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鳥食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我被一通緊急電話從睡夢中叫醒。
“劉隊,剛剛接到報警電話,江慶區旁邊的那片蘆葦盪里,發現了一具屍體。需要我們迅速出隊。”
凶殺案?!
這一句話讓我瞬間清醒,幾乎是從床上彈射而起。
“毅偉,怎麼了?”
我大幅度的動作吵醒了一旁睡的正香的妻子柳若依,她正用朦朧的眼神看着我。
我沒時間對她解釋太多,卻也不願意讓她擔心:“局裏有點事,需要我馬上過去,你接着睡。”
她溫婉一笑,“今天就我送曉曉去幼兒園吧。晚上盡量早點回家,等你。”
我懂她話里的意思。
四年的相處讓我們之間多了很多默契,她知道我有急事晚上肯定回不來,我也知道,她心中的期盼和擔心。
我的心中微微嘆息,升起了些許愧疚,點了點頭,快速的出了門。
東北十月份的空氣很涼。
特別是早上五六點的時候,吹來的清風涼颼颼的,讓我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嘎——”
一大群烏鴉合著清風,黑壓壓的飛過頭頂,“撲稜稜”的聲音吵的人心神不寧。
大早上的怎麼會有烏鴉?
聯想到早上接到的那通電話,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罵了一聲:“晦氣!”
我驅車來到警局,徒弟羅輝早已帶隊等候,看見我的車停下,直接拉開車門就鑽了進來:“師父。”
我沒有和他噓寒問暖,而是直接了當的說道:“帶路吧,把你知道的情況在路上講給我。”
“今天早上五點十八分的時候我們接到的報警電話,報警人叫劉傑,稱在江慶區桂花路邊的蘆葦盪里,發現了一具插在泥潭裏的屍體,遠看就像是稻草人一樣。其他的情況就不是很清楚了,報警人被嚇的不輕,通話錄音我來來回回聽了幾十遍,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我忍不住問道:“報警人和受害人有過接觸嗎?”
“沒有。”
桂花路距離市中心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當我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初晨的太陽已經冒出了頭。
這條路的盡處就是那片蘆葦盪,一起來的同事迅速拉起了警戒線,大家第一時間進入了工作狀態,我也跟着下了車。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大雨,也就導致了蘆葦盪里泥巴和水一團漿糊,一腳下去泥巴能沒過腳踝。
冰涼的泥水讓我的右腳踝刺痛了一下。
我的右腳有隱疾,是十二年前為了追緝逃犯受的傷。如果不出意外,這毛病能跟我一輩子。
羅輝看出了我的不適,想要過來扶我,被我拒絕了,作為一個老刑警,這點痛感還受得住。
我從同事的手中將專業的勘測器材接過,並對羅輝囑咐:“今天還是你負責拍照取證全程錄像。”
“好的師父。”
現場勘查是一件很嚴謹的事,除了必要帶的勘測裝備,手套、鞋套、口罩、鑷子、攝像頭、透明袋子等等,還要徹底封鎖整個勘測區,除了技術中隊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進入,以免破壞現場證據。
技術中隊裏,我是中隊長,除了我之外,就是羅輝和法醫郭建飛了。
郭建飛還有個有意思的外號,叫“江慶大法師”。
我一邊戴手套一邊問道:“大法師人呢?”
