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雪
()洞天澤地外,依稀望見有三個蕭索的人影并行,正朝着洞口的方向緩緩行來。只聽得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喝道:“你們倆給老子快點兒!”另一名書生模樣的人大口喘氣道:“我說你...你以為自己了不起嗎?!若不是你當時保護不周,柳姑娘她哪裏會...哪裏會...”三人中,一名黃者道:“你們別吵了,趕緊找人罷!若是又驚動了那什麼仙鹿,咱們四個一齊只能在黃泉路相會。”另外二人果然住口不爭執了。忽然,那身材魁梧者遙望前方,喜道:“你們看!前面好像有個洞穴呢!”二人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現前方穀道的盡頭,竟真的有一個不大的洞穴入口。忽然,遠處一道寒厲目光shè向他們三人。三人均覺心口一震,齊齊嚇了一跳,再也不敢向前行一步了。只見那洞穴入口外,凝立着一個素白衣女子,手握淡藍sè長劍,冷冷地盯着他們。秦蒿甩甩臉,顫聲道:“咱們又不是修羅堂的人了,做甚麼要怕那女子?!”顯出一副理直氣壯地神情,似乎故意是想讓那白衣女子聽到。果然,經得秦蒿一語,也使得另外二人覺然大悟。三人邁開步子,行到那女子身前約莫數丈外,虎三牢頗有抽出神sè,畢竟還是對這女子心有餘悸,終於還是戰戰兢兢地問道:“請問姑娘你有沒有見到一個杏黃sè衣衫的女子?”雪千蕁面上寒霜一騰,冷冷道:“你們尋她做甚麼?”虎三牢嘆道:“我們一行四人來到這裏,不料卻遇上了傳說中的仙獸九sè鹿。雖然咱們從仙獸手中逃過一劫,但是卻和一人走散了,現在正在找她。”雪千蕁面sè平淡了一些,緩緩掃了三人一眼。只見他們三人神態均有滄桑勞累之sè,顯然是為了尋找柳絲絲,少不了一番勞圖奔波。“她現下並無危險,但也不願有人相擾。所以你們三人不必記掛她了,各自去罷。”雪千蕁的語調也放緩了許多。三人互望一眼,從他們的神情中便能看出,均有難言之隱,卻又因畏懼雪千蕁,不敢冒然說出口。雪千蕁心知他們實是擔心柳絲絲,於是嘆了一口氣,道:“她本就是我同門師妹,我自然是會保護周全的。你們若不放心,便可等她從洞天澤地出來,親自看看罷。”三人心中稍感放心,果真乖乖候立在洞口。忽的,雪千蕁又道:“你們決不可進入此洞,且不可相擾柳師妹。”寒音刺耳,三人均打了一個激靈,側身望去時,卻已然不見了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咦?”秦蒿心中驚疑,道:“那女子怎的自己走了?”虎三牢在一旁道:“人家愛走便走,愛留便留,你管這麼多做甚麼?”秦蒿盯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不語。又過了許久,忽然間只聽得一陣輕笑話語聲從洞中緩緩飄出。三人相視一喜,這輕鈴般的聲音他們自是熟悉的,卻不是柳絲絲又是何人?過了一會兒,只見兩個相依的人影漸漸行出洞口,親熱笑語彌散在空氣中,句句愛意殷切,竟是渾然沒有注意到候立洞外多時的三人。“柳姑娘!”柳絲絲唯一遲疑,循聲望去,只見虎三牢等人站在自己身側,均有大喜之意。柳絲絲微微回以一笑,忽然覺得手心傳來一陣力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跟隨那力道所至,向後退了幾步。劉伝山身子一挺,擋在柳絲絲身前,右手豁然抬起,碧落飛鴻碧芒大盛,映得他神sè肅然無比。柳絲絲趕緊拉住了他道:“你做甚麼啊?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虎三牢也忙道:“對啊對啊,我們早就不是修羅堂的人了。現在只是柳姑娘的朋友而已。”另外二人也相繼出言附和。劉伝山望了望柳絲絲,又望了望那三人,緩緩垂下了右手,奇道:“絲兒,你是怎麼認得他們的?”