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書接上文。
這共產党進村啊，打土豪分田地，不為自己的利益；不為***的利益；沒收不少有錢財主家的東西，都是為了人民啊！充分受到人民讚揚！到康店也不例外。
這咱得提一句，康店這十來年，真有錢的一共也就三家。分別是∶朱家、孟家、和蘇家。但現如今，朱家自從朱遠森死後是中落衰敗，且不說宅子破爛不堪，就連那置的地也是雜草橫生，看着慘的都不能再慘了；孟家這本是好宅子，但也如今整得蒙上一層灰，就如一個人三年沒洗澡那樣相似，孟國微到家那會兒都差點認不出來自己家來；如今只剩下蘇家一家還挺富裕。
這會兒正好那一小隊人馬也尾隨李小二趕到了孟家老宅子這兒。當時有個眼尖的正好看見李小二扭臉跑了，往前正追着，看見路邊樹上栓着一匹馬。
啪啪一打門，孟國微給開的。裝着發抖問道∶“幾位到此處貴幹啊？”
小隊裏有個人說道∶“這位老鄉，我想請問一下，這馬是你的嗎？”說著把馬牽過來。
有人問了，說孟國微跑出城的時候不是穿戴整齊嗎？怎麼管他叫老鄉呢？
是。當時確實穿的挺帶勁。但就過這幾天，一來家裏臟；二來前邊才受過打擊，戰端爆發，辛苦經營的店鋪沒了。這兩天才和他這老宅子一樣灰頭土臉。衣服也花了，髮髻也亂了，你說他是城裏住過的，沒人信！就算你說他是村兒里出來的，那別人肯定也得覺得他家遭了災了。
他趕緊一搖頭∶“不不，我們家沒有馬，這定然不是我們的。”裝出一副被嚇得直哆嗦的樣子。
“哦…那……”那人還想說什麼，
讓為首的女兵攔下了∶
“這位老鄉，您別怕。我們是來幫助老百姓的，是為了讓那些地主、資本家什麼的都不許再欺負老百姓，所以我們小隊先過來挨個排查！剛才在村口我們就抓到一個私販煙葉的，那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您放心吧，以後這村裡不會再有像他這樣的資本家了。但是我們要進去搜查，因為我們剛才看到有人往您這個地方跑來了！”
“呃…那就請進來吧。”孟國微聽了，停了半天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
李小二就站在旁邊，一看沒認出來自己，是嚇唬人的，心裏長出一口氣。
幾人進了門一通搜查，沒找到放糖的地方，只發現門口有兩隻大罈子。
有個精瘦的男的問∶“這裏邊裝的是什麼？”
李小二一看，心說不好∶“哎呀！糟糕糟糕！這是昨天回來我倆路上吃的糖，裏邊還有不少藥糖渣子，怎麼偏偏把這兩個罈子忘了呢！糟糕啊！糟糕！”
李小二想起來了，孟國微也想起來了！
精瘦的男的把罈子打開，倆人同時往前跨一步剛要張口，還沒等倆人解釋，捏起糖渣子，放嘴裏一嚼。
“這是…這是糖！”那男的叫道。
為首的女娃也跑了過來∶“什麼？這是什麼？”剛想讓身後的人把兩個人也架走。
李小二有些發傻。
孟國微倒出奇的鎮定，眼珠子一轉∶
“哎呦！我倆剛想說呢！這玩意吃不得啊！這些裏邊都是點糖渣子，我們前幾天在縣城裏邊專門去捏了一小壇糖渣子打算回來孝敬孝敬已故的祖宗的。你看這不，正好讓你碰上了，這玩意吃了不吉利啊，這是孝敬給祖宗的。我們哪裏捨得買這等稀奇的吃食兒啊，我們這樣的庄稼人多吃一口就多糟踐一口……”
這孟國微是瞪眼說瞎話，說的還一點也不含糊。
“行了行了，哪有那麼多牛鬼蛇神！都是謊言！”頭前這女娃覺得說的有道理，便打斷了孟國微。扭頭看了看其他人，有的搖頭，有的塌拉着腦袋，看那意思其他人什麼也沒搜出來。
“這老鄉，既然你們都是農民，那我們是統一戰線的。我們一定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村裏有沒有地主？有沒有豪紳？他們有沒有欺負過你們？不要怕，都告訴我們。對了，還有你們村的村長或者族長在哪裏？”姑娘讓孟國微一通戲演得，以為這是個老實人，所以說話的時候態度都緩和了不少。
“您別說，還真沒有村長，我們這村子人少地稀，出了事情都是村裏的人們一起商量着辦的；不過從我家門出去往東北那方向走個一里半路有個叫蘇勒的，家裏挺有錢。您要想要這號人不妨去他那裏看看。”
