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賣身契(三)

第六章 賣身契(三)

正當陸一鳴說的興起之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幹什麼?聚眾造反啊!?”

這個聲音陳煜煒再熟悉不過了,雄渾中帶着一絲陰險,正是今日打過照面的徐堯。

之前陳煜煒以為徐堯只是一個普通的車間爐長,但適才經過小馬的描述后才知道,此人是寶崗工廠內幾大工人黑惡勢力頭領之一,對於此類民間惡霸,陳煜煒等人自小就是十分厭惡。

只見徐堯背後站着四個近身工人,身旁還多了一個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身邊這人應該就是陸一鳴和吳淞江的車間長——算王李洋洋。

徐堯熊腰雞胸,身材走樣說不出的奇怪,但雙臂孔武有力,顯然是常年打架鬥毆的一把好手;李洋洋就截然不同,長得骨瘦如柴,鼠目猴腮,說不出的猥瑣。

陸一鳴見到李洋洋,可謂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即沖至李洋洋麵前。而李洋洋背後的兩名工人也不示弱,護在李洋洋的身前,一瞬間,整個食堂的氣氛又再次凝固。

李洋洋雙手扶住身前的工人,得意地看着眼前的陸一鳴“是不是下午給你賞了一刀還不夠啊,還想再來?”

陸一鳴把頭別過去冷笑一聲,當即衝上前去便要開干。

“慢着!”陳煜煒起身說道,手裏把玩着適才吃飯的一根筷子,“你們他媽真的是沒完沒了,姓項的是你們爹嗎?你們要這麼聽他的命令,無時無刻不跟在你爺爺們的屁股後面。”

東區四大天王里,李洋洋、徐堯和山羊鬍是項晟昆在工人區的頭三把交椅,負責幫項晟昆打點走私生意和廠區秩序,對他們而言,項晟昆即是大財主,某種程度上,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基本他的指令幾人都言聽計從。因此,平日裏工人背地裏也沒少叫三人“奴才”、“走狗”之類的綽號。

這也正是李洋洋和徐堯的痛處,雖然進廠前在當地也是為禍一方的地頭蛇,但如今雖然賺到了錢,但卻不如以前這麼自在,對這類綽號非常敏感,但凡偷偷背後叫的工人,這兩人一定嚴懲不殆。

陳煜煒現如今當面這麼挖苦自己,兩人瞬間怒火中燒。李洋洋平日打點後勤工作居多,屬於軍師類的角色,不善於肉體搏鬥,此時斜眼瞄了一眼徐堯,徐堯已經是把牙關咬得格格作響。

“他媽的”徐堯說道“本來還想留着你們慢慢玩,看來沒必要讓你們留在這個世上了!”

正當兩方人馬要再一次大打出手的時候,只聽得“咔嚓”一聲,陳煜煒將手裏的筷子應聲折斷,變成了一根尖銳的木刺!

陳煜煒迅速探出手,將木刺抵在護住李洋洋的其中一個工人的脖子上。

這一記釜底抽薪陳煜煒出手極快,這得益於他長年累月的街斗經驗,相比起陸一鳴,陳煜煒的打鬥技術多了一份技巧,少了一份勇猛,當然,也可以說多了一份毒辣陰險。

“來,試試看”陳煜煒仰起頭,看着眼前的徐堯說道“我們幾個手上已經背了人命,不在乎再多一條,我們來這前就是碰碰運氣,早就報好槍斃的覺悟了,你們可就不一樣了,我倒要看看在這裏是不是真的你們隻手遮天,出了人命我看你們怎麼交代!”

這句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陳煜煒的身上。

陸一鳴、吳淞江驚訝的是,他們其實根本沒做好面對死刑的準備,眾人都是來這準備開啟新的人生,萬一這招沒嚇到對方,對方真的手眼通天,那可就完了,當場就要葬送未來的人生。

小馬注意到,此時陳煜煒的背後也浸出了汗水,顯然,他也知道陳煜煒正在進行一次豪賭。

但不可否認,這招拚死一搏,真是搏對了。

雖然當時的寶崗是個三不管的犯罪城中城,但出了人命也非常難處理,需要在當地的相關機構里走多道程序,而且當時食堂還有其他人在,傳出去,這件事可就成了燙手的山芋。

就在這時,突然從門口來了個工人,對着徐堯和李洋洋說道“兩…兩位,副廠長說開管理會了。”

徐堯又變回了笑面虎的角色,板着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個陰險的笑臉“好好好,煒爺果然藝高人膽大,我們明天慢慢玩,哈哈,還有,那邊坐着的,你別以為來了個救星,以後新賬老賬我們也一起慢慢算”徐堯看着一旁的小馬。

說罷,徐堯一招手。

“走!”

