊同陳將軍的看法，士氣正值高漲，只要......”
“萬萬不可啊！將帥，莫要白白犧牲將士們的性命，此乃....”
下面的將領們炸開了鍋，紛紛闡述着自己的意見和看法。
老將王齕也不阻止，靜靜的聽着大家的想法，心中也逐漸有了自己的對策，來回踱步之後，只見他大手一揮，手底下眾人也停止了爭論。
“諸位所言皆有道理，我深思熟慮過後，心中已有決斷，就按陳將軍的方法，黎明時分攻打黎城。”
“但至於那一天則需要再做定奪，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做好攻城準備，不可放鬆警惕，哨兵增加，派出輕騎上前五里查探情報，防止對方狗急跳牆，帶兵反撲.....”
隨着王齕的一聲聲令下，最初反對的幾人也閉口不言，要知道，一軍之中，將令如山，只要下定決心，便不能違背，不然定會擾亂軍心。
不再糾結此事，眾將領又開始討論該如何進攻才能保證傷亡損失最少，隨即便又是一番唇槍舌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傳令兵的稟報聲。
“報！將帥，各營戰損及斬首數量統計完畢。”
“速速傳來。”
聽聞消息，王齕也是一臉沉重，每當這個時候，作為三軍統帥的他也是心情最為沉重的時刻，因為上面的數字便代表着手底下有多少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片戰場之上。
得到允許，那傳令兵趕緊進入營帳，雙手將名冊奉上。
門口的軍需官校尉萬成上前接過，在得到將帥的示意后，便打開冊子沉聲念到：
“據統計，昨日戰鬥，我軍各營傷兵一千人，戰死五百七十二人；斬首敵軍三千二百八十五人。”
“這是各營上報上來斬首數量花名冊，請將帥過目。”
一邊說著，軍需校尉萬成趕緊將一捆竹簡雙手遞給了王齕。
雖然己方也有傷亡，但相比趙軍來說，已經算是大勝，但秦軍這次目標明確，將士數量也是遠遠超過敵方，所以大家也沒有太驚奇。
不過可惜的是，趙軍實在太過狡猾，稍微損失慘重便迅速撤軍回城，不然昨日之戰便能全殲敵方，攻下黎城，現在也沒有這麼多事。
接過竹簡的王齕，已經有了太多次的經歷，但比較關係到將士們的利益，他也沒有絲毫馬虎，輕輕的打開竹簡，想要在上面找尋自己熟悉的幾位將領，看看有沒有達到目標，可以提陞官職。
就在這時，一行數據讓他瞳孔瞬間放大。
斬敵十五人！新兵言平安！
【作者題外話】：看着將帥王齕臉色驟變，兩側的將領不由地好奇起來。
想必是冊中某人的數據一定十分精彩，才讓如此穩重的三軍統帥都變了臉色。
可將帥光看不講，急的下面的將領們抓耳撓腮的，伸着脖子望去湊卻離得又太遠了點，看清到底寫的什麼。
實在忍受不了這份煎熬，起初提議攻打黎城的中年將軍率先開口道：
“敢問將帥如此凝重，想必是軍中將士立了大功，我們並不應該高興嗎？”
“對了，難不成還是前兩場戰鬥斬敵五人的王翦嗎？”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錯，升他當百夫長的決定看來是對的....”
隨着那中年將領的自問自答，旁人也表示出釋然的樣子，要知道，前不久，軍中可算是出了猛將，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那名主角王翦可是連斬五人之後被提升為百夫長。
看樣子，昨天的戰鬥這王翦又立下不小戰功，才得以引起將軍王齕如此重視，想必免不了又是重重賞賜一番。
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聽聞中年男子的話后，王齕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側身卻對着軍需校尉萬成問道：
“你確定？不會是統計出錯？”
面對王齕的質疑，軍需校尉萬成臉色變得煞白，但還是鼓起勇氣堅定的說道：
“啟稟將帥，統計沒有錯誤，我已前往他所在營帳核實無誤，此人確實上交了十五隻左耳，同伍之人也無一人傷亡，其伍長、什長、屯長、百夫長皆可作證。”
“什麼？十五人？”
“這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確定不是王翦嗎？但他也不可能吧？”
萬成話音剛落，下面算是炸開了鍋，紛紛猜測這人到底是誰！
見軍需校尉如此堅定，王齕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隨即看向下方的一位將領詢問道：
“張將軍，你可知你部中有一名叫言平安的步卒。”
被問到的張將軍有些懵逼，為什麼好端端的將軍會向自己問到手裏的一個步卒，但來不及反應，連忙開口道：
“將帥，在下確實未曾聽聞，不知何故？”
聽到回答的王齕輕輕的點了點頭，心中更是疑惑，看樣子，這小子還是突然冒出來的，不然就憑這驕人的戰績怎麼也該被自己的將領給記住，不由得連說了好幾聲有意思。
看着統帥的反應，手下的將領也反應過來，張將軍脫口而出：
“將帥！你的意思是說....”