當頭的女娃一聽∶“走！”
幾個人算是走了。孟國微長舒一口氣，李小二還有點發懵。
孟國微編完這套瞎話，轉念一想∶“話又說回來了，這回來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去我家的墳上看看呢。正好那些糖渣子估計也賣不出去，融到其他的糖里也不合規矩……”
等他們都走了，於是跟李小二說∶“二哥，咱剛才既然說到了，何不就把這些糖渣子再拿幾塊糖送到我家墳上呢？渣子賣不出去不浪費了嘛。”
“都依你，都依你。”
倆人簡單一收拾就上了山坡。
到地方孟國微一看就是一愣∶
“這怎麼回事兒這是？我記錯地方了？不能啊。不是，我家的碑哪去了！”
四處張望，突然在土路邊上的灌木叢里看見一個反光的東西。
孟國微一路小跑跑過去，低頭一看∶“啊！這不是我爹的骨灰罈嗎！怎麼在這地方！”
這骨灰罈時間長了有點褪色，看着像自己爹的罈子，但轉念一想這罈子不是埋土裏了嗎？怎麼在這地方？孟國微為確保是不是孟慶祥的骨灰罈，便打算打開看看。
這手伸上去打開蓋子那一瞬間，蓋子“嘣”地一聲，蹦飛起來多高，把孟國微嚇了一跳；緊接着就是一陣難聞的惡臭，直竄鼻孔。
孟國微忍着噁心，往裏定睛瞧看∶“啊！這他奶奶的是誰幹的！我日他八輩子祖宗！”
什麼情況？
前文書不是說了嗎，朱光仁聽說孟慶祥和自己老娘發生過的關係，就覺得自己哥哥是因為這個被孟慶祥給害死的。中秋節過後清晨，帶着一幫潑皮無賴大鬧墳地，把孟國微家的祖墳給折騰的不成個樣子。還把孟慶祥的骨灰罈子當成了五穀輪迴之地。辦這事兒簡直是缺德帶冒煙兒。
孟國微腦子現在是嗡嗡直響。李小二看他這麼大反應，往前湊過去，開口剛想說話。鼻子並着嘴吸了一口氣，當時噁心的乾嘔不止，膝蓋都覺得有點微微發軟。
稍微緩過來一點勁，一步邁到呆若木雞、目眥盡裂的孟國微身旁。
“啊！這這這，這這這，這他媽誰這麼缺德！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也不能這樣啊！簡直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啊！這是畜生啊！”李小二驚叫道。說著一邊去拉孟國微，那意思是讓他先把骨灰罈子放下。孟國微還是一動不動。
過了良久，突然孟國微把罈子舉過頭頂，狠狠地摔倒地下，把罈子摔了個粉碎。一旁的李小二也木訥了。
嘴裏大叫道∶“朱光仁！我他媽的跟你完不了！”
罵完，往後緊退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邦邦磕頭，別看是在土地上，每磕一個還都帶響！也不知道磕了十幾二十個，孟國微昏死過去了。
李小二也是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撲過去，掐人中，拍臉拍額頭，撫打前心摩挲後背。一看還有氣兒，把他扛回了蘇家老宅子。躺到床上半昏迷半醒着還一邊流淚一邊嘀咕∶“我對不起我祖宗啊！我對不起我祖宗啊！朱光仁！朱光仁！”
話說，孟國微是怎麼知道是朱光仁乾的呢？
他其實剛開始心裏也沒底。但是李小二那句“多大仇多大怨……”倒是提醒了他。他爹除了與老朱家不對付，與其他鄉鄰相處的都還算不錯，至少面子上都能過得去。況且能辦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的，肯定是朱光仁！
次日天光見亮，孟國微從床上坐了起來。感覺整個人跟讓掏空了似的。扭臉一看李小二就坐在地上靠着床打盹兒。
“二哥。”孟國微嗓子有點啞，聲音挺小。
“嗯？”李小二還迷糊着呢。
“二哥！”孟國微又攢了力氣提高點音量。
“嗯，啊？”李小二醒過來了。“哎呀！掌柜的！您醒了！我去給您弄水。”
舀了一大瓢水又從屋子裏拿出幾塊糖，一併送到孟國微嘴邊。
孟國微咕咚咕咚把水一飲而盡，嘴裏含着一小塊糖。
自此之後，孟國微跟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