柳絲絲笑笑道:“我一個人孤苦無依,有他們三人作伴,難道不好么?”聽得柳絲絲美言讚許他們三人,虎三牢等人不禁互望一眼,心中一陣甜滋滋的。劉伝山點點頭,應道:“原來是這樣啊。”說罷轉過身子,面向虎三牢等三人道:“剛才真是對不住了,三位別見怪。”虎三牢xìng子豪爽,笑道:“你莫這麼說,我這人xìng子粗暴,本就有愧於你們二人。現在你這麼一說,更是覺得面上無顏了!”餘下四人互視,淡淡一笑。柳絲絲走上前一步,頗有歉疚之意,道:“我不能再與你們三個一道了,rì后你們三人行走江湖,可別忘了要多多替本姑娘行俠仗義啊。”雖然語調輕鬆,但杏目之中熒光閃動,亦有悲傷心緒。三人本是粗豪男子,此時想到頃刻便會與柳絲絲闊別,竟也是熱淚盈眶。虎三牢道:“沒關係的,你們二人郎才女貌,我們三個真心祝福你們喜得良緣、百年好合!”秦蒿也道:“rì后若有機會,你們二人也要來探望探望咱們兄弟吶。”黃老兄望了柳絲絲一眼,口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柳絲絲噙着淚光點點頭,哽咽道:“多謝了。”虎三牢報以一笑,拍了拍其他二人的肩頭,道:“咱們就別在這裏礙事兒了,還是趕緊走罷。”說罷,三人一齊離開,爾忽之間已在數十丈外了。柳絲絲與劉伝山目送他們三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視野內。柳絲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他們雖是魔教眾人,但為人都是挺好的。起碼是比塵世上的人心叵測要好上千萬倍!”劉伝山應道:“咱們離開這花花世界便是,rì后在廣玄山上,永遠不離開了。”柳絲絲微微而笑,螓輕搖道:“你可別忘了,我可答應過秦四哥的,以後還是要看看他們三位。”她杏目眼珠一轉,道:“況且山上住久了,我總是會悶的。”劉伝山道:“下次我們偷偷溜下山,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且見他雙目迥然,神sè嚴肅,顯然此話是出自內心而的。柳絲絲臉頰微微一粉,嬌嗔道:“這話遠着呢。你還是先將我周全護送回廣玄山上再說罷。嗯...你不能直接御劍帶我回去,這樣未免也太無趣了些。”劉伝山笑道:“古河蒼川便是從崑崙起源的,咱們做一個小舟,然後順流而下,一路回去中原怎麼樣?”柳絲絲笑而不語。無盡纏綿徊惻的輕聲笑語環繞在二人身側,迎送着他們緩緩離去。***崑崙東境,無數道細流自萬丈冰巔淌淌留下,待到峰底,儼然已經匯成了一條浩蕩的長河。河水清澈見底、刺骨嚴寒,少許冰末碎雪飄蕩其上,泛起道道漣漪。雲天一sè,暮雪清涼。一葉小舟緩緩漂浮在古河上游,一路順流而下,頗具輕柔飄緩之氣。舟上並肩坐着兩個人影,依稀聽得纏綿不盡的甜言歡語自舟上彌散,恍若初net暖風沐陽一般。“你說...這船會不會沉啊?”“應該不會的,這船比我的劍可持穩得多了。再說,我們也沒那麼重啊。”“咯咯咯(捧腹而笑),你這大白痴,要是我們掉下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呼呼”一陣強風呼嘯而來,瞬間將那二人的低眉話語吞噬。舟上那二人似乎亦是俱寒,彼此相擁在一起,任憑小舟在水面上左右輕搖。岸旁雪海,一道白影掠過。那勝雪白衣所蘊含的清華絕俗,甚至連九天飄雪也無法相媲美。白衣人影左手微微上抬,撐起一把雪白sè的紙傘,為她遮擋寒霜風雪。紙傘表面,一層薄薄的半月幻影依附其上,時隱時現。寒風凜冽,那白衣人身畔一株雪梅樹枝幹早已化作了冰雪,卻始終巍立不倒;幾點雪梅花落葉零,伴隨着雪花飄飄落下,映在了那白衣白傘上。望雪落千里,將青衫隱去1。遙東際,在這西北冰雪世界之外,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寒風落雪漸大,天地似乎已與那白衣人影化為了一體。
1:這句話出自《青衫隱》的一句歌詞。