“劉哥,我到了。”
郭建飛的聲音冷不丁的從我的身後冒了出來,
若不是他開口,我還沒發現他這傢伙一直站在我身後。
我心中一定,法醫可是凶殺案的主力。
“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我們一行三人從頭到腳裹了一個嚴嚴實實,從護目鏡到鞋套,每一個細節都必須做的一絲不苟。
做好這一切,我們開始往蘆葦盪內行進。
走了大概百米,就看見報警人說的那個泥潭,可當我看清楚受害人的時候,我愣住了。
受害人竟是被倒插進泥潭裏的。
昨夜大雨磅礴,泥潭裏積了不少水,她的腦袋已經完全被積水淹沒,只有四肢暴露在空氣中,然而更詭異的是,她是被鐵絲固定在一個十字架上的,遠看就像是一個插反了的稻草人。
受害人赤着腳,一圈圈的鐵絲勒進了她的腳踝處,皮肉都被勒的泛白翻開,一隻烏鴉正落在她蒼白的腳掌上,低着頭啄着那些皮肉。
捆綁着她的鐵絲,是防盜用的那種,上面還帶着倒勾的釘子。
許多釘子深入被害人的皮肉,傷口隱隱有些腐爛,那被水泡過腫脹不堪的手掌還被長釘釘在十字架的橫木上,貫穿性傷口因為雨水的沖刷而顯得有些“齜牙咧嘴”。
腳踝處更是不堪,因為被烏鴉啄食過,隱隱可見深深白骨。
那烏鴉看見有人靠近“嘎——”的一聲就飛了。
我停在了泥潭旁邊,打開了胸前的執法記錄儀,等着郭建飛對受害人進行採證取樣。
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在沒有屍檢之前,屍身除了法醫,任何人都不能碰。
這也是對現場的一種保護措施。
羅輝看起來臉色蒼白,看着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畢竟是剛考進來的二級警員,才二十來歲,有些承受不了這種場面也說的過去。
我嘆了一口氣,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說實話,殺人拋屍的我見過不少,但這麼虐受害人的,我也是第一次見。你要是受不了就休息一下,今天我來拍照取證。”
郭建飛也慢悠悠的調侃:“小年輕受不了也正常,你要不行,就讓你師父下來。”
羅輝明顯臉色一變,臉色露出了不服的神色,“不用我師父,我還行。”
他清了清喉嚨,打開了攝像頭,“天氣,晴。現場溫度,11度。西北風三級。時間,早上5點42分。”
至此,加上郭建飛胸前的執法記錄儀,現場總共有三個攝像頭,對着整個場地進行不同角度的拍攝。
我見羅輝的發揮也還算正常,也就彎下腰,開始從周圍的環境中進行勘測,力求找到有利的線索。
蘆葦盪這種荒地,沒有人煙,沒有監控,若是再不仔細一點,這起案件很可能會成為無頭冤案。
我繞着泥潭走了一圈,泥潭內雜草叢生,有一塊邊角和江慶周圍的連環湖挨在一起,水面連通,看來只要下雨漲潮這塊地方就會被水浸泡,退潮之後,又是一片低凹下去的草地。
在泥潭和連環湖的連接處,是一層較淺的蘆葦,我伸手撥開那層蘆葦,發現了一條泥巴小路。
路面上一大片雜亂的羊蹄印和幾個腳印,像是剛剛形成的。
從腳印的深淺和大小,可以看出是一個成年男子留下的。
我拿起設備將這些痕迹拍了下來,就在拍照的時候,又發現在這些腳印旁邊,一些七成新的糖紙被踩進了泥巴里。
那糖紙明晃晃的,看起來極其扎眼。
頓時我就疑惑了。
在這片平時很少有人來的蘆葦盪,怎麼會出現一片看起來比較新的糖紙?
是留下腳印的這個男子丟的嗎?
我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將那些糖紙收集起來,放入了證物袋內。
“師父,我們弄完了!”
羅輝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快速的站起身,一腳踏入泥潭:“好,等我一起把受害人弄出來。”
等我靠近了被害人我才發現在受害人的胸口處,釘着一柄極黑色匕首。鋒利的刀刃在刺穿一張惡魔塔羅牌之後,直入受害人的心臟。
牌上的惡魔耷拉着嘴角,猩紅的眼睛像是慾望深處探出頭來的邪惡力量,讓人忍不住沉淪。
這一幕讓我寒毛莫名炸立,只覺得頭皮跳動陣陣發麻。
詭異,太詭異了。
這案發現場,詭異的像是一個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