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發兵
大興帝國疆域廣闊,最南邊的彩雲城距離如今的帝都長安便有上萬里之遙,故而興國皇室先祖,早在立國之初,便定下了天下十二道分而治之的政策。天下分而不亂,各道節度使皆由皇帝陛下親自任命,且每逢三年吏部大考,各道節度使便有所調動。同時,為避免各道節度使把持當地政權,在各道皆設節度使的基礎上,又分派十二位實權將軍各掌軍權。一文一武,一張一弛。
已經亡故的西北道將軍李延年便是這天下十二位舉足輕重的將軍之一。因得他鎮守大興最北邊的朝天關,而朝天關又是大興與草原之間的最後一道關隘,對於大興來說至關重要。故而,在朝天關中,大興又設了太守一職,制約武將。
朝天關是大興最北邊的關隘,隸屬西北道。西北道因在帝都長安的正北,但一部分轄域又與大興西邊的隴右道相鄰,故而得名“西北道”。西北道往南,便是長安所在的關內道,從關內道再折往東,還有河東、河北兩道。而整個西北道的治所,便是境內最南邊的楊柳郡。楊柳郡與天下其他十一道的治所相比,無論是城池規模還是人口數量皆遠遠不如。為何?且不說這楊柳郡毗鄰長安,只說這西北道內的朝天關,其繁華程度,幾可與帝都長安有的一比。所以,無論是南還是北,楊柳郡占不到絲毫好處。如此一來,西北道的節度使段良周大約是大興在外的所有封疆大吏中最憋屈的一個。徒有一道之守的虛名,但政績手段卻遠遠不如其餘幾位。
西北軍盡亡,將軍李延年身亡,除了朝天關的太守吳有方惶惶不可終日之外,西北道的節度使段良周大人,自知曉朝天關難保的消息之外,也是夜不能寐。為何?本就治下無功的境地,如今又有了如此天大的麻煩,段大人寢食能安?
草原蠻子入不入關,且不去說,光是百年來第一個葬送西北軍,還有可能丟失朝天關的大興節度使這一影響,怕是就能讓自己的官路走到頭了。所以,這位段大人在接到朝廷的旨意要求他第一時間籌集境內兵馬,準備北上支援朝天關的時候,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動到流淚了。
皇恩浩蕩,陛下沒有忘記他戍守邊境的日日夜夜,感念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故而如今不曾直接貶謫削官,就連責怪的話語都不曾有,只是囑咐他一定要勞心勞力,第一時間落實募兵之事,好與羅仕全將軍共赴朝天關,保衛大興國土不失寸毫。
這一日,是段良周大人這幾日來第一次在家中與三位夫人一起用餐。大興境內承平數十年,故而除了邊防之地布有重兵,其餘城池皆不曾有常備軍隊。僅有規模數千的治安之軍,分佈於各大重城。如今西北道內人口總數不如其他幾道,且轄境廣闊寬遠,故而募兵一事極其不易。境內所轄楊柳郡反應最快,募兵時間最長,但即使如此,算上現有兵士與衙役,也不過募得區區兩萬人馬。楊柳郡再往北的未陽郡更是離譜,堪堪過五千之數,太守周春良已是急地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拔光自己頭上僅剩不多的毛髮化作神兵天降。而西邊與楊柳郡、未陽郡接壤的山陽郡,則是貢獻了一萬人;楊柳郡東邊的大豐郡與更東邊的連雲郡則分別募集了八千與七千人。西北道內五郡一關,除了已岌岌可危的朝天關外,其餘五郡共計五萬人馬已全部在各自郡內集結完畢,只待今日節度使段良周大人吃完這頓與三位夫人的離別飯之後就可北上,彙集大軍,開進朝天關。
段良周大人今日離愁別緒甚濃,與三位夫人的午宴之中,忍不住多喝了幾口酒,這會大約已是有點微醺了。
“北方起驚雷,君王托重命。為了天下事,沙場再點兵”段大人又是一杯瓊漿下肚,下箸如揮刀,“想我段良周,為官二十載,如今也有上馬殺敵的一天。陛下皇恩,信任我等,我等定當同心勠力,斬殺敵寇。”
堂中的三位夫人,皆是膚若凝脂,年輕貌美。此時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動人心扉。段大人雖有不舍,但也無可奈何。
“大人,可否不去?”段良周大人身前的綵衣女子是最近新娶的三房,溫存未過一月,如今分別,哭的甚是傷心。
“小彩,為夫自然捨不得你,也捨不得阿雲、小環,但今次為夫必須要去,且要親自上陣,不然,為夫這官帽子,怕是就要保不住了啊”段大人神情悲慟,滿眼不舍。
“大人一介文臣,哪有提刀上馬殺敵的道理,這些個事,該是由那些兵士去做才是啊”被喚作小彩的夫人到底是段大人的新歡,敢於直言。
“不,為夫若不去,怎還能向皇帝陛下展示為夫這為國為民的忠肝義膽。”段大人又連喝了兩杯酒下肚,“其實,我還得謝謝那個李延年吶,若不是他,我這墊底的節度使豈有如今為君分憂的大好時機。”
“可是...”堂中的夫人還想說些什麼,被段大人揮手打斷。
“好了,婦道人家,不懂此間道理,你等且就安心等我凱旋,為夫這就去也。”段大人摔杯停箸,兀自踉蹌着出的門去。其實,按照段大人一貫的作息,飯後當午睡半個時辰為宜,但今日怕是不行了,畢竟,楊柳郡的兩萬人馬早已集結等候了一個多時辰了。
這一方西北道內軍兵集結向北進發,另一邊隴右道卻還悄無聲息。按理,來自長安的聖旨應是與西北道那邊不分先後的到達。但看如今隴右道內的情形,守將陳秋水似乎並未收到來自長安的旨意。
其實,早在約莫一旬之前,燕山八騎的老七宋志義便已經到了隴右,並且早已與陳秋水說明一切。但陳秋水如何能信?縱你是陳大將軍的親信,但此等軍機大事,豈能聽你幾句言語,便輕易相信。當然,隨後的聖旨,肯定了宋志義的說法。隴右發兵,取道陰山,一路向東直達朝天關,若是全軍急行,約莫七日便可抵達。這些陳秋水早有計較,且他料定草原蠻子絕不會即刻進攻朝天關?為何?十年來,隴右聽聞西北軍與草原大小戰鬥不下數十回,草原蠻子輸多勝少。即使勝了,草原各部落因瓜分少的可憐的軍馬器械而大打出手的事情數不勝數。十萬西北軍盡亡,得留下多少輜重物資。所以陳秋水料定此刻的草原人,定是內鬥不已。
但軍情如火,聖旨已下,他也不敢貽誤戰機。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此次聖旨中的領軍之人,是自己的副將羅仕全。
羅仕全官升半級,且要從隴右帶走五萬人馬,這讓陳秋水心中極不舒服。要知道,隴右道的重要性並不比西北道小多少。隴右道的轄境呈長條形,自大興的西邊斜刺里再往西。最西邊的扶風城,更是如孤島懸於海外一般,橫亘在西漠諸小國之間。這座扶風城,如今由陳秋水親自鎮守。
且陳秋水帳下,如今滿打滿算,也才堪堪十萬人馬,如今若是被羅仕全帶走一半,萬一西漠諸小國有所異動,後果不堪設想。最重要的是,這領兵去往朝天關的,是羅仕全,而非他陳秋水自身。所以,陳秋水按兵不動,羅仕全也無可奈何。
所以一封來自隴右的兵書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帝都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