徐堯一行人轉身離開,李洋洋臨走時也回頭看了陸一鳴一眼,似乎是在說,明天等着!

而陳煜煒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吳淞江說道“哎,還是要想個辦法,總不可能天天都這樣,不是挨打就是唬人。”

陸一鳴和陳煜煒心裏也知道,但兩人比起淞江不同,都是霹靂火性,要他們低頭隱忍,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或許有個辦法。”坐在一旁的小馬說道。

“我想辦法帶你們去見個人。”小馬看着三人說道。

“啊?什麼人啊?”陸一鳴問道。

小馬此時又面露難色,“準確來說,我也不知道這個人見不見得到,我想想辦法吧。”

陳煜煒對小馬有着吳淞江和陸一鳴不具備的信任感,不再讓陸一鳴追問,拍拍小馬肩膀“好,那麻煩你了。”

眾人見天色已晚,便一同走回宿舍。

一路上幾人都沉默不語,吳淞江率先打破沉默,勾住小馬的肩膀“哎,兄弟,我說,我們三個已經沒藥救了,你怎麼惹到這群人的?是給他帶了綠帽,還是捅了他的後庭花啊?”

吳淞江打趣道。

小馬面色有點尷尬,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嚴格意義上不算這裏的工人,我是來勞動改造的犯人。”

此言一出,幾人不禁都表現出了驚訝的神色。

想不到眼前的這個人,也是自己的半個“同行”。

原來,當時寶崗的產能非常吃緊,非常欠缺人手,但建廠已經花光了股東和注資的資金,已經無法再去負荷多餘的勞動力支出。於是,一眾高層苦思冥想,上哪去找免費的勞動力呢?

正當這個時候,不知道誰拍了大腿,想出了一個辦法——和監獄搞合作,反正這群犯人在牢裏也是勞動改造,不如讓他們在廠里勞動改造。

於是,寶崗打通層層關係,和當時滬上最著名的提紅橋監獄進行合作,把牢裏最生龍活虎、年輕力壯的工人通過這個合作項目引渡來廠內進行勞動。

凡是都有兩面性,雖然這個項目解決了產能問題,但也給廠內原本就複雜的關係更添幾分暴力,畢竟這些犯人大多能幹的都是在牢裏最能惹事的主,於是和廠內原有的勢力衝突不斷,這就是廠衛隊建立的原因之一。

當時的犯人在廠里有突出優異表現的可以減刑,而拜當時的行業風口所賜,廠子在那段時間表現十分優秀,拿了不少表彰,所以其實很多犯人在寶崗不知不覺就已經刑期一減再減,刑滿釋放了,因此大多犯人都繼續留在了寶崗工作,畢竟在這不但解決了服刑人員的工作問題,而且薪資也特別高。

小馬就是這批犯人之一,當時在外面因為參與了民間非法集資的勾當,服了2年的刑,剛一進監獄屁股都沒捂熱就來到了寶崗,這一干,就干到了今天。

但小馬屬於壞人里的大好人,天性慈悲,原本這些犯人工人在場內就低人一頭,很多工人都看不起他們,難啃的自然不敢去招惹,畢竟人家不知道曾經犯過什麼事,好啃的就肯定免不了被欺負,小馬又是個悶葫蘆,自然就變成了車間裏的眾矢之的。

“哇,那沒事了”吳淞江拍拍小馬的肩膀“以後變成我們幾兄弟罩你了!”

陳煜煒苦笑一聲,問道“那你對我們這麼好乾嘛?”

小馬回答道“雖然你們…也都是不好惹的人,但我總感覺,你們其實本質上都是好人,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能改變這裏的一些風氣,那就有很多想我一樣的人不會被欺負了。”

聽到這,三人不禁心裏一暖,當年自己在崇明島上和惡霸作鬥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保護鄉里不受欺負,看着眼前的小馬,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一時間好像回到了當年初出茅廬的時光。

陳煜煒笑道“好,我保證,等我們出頭了,你以後肯定不再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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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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