剩下的話他有點不確定的不敢開口。
摸了把鬍鬚，王齕顯然也是相當高興，哈哈笑道：
“猜的沒錯，這斬敵十五人的將士正是你那手下的新兵步卒！言平安！”
這個消息驚得是讓所有人張大嘴巴，久久沒能合攏！
新兵！
步卒！
言平安！
要知道大秦的鐵騎是遠近聞名，而絕大多數的將領都是騎兵出身，要知道，即使騎上戰馬殺敵，這連斬十五人戰績，他們也自愧不是輕易能夠辦到，可何況還是一名步卒，還是一名新兵。
“這...這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哈哈！可喜可賀啊！恭喜我們大秦又出了如此猛將！”
“張將軍！恭喜啊！你這什麼時候學會藏私了呀！竟然有如此勇猛的部下不告訴我們。”
“哪裏哪裏！我是真不知道！改天我將他叫過來給諸位瞧上一瞧。”
...........
“行了行了。”
王齕抬手打斷了下面將領的討論。
“萬成，傳令下去，立即公示戰功，若有爭議，速速查明情況向我稟報。”
嘴上下着命令，但他心裏卻一清二楚，看樣子，這小子的斬首軍功絕對是真實有效的。
要知道，秦軍獎罰制度十分嚴明，獲得戰功首先要得到敵軍的首級或者左耳，再然後統計戰功公示全軍，沒有任何爭議和質疑才能作數。
所以將士們上陣才會拚命殺敵，沒人敢虛報戰功和作假，一旦被發現，受到的懲罰可是極其嚴厲，還有提其證明之人一樣連坐。
再說了，戰場之中，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人人都想獲得戰功，人人都在互相監督，一旦撒謊，很快便能識破。
言平安！這名字已經深深的刻在了王齕的心裏，臨時還不忘了叮囑張將軍道：
“對了，戰功公式之後，若無異常，便讓人將他叫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說完便轉身繼續和將領們商討攻城的各項事宜。
得到指令的軍需校尉萬成帶着手下的士兵，快速趕往軍中校場。
隨着他的到來，不管是正在操練還是休息的士兵紛紛投來目光，因為他們知道，萬成來這兒的目的，當然是公式戰功，這關係到他們每人的利益，這也是他們拼死拼活的目標。
不少將領也停止了訓練，放任手下的士兵向萬成圍攏，也許是看到了他們年輕時候的模樣吧！
隨着將士越聚越多，站在中央的萬成連身影都被埋沒在其中，沒了辦法，只能找來兩個木桶疊在一起爬了上去。
清了清嗓子，看着周圍的將士大聲念道：
“諸位大秦將士，昨日黎城一戰，所有戰功統計完畢，現在公式名單，若有與實際不符，或者有爭議的，在公式名單三日內可向本將稟報。”
“現在，我將名單公佈如下，請大家稍安勿躁。”
說完，便接過手下遞來的竹簡，輕輕打開，沉凝了一下便大聲誦讀起來：
“越良策將軍部下。”
“甲字營：士卒，胡晨，斬首一級”
“甲字營：士卒，葉志，斬首一級”
“甲字營：什長，田猛，斬首兩級”
“甲字營......”
隨着萬成的誦讀，下面的將士們紛紛豎起了自己的耳朵，生怕統計有誤。
當然不少沒能獲得戰功的的將士也在下面低聲嘆氣道：
“哎！我就是太倒霉了，好不容易斬首一人，腦袋被人踢飛了，我找了好久沒找到，真是可惜了！”
“你那算啥，我是後面梯隊的，我剛嗷嗷叫着衝上去時，趙軍竟然退軍了，你說可氣不可氣！”
“哎！別提了，我這明明斬首兩人，可同伍的兄弟也都死光了，就剩我一個了，現在別說戰功了，我只想他們都還活着，哎！”
說完還摸了摸眼淚，一時間，眾人嘆氣、懊惱、傷心、羨慕等等各種各樣的情緒佈滿了校場的上空。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說的就是它們這些普普通通的大秦將士，為了能夠改變命運，要麼戰死沙場，要麼獲得軍功，成為普通平民，甚至是獲得爵位，從而擺脫奴隸僕人的身份，為子子孫孫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