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桑德鎮
“哥哥,哥哥,那花花咬人!”約莫10歲的小男孩哭嚎着嗓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跑來。後邊還跟着一小朵張牙舞爪的向日葵,仔細看那一圈淡黃色的花瓣上,印着一排小小的牙印。
他睜開眼睛從冥想狀態中醒來,由着小師弟踉蹌的撲進他懷裏,他張開手抱起這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任由他的鼻涕眼淚擦在自己衣服上:“你啊。”
只說了一句,他就不知道怎麼接下文了,小男孩已經把頭死死的埋在他懷裏,擺出一副“我不聽”的樣子。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小瓶淡綠色的液體,對那朵氣喘吁吁趕來,抖的葉子都快掉落的向日葵歉意道:“抱歉,這是我親手提煉的生命試劑,希望能幫到你。”
隔着透明的玻璃瓶,都能聞見存儲在內的藥水鑽過瓶塞,飄來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生命氣息。
一瓶由sss級治療天賦者提煉出來的葯,無論是擺到哪裏,都是價值無限,哪怕對方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和這個只會追着它花瓣咬的小屁孩差不多大。
聽到這,向日葵的花色明顯亮了幾分,垂下來的兩片葉子抖了抖,仰起碩大的花盤,迫不及待的攤開葉面,“目光”熾熱的看向他。
他摸了摸還趴在自己懷裏的小男孩,小心的打開瓶蓋,滿滿當當的一瓶生命試劑頓時散出一股濃郁的草木香。
向日葵蜷起葉子,接過玻璃瓶,對它來說好像是致命的罌粟味道,順着風一陣一陣的飄來,引得它忍不住湊上前,貪婪的吸上一口。
雖然花瓣很珍貴,但是遠遠抵不過一個頂級治療天賦者的藥劑。想到這,它頗為羨慕的看了眼罪魁禍首,不費一絲一毫就可以得到將來這位頂級治療師的幫助。
它晃了晃身軀,很快又收回幻想,調整好心態,對着他交疊葉面,恭敬的彎下根莖,真真實實的行了一個禮。
他擺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動聲色的抱起小男孩坐在一旁的蒲團上,繼續剛才被打斷的靜修。
等到懷裏的人哭夠了,才敢慢慢的抬起頭,迅速的瞄向一旁,在發現向日葵早已不見蹤影后,他吸了吸鼻子停住抽泣,戀戀不捨的爬起來。
“哥哥!那花花不是好人!”小男孩見向日葵不在,底氣又足了幾分,叉着腰,小手抹掉糊在臉上的眼淚后,義正言辭的控訴剛才一路追來的向日葵,“我就是想試試它籽熟沒熟,我還沒吃到,它就要咬我,還好我跑得比它快,花花壞死了!”
他哭笑不得,伸出手擦掉小男孩眼角的淚漬。正想再說些什麼,一陣刺耳的鬧鈴打斷這副和諧的畫面,他皺了皺眉,眼上的柔情消失不變,轉而換上的冷厲的面色。
小男孩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動作,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兩隻小手胡亂的在空中摸着,張開口在控訴什麼。
再看時,留在原地的是一副11歲俊朗少年的空殼,彎着嘴角一遍遍撫慰眼前哭的淚水肆流的孩童,眼底是萬分柔情。
他不屑嗤笑一聲,眼前的景象忽然加快,一幕幕溫情略過他眼前,直到那一柄血淋淋的長劍穿透“他”的心口,灰敗的死氣不可抑制的從“他”體內散出。
那時,眼前人不過12歲,凌厲的劍鋒毫無停頓的穿過“他”,夢境就此破碎。剩下他一人端坐在房間內,四下是飄灑的星光,紛紛揚揚的落在他周圍。
擺在一旁的通訊儀上刻了一個淺淺的“1”。
“信堂貨物被截了。”通話儀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我們的人在東西身上裝了一個定位儀器,今晚大概會在桑德鎮落腳。”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又轉開目光,眺望着小鎮上的落日,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漫不經心,另頭的男聲語氣嚴厲了幾分:“厄世!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呵。”他輕笑一聲,毫不在意道,“我是什麼身份想必罪伍先生比我更清楚,畢竟算起來,我好像是你的上級?”
男聲沉默片刻,哪怕他聽出厄世尾音愉快的上揚,也只能保持住沉默,言不由衷的應下一聲“是”。
“既然這樣,那就不勞煩罪伍先生教我做事了。”不等他再回話,厄世按下掛斷鍵,看着窗外西斜的夕陽一點點沒入地下,黑暗逐漸覆蓋這片區域。
“操!”電話那頭的人狠狠吐出一個字,緊握的拳頭黑霧洶湧。
……
桑德鎮就是他面前的鎮子,從80年代到現在,一直作為北境到中洲的必經之路。他喜歡這裏白天的喧囂與夜幕降臨時歸於一切的寧靜,以及這一間小小的織夢鋪。
虛掩的木門被輕輕叩響,柔和的聲音徐徐傳來:“紀先生,你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他收回思緒,微微點頭,示意對方可以放下東西離開。
門外的人微微行禮,小步退出這片隔間。
罪伍的效率很快,關於這次任務的提要被簡略成兩頁信息,傳輸到他手機。
“兩個五階自然系……”厄世搖搖頭,能劫走信堂貨物的,保底也得是三四個六階,他自然不會信這份只有幾個字的資料。
料想罪伍沒有這個膽子篡改,剩下的只有是對面放出來的煙霧彈,三四個六階加上兩個五階,他思索片刻,心中已經有了規劃。
小鎮外,遊客打扮的天賦者壓低了嗓音,對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子如實道:“隊長,已經排查過這片區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員。”
“這個是我另外向碼頭的人要到了近期入住的身份資料。”他邊說著邊遞過去一沓打印的紙張,厄世的身份證恰好夾在第二頁。
不過印着的是“紀年”二字,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男孩露出兩顆小虎牙,天真無邪的拍下這張照片。
“怎麼感覺和小火尊那麼像。”一位隊友喃喃出聲,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無邪,可再看第二眼時又覺得分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少年。
隊長抬手就敲了他一下:“想啥呢,小火尊現在被那位收為弟子,放着中洲大好的修鍊資源不要,跑這窮山僻壤里來?”
桑德鎮很繁榮,也很偏僻,更像是人間的天堂,與世無爭,淡然安逸。
“行了行了,別問東問西的,都收拾收拾,一會找個地將就一晚上,別出什麼岔子,再熬一天就能回家交任務了。”
眼前被夜色籠罩的小鎮,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暗潮在底下洶湧。他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
“來了。”厄世勾了勾嘴角。旗子已入局,剩下的就該由他操控了。
對方在調查他的同時,他又何嘗不是在守株待兔。早在他進入小鎮時,就已經搶佔住先機,這場還未開始的戰鬥,未曾謀面對方就已輸掉半場。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一張照片。
拖着行李箱左右張望的中年男子,邋遢着拖鞋滿臉胡茬的老者,頂着寸頭一臉青澀的年輕人,背着哆啦a夢帆布包的俏皮少女,以及跟在最後邊平平無奇的墨鏡男人。
這個奇怪的組合清晰的展現在他面前。
在兜過大半個城市后,那五人才選定一家不起眼的旅館作為休息處。走在最後的男人若有所思的抬起頭,被長發遮蓋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一片天空。
“走啦!大叔。”少女回過頭,扯了扯他衣袖,“別看了,明天還得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